全過程人民民主與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內在邏輯

【摘"要】全過程人民民主和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均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指導下的重大理論創新和實踐創新。全過程人民民主和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既統一于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進程，又具有相互促進的邏輯關聯。全過程人民民主以人民當家作主為核心提供主體保障與環境保障，以凝聚人心、匯聚力量為重點發揮認同凝聚和關系凝聚功能，是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重要政治路徑。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既可以提供結構和動能兩個維度的支持條件，又具有價值與實踐兩個方面的導向作用，是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顯著優勢之一。全過程人民民主與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內在邏輯關聯證明了統一的多民族國家與發展人民民主的兼容性。

【關鍵詞】全過程人民民主；中華民族共同體；中國式現代化；人民當家作主

【作"者】高永久，南開大學民族事務研究中心主任，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馮輝，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天津，300350。

【中圖分類號】D63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454X（2023）04-0010-0009

一、從人民民主到全過程人民民主：統一多民族國家的民主創舉

現代國家建構面臨著國家政權建設和民族建設的雙重任務，前者往往追求建立起具有民主特征的制度架構，后者則要求實現能夠增強民族凝聚力的民族政治整合，二者的過程關聯性引發了關于“民主”與“民族”兼容性的理論探討與實踐探索，尤其反映在多民族國家。“沖突論”認為，多民族國家與民主之間存在一定張力，民主的實現必須以同質化的民族社會結構和文化條件為前提，民主制度安排和實踐推進需要考慮強化同質性色彩，否則可能導致民主崩潰或民族分裂。這種觀點通常陷入西方“民族國家”和“自由民主”的話語陷阱，隱含著多民族國家無法成功實現民主發展以及“種族和民族國家分歧的群體不能共享同一個國家”^［1］的悖論。有學者認為，“這不能歸咎于民主本身，而應歸咎于歷史上主導西方國家建設的特殊民主形式。”^［2］“兼容論”主張從民族多樣性與政治一體化相互適應的角度來看待“民族”與“民主”的聯系，多民族并存的社會結構并不一定會成為阻礙民主政治建立與發展的負面因素，民主政治也并非要追求“一族一國”的絕對民族國家形態。多民族國家與民主之間完全有可能形成良性互動局面，并不必然要采用西方所謂“自由民主”的壟斷范式，關鍵是選擇與該國歷史演進、經濟結構、社會基礎、文化形態等多重要素相互適應的民主模式，并且能夠在民主制度安排與民主實踐過程中促進統一的多民族國家的鞏固與發展。“沖突論”與“兼容論”均揭示了現代國家走向民主政治的必然性，但是“兼容論”愈來愈得到實踐驗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成為這一主張的典型代表。

作為全人類共同價值的民主，同樣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華民族開拓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基本理念之一。與西方以“競爭性選舉”為核心的所謂“自由民主”模式不同，中國共產黨始終堅持人民民主的政治定位，探索馬克思主義民主政治理論與中國具體國情有機結合的政治發展道路，在中華大地上成功開創并實踐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中國模式。新時代以來，中國共產黨提出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大理念，代表著馬克思主義民主政治理論中國化時代化的最新理論成果，體現出中國式現代化理論的獨特民主觀。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被明確為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之一，^［3］20是政治領域“走自己的路”的集中表達。全過程人民民主具有全鏈條、全方位、全覆蓋的顯著特征，在“全”“過程”“民主”三個維度都具有獨特優勢，是最廣泛、最真實、最管用的社會主義民主。從“人民民主”的自主探索到“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理論飛躍，不僅體現出中國共產黨和中華民族對民主政治發展規律的深化認識，實現民主理論與話語體系的拓展與創新，而且在實踐推進中證明了在統一多民族國家獨立自主踐行民主理念、建成民主制度、發揮民主效能的可能性，在現代化轉型中確保大一統政治傳統的歷史延續，顯著增強了中華民族的凝聚力和向心力，駁斥了部分西方政客學者對中國式民主的污蔑攻擊，給多民族國家的民主政治建設提供中國智慧與中國方案，也為豐富與推進“民主”與“民族”的和諧關系考察提供全新的經驗素材。

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語境下，全過程人民民主和中華民族共同體分別代表著民主政治話語與民族政治話語的中國特色表達。因此“民主”與“民族”的關系探討，在中國集中表達為全過程人民民主與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關聯性分析。目前國內學術界已經有部分研究關注到二者關系，總體上呈現為“包含式”的研究思路：或是在全過程人民民主的主題研究中涉及到民族區域自治、愛國統一戰線等與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相關的內容，或是在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研究成果中提及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建設路徑選擇。^［4］一些學者開始聚焦二者關系的專題性研究，如朱碧波從共建共治的視角探討了全過程人民民主對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賦能”邏輯，^［5］鄒潤軒關注民族團結對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支撐”功能^［6］，也有研究從區域實踐切入看待這一問題^［7］。總的來看，對二者雙向關聯的學理化闡釋還需要進一步深化，有助于更為清晰地認識全過程人民民主和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現實優越性與實踐著力點。

研究全過程人民民主與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宏觀上的邏輯關聯，應當首要明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政治一體屬性。中華民族共同體是具備國家形態的政治共同體，政治共同性是中華各民族歷來追求團結統一的內生動力和政治紐帶，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要聚焦于在政治發展中增進政治共同性。從相互交疊的角度來看，全過程人民民主和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以各族人民為共同實踐主體，以中國式現代化為一致發展道路，以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為統一前景目標。從彼此促成的角度來看，最廣泛、最真實、最管用的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重要政治路徑，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可以為推進全過程人民民主提供基礎條件，二者呈現無法分割的互動狀態。所以討論全過程人民民主離不開“民族”要素，建設中華民族共同體必須要“民主”支撐。本研究將立足全過程人民民主和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顯著優勢，集中分析二者相互促進的具象化邏輯關聯，以求豐富對該領域的研究。

二、保障與凝聚：全過程人民民主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

“民主不是裝飾品，不是用來做擺設的，而是要用來解決人民需要解決的問題的”^［8］529。在民族領域，各族人民需要解決的問題便是“推動中華民族成為認同度更高、凝聚力更強的命運共同體”^［9］245，這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核心要義。全過程人民民主是與我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具體國情相契合的社會主義民主，既能夠為建設中華民族共同體提供政治保障，也可以切實發揮凝聚人心、匯聚力量的政治功能，有助于提升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發展韌性。

（一）以人民當家作主為核心的保障作用

“人民當家作主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和核心”^［8］530，全過程人民民主把保障人民當家作主視為根本要求，確保各民族共同當家作主，鞏固和發展生動活潑、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在主體和環境兩個維度充分發揮對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保障作用。

1.各族人民的主體保障

民主主體問題是任何形式的民主政治都需要面對的結構性問題，關聯到民主主體的權力分配與權利保障，直接影響到民主的廣泛性、真實性和有效性。“人民是誰”和 “人民如何統治”是民主的兩大核心問題。^［10］全過程人民民主始終堅持人民主體地位，這里的“人民”便指向全國各族人民，與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建設主體具有一致性。

從權力維度看，各民族一律平等是人民民主專政國體的基本原則之一，各民族在全過程人民民主框架內都擁有主人翁身份的平等政治地位。中國各民族共同當家作主并不是通過經由競爭性選舉后的族際權力分配與政黨分配來實現的，而是在中華民族共同體框架內共同團結奮斗以爭取國家獨立和民族解放的歷史進程所獲得，并經過一系列的政治設計得以保障，各族人民能夠平等地行使國家權力。以根本政治制度、基本政治制度、重要政治制度為主要內容的人民當家作主制度體系為各族人民主體地位的彰顯提供政治載體，能夠充分體現人民主體意志。資料顯示，第十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和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十四屆全國委員會實現了代表、委員56個民族全覆蓋，各民族可以通過選舉或協商產生的代表和委員借助選舉民主與協商民主的制度渠道來共同參與國家治理。基層群眾自治制度在各民族地區的全覆蓋，保障各族人民依法管理基層公共事務。民族區域自治制度則是直接體現各民族共同當家作主的制度設計，不斷鞏固中華民族大團結的良好局面。從權利維度看，“一個國家只有各民族都在一定程度上擁有相應的政治權利，才可能真正地實現國家民主化”^［11］273。全過程人民民主有效保證各族人民享有平等廣泛充分的權利和自由，各族人民可以通過多樣、暢通、有序的民主渠道進行有序政治參與，政治權利和合法權益能夠在具體實踐中得到有效保障，推進各類人權全面發展，集中體現在民主選舉、民主協商、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等多個環節。反觀西方的選舉民主，在某種程度上采取以“選民”定義“人民”、以“代表”置換“人民”的方法。^［12］有研究認為，在某些西方國家，“除了投票權之外，少數民族共同體通常幾乎沒有政治、經濟或社會資本”^［13］，并且“少數民族在某種程度上被排除在選舉進程之外”^［14］，政治權利的保障幾乎沒有實現對各民族的普遍覆蓋，而是具有一定的排他性。“公民權、民主以及福利制度都與族群及國家性的排他形式聯系在一起。”^［15］4在中國，全過程人民民主在權力和權利兩個方面保障各族人民平等的政治主體地位，使得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有著堅實的主體結構基礎，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不斷激發各族人民共同當家作主的創造活力。

2.安定團結的環境保障

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順利推進離不開安定團結的政治環境與和諧有序的社會秩序，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可以為此提供環境保障，有助于維護國家安全和社會和諧。優質的民主是追求穩定和諧與社會活力相統一的民主^［16］，而不是帶來混亂和動蕩。^［17］44以此為評判標準，全過程人民民主便是能夠保障穩定和諧、避免分崩離析的優質民主，其始終致力于推進各民族在政治上的團結統一，促進中華民族政治共同體建設。

從宏觀上來看，多民族國家的民主制度設計普遍上都隱含維護國家統一、促進社會和諧的原初目標，可是實踐成效和制度安排之間存在有效吻合與過度偏離兩種情況。全過程人民民主追求通過人民當家作主的制度體系實現對各民族的有機政治整合，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以民族平等和民族團結為核心原則，合理組織民族政治體系、恰當安排民族政治生活、正向規范民族政治行為，不存在以民族為界限的政治權力競爭格局和權利配置不均衡現象，在具體民主實踐中能夠有效地協調各民族的政治關系、凝聚各族人民的政治共識，各族人民能夠通過法定政治程序和政治規則平等地行使國家權力，不具備產生民族歧視、激化民族矛盾的政治土壤，避免了民族政治領域發生大規模沖突動蕩的可能性。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政治效能輻射到社會領域，促進各族人民在共同參與社會生活的過程中追求團結和諧，在中華大地上創造了社會長期穩定奇跡。政治安定和社會穩定使得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擁有不斷繁榮發展的優勢環境條件。

西方國家和一部分多民族發展中國家選擇的民族政治民主模式，大體上包括協和式民主、多元文化民主和民族民主、個人自由式民主及共和式自由民主五種類型，^［18］這些模式總體上沒有脫離競爭性選舉的固定思維，“本質上不過是一種對抗性政治”^［19］。許多民主模式的設計本意在于緩和不同民族間的緊張態勢，但在民主實踐中卻衍生出過度偏離的政治極化現象，有的還淪落為民族政治集團和政治精英攫取權力的政治工具，進而會在惡性政治競爭中助長、激化大民族主義和狹隘民族主義，以“選票”進行民族動員，甚至可能造成國內政治動蕩、社會撕裂與國家民族分裂，形成結構性的社會政治裂痕。還有一些所謂“成熟民主國家”的民主運行卻無法完全克服深層次的族際矛盾，邁克爾·曼即用“民主的陰暗面”來解釋現代“自由民主”制度下的種族清洗現象。^［15］從橫向對比的角度看，全過程人民民主切實防止了民族領域相互掣肘、內耗嚴重的政治現象，能夠為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提供安定團結的政治秩序環境保障，這也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突出的比較效能優勢。

（二）以凝聚人心、匯聚力量為重點的凝聚功能

“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民族團結之本”^［8］508，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綱領和方向，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就是要匯聚起中華兒女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合力。全過程人民民主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政治通路，可以發揮表現在認同和關系兩個方面的凝聚功能，從而為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提供力量支撐。

1.廣泛凝聚一致性認同

認同問題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核心關注。有學者指出，“只有在真正的民主條件下，國家認同才能獲得現實的主體性”^［20］。作為最真實的社會主義民主，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結構、過程與效能都有助于引導各族人民牢固樹立“五個認同”，顯著增強國家意識、公民意識、法治意識，這是認同凝聚功能促進一致性認同提升的現實面向。

首先，全過程人民民主在結構上表現為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和依法治國的有機統一。“只有堅持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才能充分實現，國家和社會生活制度化、法治化才能有序推進”^［3］189，黨的主張、國家意志和人民意愿在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整體框架內實現緊密融合。各族人民對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理念認可與結構認同，實際上包含了對中國共產黨的政治認同、對人民主體的身份認同與對依法治國的法治認同，也蘊含了對偉大祖國的國家認同和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認同，這些認同形式都是中華民族共同體認同的內在要求，有助于推進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其次，全過程人民民主在過程上表現為全鏈條性質，各族人民在具體真實的民主實踐中能夠通過制度化渠道充分行使政治權利、履行政治義務，在黨的領導下依據法律規定的程序方式融入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各個流程環節。全鏈條全流程的參與實踐給予更深層次的認同凝聚以生成空間，各族人民基于平等的公民身份有序參與政治生活，政治素質、法治意識和參與能力可以得到有效鍛煉，更為真實地體驗到自身與國家社會的正向政治聯系，增強對國家政治體系和治理體系的歸屬感與認同感。對全過程人民民主結構對象的基礎性認同經過持續性的政治互動可以轉化為實踐過程的現實性認同，人民民主實踐進程中的認同凝聚帶動“五個認同”的不斷深化，促進夯實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認同基礎。再者，全過程人民民主在效能上表現為程序民主與實質民主的統一。從治理效能的角度來衡量，全過程人民民主是最管用的民主形式，“人民既是民主的參與者，也是民主的受益者”^［17］42，為各族人民提供實實在在的政治利益保證，可以滿足各族人民在政治領域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以及政治效能感，有效激發對中華民族政治共同體建設的利益認同與績效認同。全過程人民民主實現“政治制度的吸納整合能力與人民權利的有序擴展相互促進、相互融合”^［21］，既能夠有效維護國家根本利益和中華民族整體利益，又可以為增進各族人民切身福祉與維護社會公平正義提供政治保障，實踐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實現國家利益、民族利益與個人利益的貫通，持續發展的績效認同和利益認同為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不斷供給更為穩固的認同動力。

2.有效凝聚各民族關系

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落腳到關系層面，就是要鞏固發展平等團結互助和諧的社會主義民族關系，確保各族人民在中華民族大家庭中始終手足相親、守望相助。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有助于為關系維度的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增強凝聚力向心力，可以從協調民族關系和促進團結奮斗兩個方面來理解。

一方面，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制度安排能夠“有效調節國家政治關系”^［3］264，協調發展充滿活力、團結統一的民族關系和海內外同胞關系。“處理好民族關系始終是國家政治生活極為重要的內容。”^［22］147人民當家作主的制度體系為各民族平等和睦相處與和衷共濟發展提供包容性的民主政治框架，適應了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關系狀態，可以有效組織各族人民共享權力、共商國是，各族人民都是民族、國家、社會和自身命運的主人，為增強團結穩定、避免分裂動亂奠定堅實政治基礎。最廣泛的愛國統一戰線為最大限度凝聚各族人民的思想共識提供制度平臺，正確處理好一致性與多樣性的關系，各民族可以實現政治上的大團結大聯合，思想、意志、利益、目標能夠在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發展進程中實現協調統一，擁有共創中華民族美好未來的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系牢人心凝聚、關系相依的政治紐帶。另一方面，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實踐內涵可以動員各族人民共同團結奮斗、共同繁榮發展，形成想在一起、干在一起的強大歷史合力。各族人民以中國共產黨為主心骨，實質性共同參與政治生活和治理體系，在相同的政治平臺和制度渠道上盡可能就共同性問題取得一致意見，是在政治領域廣泛交往、全面交流、深度交融的互動實踐過程，為各民族加深了解、彼此尊重、相互包容、守望相助創造良好條件，促進各民族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同舟共濟、攜手并進。各族人民在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具體實踐中可以實現共建共治共享，這是國內各民族決策一起、參與一道、成果共享的治理，^［23］特別體現在基層民主實踐環節，既可以有效解決現實治理發展問題，也有助于強化彼此之間的利益聯系和情感認同，為實現全方位嵌入匯入團結奮斗的政治元素和精神動力。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關系凝聚功能還表現為對各民族共同性的不斷增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應當正確處理好共同性和差異性的辯證關系，增進共同性的恰當方向需要在各民族共同參與的各類實踐中得以落實，全過程人民民主成為極為重要的現實切入點，帶動各民族之間政治共同性的不斷增多，和諧融洽的民族關系在協同共治中更為緊密，團結統一的“四個與共”共同體理念更加牢固。關系凝聚的效能帶來力量凝聚的塑造，進一步動員各族人民共同致力于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

三、支持與導向：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促進全過程人民民主發展

“只有扎根本國土壤、汲取充沛養分的制度，才最可靠、也最管用。”^［22］11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價值理念、科學理論、制度安排與實踐操作都是在中國的社會土壤中培育生長起來的，與我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基本國情相適應，與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建設進程相協調，并在其中不斷汲取發展養料。全過程人民民主成為中華大地上最廣泛、最真實、最有效的民主，與作為支持性條件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所承載的優勢基礎密不可分。而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持續推進，也給進一步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增添導向性要素。

（一）作為優勢條件的支持功能

在關于“民族”與“民主”的關系爭論中，多民族國家的民族多元性是積極因素還是掣肘因素一直是焦點議題。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是我國發展進步的有利基礎條件和顯著政治優勢，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正是要彰顯并升華這一獨特優勢，這也是支撐全過程人民民主發展的重要優勢條件。這種支持功能主要體現在結構要素和動力要素兩個方面，結構支持使得全過程人民民主擁有秩序化環境，動力支持促進全過程人民民主保持內生動能，共同驗證了全過程人民民主與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恰適性。

1.結構上的支持

無論處于何種政治形態，民主政治的推進必須要依靠一定的結構基礎，在多民族國家中則無法回避民族因素的影響。從國家建設的角度講，民主的確立與發展不僅需要政治上的團結，而且需要社會的團結，^［24］100這一觀點說明了民主政治建設所必需的結構基礎在政治和社會兩個維度的集中表達。中國關于民主的辯論既不是西方強加的，也不是其它任何民主形式的副本。^［25］中華民族命運共同體的實體建設不僅賦予全過程人民民主落地生根的可能性，而且為其可行性發展提供結構上的支持。可以說，只有在加強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背景下，全過程人民民主才能不斷滿足各族人民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的全面期待。

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并非要求多元要素的絕對同質化，而是以一體化為演進方向；并非強調各個民族的簡單拼湊或彼此排斥，而是追求整體秩序的有機性構建。所以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既能夠促進政治團結，也可以增強社會團結，充分調動來源于各民族的積極因素和資源稟賦。“一個四分五裂的國家不可能發展進步”^［26］234，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同時避免了中國在政治和社會上出現四分五裂的情況。與全過程人民民主為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所提供的環境保障不同，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為全過程人民民主提供的秩序支持是結構基礎層面的。從政治維度看，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主張各民族在政治結構中的團結統一。在共創中華的歷史進程中，各民族均擁有渴望并追求政治大一統的思維觀念，所以歷史上自在的中華民族共同體在總體上維持著穩固的民族政治秩序，^［27］近代以來在共御外敵的斗爭實踐中高揚愛國主義精神，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共同開辟中華民族的新面貌，各民族的政治向心性更為強烈。經由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維護國家統一和民族團結的政治實踐，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政治凝聚性不間斷地延續，在新時代達到新的高度。各民族政治一體的核心結構意味著中華大地并不具備西方所謂“自由民主制度”的生長土壤，而是能夠給予全過程人民民主以可靠的政治發展環境。從社會維度來看，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要求各民族在社會結構中的團結融合，交融匯聚形成堅實的社會凝聚力。各民族在中華民族大家庭中具有共通的價值理念、共同的平等身份與共享的利益積淀，在社會生活層面交往交流交融，在社會結構層面相互嵌入，既沒有出現一盤散沙的混亂狀態，也有效避免了社會矛盾的激化，在民族領域助力保持社會秩序的長期穩定。安定團結的社會秩序與融洽和諧的社會氛圍為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發展提供有利社會條件，推動社會系統與政治系統之間形成良性互動關系。政治秩序和社會秩序的交織重疊，成為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為推進全過程人民民主所構造的優勢結構支持。

2.動能上的支持

如果說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結構支持為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準備了秩序條件上的可行性，那么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理論創新與實踐創新也離不開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持續輸入的動力支持，這也是全過程人民民主內生性的重要根基。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內生性特征既滋養于綿延不絕的中華文明，也來源于中華民族的利益追求，這兩個方面都集中于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全面建設。

就文明意義上而言，中華民族共同體是中華文明的實體依托，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體現出對中華文明的歷史延續與時代發展，聚焦于促進凝結著各民族文化精華的中華文化更具感染力和影響力。全過程人民民主集中反映中華政治文明現代化演進的方向趨勢，從中華文明的歷史文化沃土中源源不斷地汲取養分，“處于中國政治理想與政治文明自古至今生生不息的發展脈絡之中”^［28］。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進程中的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發展可以為全過程人民民主提供具有中國特色的文化價值動力，全過程人民民主是馬克思主義民主政治思想精髓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高度契合且密切結合的思想產物，具有鮮明的歷史基礎和文化根基。各民族在長期生產生活中共同創造、積累、發揚的政治智慧與價值理念經由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融匯于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創新理論與具體實踐之中，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正發揮著對這些文明因素的提煉延展功能。所以那些以中華民族缺乏“民主基因”而否定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錯誤言論無法真正立足，事實上恰恰是數千年的中華文明為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注入歷史動力和文化動力，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為其提供了動力延續的平臺。

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具有民族聚合的典型功能，聚合功能不僅體現在人口維度上，更體現為利益聚合與意志聚合，使得各民族在發展進步中實現利益相通、意志相融。對中國式現代化的美好生活向往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進程中各族人民的利益共識點，其中就包括對良序政治生活的共同期待和不懈追求。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將各民族的一致性政治利益聚合起來，將之與中華民族的根本政治利益相貫通，有效避免利益分散牽扯導致的力量渙散，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動員各民族共同尋找、確定、支持并參與同中華民族政治共同體的現代建設相契合的政治發展道路，各族人民的普遍認同與共同支持成為全過程人民民主合法性和有效性的重要來源。在道路確立的前提下，各民族對政治維度共同發展進步同心同向的持續利益追求，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更好發揮輻射性功能的共同企盼，以及共同團結奮斗實現偉大復興前景目標的社會實踐，成為促使全過程人民民主深入發展的深厚動力來源，這種廣泛的現實基礎有助于激發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生命活力，而這正是在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整體框架中實現的。

（二）作為重要規范的導向功能

“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關鍵是要增加和擴大我們的優勢和特點”^［26］85，成為全過程人民民主發展的內在要求。我國在民族領域的優勢特點便是中華民族共同體與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全過程人民民主致力于增加和擴大這種優勢特點，必然要遵循符合加強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原則的基本規范。從這一視角來看，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對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具有應然層面和實然層面的導向性功能，內含著全過程人民民主應當貫徹的價值準則和實踐指向。需要說明的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導向功能并不是具有限制性因素的制約效應，也并不是唯一的導向要素，而是提升全過程人民民主優勢效能的積極條件，可以引導全過程人民民主朝向有利于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方向發展。

1.價值規范導向

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話語體系是中國特色解決民族問題的正確道路在新時代的集中展現，包含著中國進行統一多民族國家建設的價值追求。全過程人民民主作為中華民族政治共同體建設的基本途徑之一，受到來自于后者在價值規范層面的要求導向。換言之，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價值體系應當體現出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價值要求，映射于以人民當家作主為價值內核的相關安排之中。

在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具有導向功能的多種價值規范中，有三個方面發揮著基礎性意義。其一是平等包容理念。各民族一律平等是我國民族理論和民族政策的基石，也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核心要求，既是各民族集體層面的平等，也是各族人民個體層面的平等，體現在社會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族群之間的政治平等是國家建構的關鍵決定因素”^［29］7。在民族平等的原則基礎上，中華民族才有可能真正成長為具有強大包容性的現代共同體形態，這已經得到了現實驗證。全過程人民民主要保障人民當家作主，必然是各民族一律平等基礎上的各民族共同當家作主，設計出彰顯包容性和整合性的民主政治框架，將構成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各民族都納入能夠不斷增進平等包容的政治生活，積極回應共同走向社會主義現代化“一個民族都不能少”的系統要求。其二是團結統一理念。中華民族共同體以一體為本、多元為基，具有追求團結統一的內生動力。中華民族共同體以團結統一為內在屬性，國家統一和民族團結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兩大價值支柱，也只有在中華民族共同體語境中才能得到切實維護與鞏固。團結統一的價值立場代表著中華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的重要支撐，也是中華民族共同體整體利益、國家根本利益與各民族具體利益相結合的具體表現。全過程人民民主需要以團結統一為重要價值標準，綜合呈現為兩重面向：一是體現維護國家統一和促進民族團結的政治要求，二是增進各民族團結統一關系的政治凝聚力。通過這兩方面進一步激活中華民族共同體團結統一的建設動力。其三是發展進步理念。中華民族共同體始終順應時代大潮流和各民族呼聲而向前發展、不斷進步，各民族在共同發展進步的過程中加深對“四個與共”共同體理念的共情與內化，凝聚成為共同繁榮發展的命運共同體。以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為奮斗目標而追求共同發展進步是中華民族共同體保持旺盛活力的重要動因，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本身就融匯著面向中國式現代化發展進步的價值理念。在發展進步的價值導向下，全過程人民民主要促進各族人民共同過上好日子，更好保障各族人民的發展利益與合法權益，為中華民族整體發展進步和各民族共同繁榮發展提供更多的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積極因素。進一步來看，平等包容、團結統一與發展進步三大價值理念將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和全過程人民民主在價值層面交織在一起，成為二者彼此關聯的共性要素。

2.實踐運轉導向

全過程人民民主是各族人民共同當家作主的真實性實踐過程，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導向功能作用于以人民為中心的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實現方式和具體實踐，要求進一步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在制度設計和實踐運轉中契合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實踐要求，將之體現在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和依法治國有機統一的各個環節。黨的二十大報告作出了未來五年“全過程人民民主制度化、規范化、程序化水平進一步提高”^［3］21的戰略部署，為全過程人民民主更加全面地反映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實踐導向提供新契機。

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對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實踐運轉導向的首要環節在于全面加強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中國共產黨是中華民族根本利益的唯一代表，是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實踐的最高政治力量，黨的領導對于建設認同度更高、凝聚力更強的中華民族命運共同體具有決定性意義。黨的領導本身就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顯著政治特征，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意在實現各族人民的一致性利益，集中反映為對黨的全面領導這一政治原則的遵循。從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角度看，全過程人民民主在發展實踐中應當全面貫徹黨的民族理論和民族政策，把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加強和改進民族工作的重要思想具體真實生動地體現在民主實踐中，就是與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實踐導向相照應。人民當家作主在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實踐結構體系中承擔著關鍵環節，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實踐運轉導向直接體現于其制度體系和具體實踐的進一步發展。在制度建設維度，健全并加強人民當家作主的制度保障要把是否有利于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作為建設標準之一，特別是按照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主線要求來堅持和完善民族區域自治制度，落實好“統一為基、自治為要、統合民族因素和區域因素的政治原則”^［30］。在具體實踐維度，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實踐落腳點要有助于廣泛凝聚人心、匯聚力量，為此要充分鞏固和發展愛國統一戰線的政治能量，正確處理好一致性和多樣性、共同性與差異性的現實關系，最大限度地集聚來自各民族的智慧與力量，不斷推進中華兒女大團結。此外，民主與法治不可分割，全面依法治國是全過程人民民主運行的法治保障和重點環節，保證各族人民依法享有平等參與全過程人民民主實踐的基本權利。與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直接關聯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在更好發揮固根本、穩預期、利長遠的保障作用的過程中，也應當體現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實踐要求。新時代以來，“中華民族”被正式寫入《憲法》，“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也同“全過程人民民主”一道被寫入《立法法》《地方組織法》等相關法律文件，以及民族事務治理法治化的不斷推進，正蘊含著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實踐導向趨勢。在全過程人民民主走向制度化、規范化、程序化更加需要法治保障的時代進程中，依法治國實踐領域的這一趨勢將更為明顯。

四、結"語

“全過程人民民主”和“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都是中國式現代化理論中具有豐富內涵的創新理論話語，也是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重要實踐環節。二者的邏輯關聯既有交融統一的一面，也有彼此促進的一面，真正能夠確保各族人民共同當家作主、共創中華美好未來。這為我們思考“民主”與“民族”的相互關系提供不同于西方固定模式的中國樣本經驗，證明了統一的多民族國家能夠基于自己的社會土壤和文明基礎生成并發展真正的民主政治，并且能夠得到各民族的強烈擁護與共同支持，打破了西方競爭性選舉民主范式長期以來對民主觀和民族觀的壟斷性解釋，有力反擊了一些敵對勢力企圖用“身份政治”綁架中國、以“人權問題”壓制中國的政治圖謀。在推進和拓展中國式現代化的歷史進程中，要進一步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加強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在思路設計上實現二者更好統合，充分發揮全過程人民民主的保障與凝聚功能，充分展現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支持與導向作用，并將兩方面優勢要素內化于各民族共同參與社會政治生活的具體實踐之中，匯聚中華兒女同心共圓中國夢的強大歷史合力。

當然，全過程人民民主和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實踐內涵都極為豐富，意味著二者的內在關聯并不僅局限于本研究所歸納的雙向關系，并且二者的關系作用形式在現實情況中也存在一定的交互性，這也為我們后續繼續深入探討這一問題提供研究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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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NTERNAL LOGIC BETWEEN THE WHOLE-PROCESS" PEOPLE'S DEMOCRACY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Gao Yongjiu，Feng Hui

Abstract：The whole-process people's democracy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are both major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innovation under the guidance of Xi Jinping Thought on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n the New Era.The whole-process people's democracy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are not only unified to advance comprehensively the historical process of the Chinese nation's great rejuvenation with a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but also demonstrate the logic link of mutual promotion.The whole-process people's democracy，with the core of people as the masters of the country，provides principal protection and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exerts the function of strengthening identification and relationship through the focus of gathering people's hearts and strength，and is an important political path for promoting the construction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The construction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can both provide supportive conditions for the two dimensions of structure and motivation，contain as well the guiding function in the two aspects of value and practice，and is one of the significant advantages of developing the whole-process people's democracy.The internal logical connection between the whole-process people's democracy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proves the compatibility between a unified multi-ethnic country and the development of people's democracy.

Keywords：The whole-process people's democracy；the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people as the masters of the country

〔責任編輯：陸"露〕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堅持中國特色解決民族問題的正確道路研究”（23ZDA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