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綜藝節目中青年受眾戀愛觀念的介入、影響與規范研究

摘要：看戀愛綜藝節目“嗑CP”成為一種青年風尚，以《心動的信號》為代表的戀愛綜藝節目捕捉到了晚婚潮背景下青年情感代償機制與青年對理想愛情的渴望和向往需求。文章以現象級節目《心動的信號》為例，以“嗑CP”的青年為研究對象，采用參與式觀察和半結構訪談的研究方法，探討青年熱衷在戀愛綜藝節目中“嗑CP”的動因，在戀愛綜藝節目中“嗑CP”對青年的戀愛觀產生的影響，戀愛綜藝節目又該如何優化青年戀愛觀。研究發現，青年在戀愛綜藝節目中“嗑CP”暗含著自我投射、替代性滿足和社交需求的深層邏輯，滿足了青年情感期待、情感空缺和情感共鳴的需求，由此可發現其引發的情感賦能、經驗學習、情感被商品化等深層影響。戀愛綜藝節目應聚焦當下青年熱點議題，承擔起社會責任，從保證節目真實、創新節目形式、把握節目內容等方面調適規范，積極引導青年形成健康向上的戀愛觀。

關鍵詞：戀愛綜藝；青年受眾；戀愛觀念；“嗑CP”；《心動的信號》

中圖分類號：G22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3）20-0152-03

基金項目：本論文為2023年度江蘇省研究生實踐創新計劃項目“社交網絡中青年群體的媒介使用行為與規范研究”成果，項目編號：SJCX23_0649

一、研究背景

綜藝時代，“嗑CP”成為一種青年時尚。近些年《心動的信號》《怦然心動20歲》等戀愛綜藝節目更是通過將普通人感情放大的方式，吸引青年群體進行情感推測與“嗑CP”[1]。

可以說，“嗑CP”已成為青年群體觀看此類戀愛綜藝節目的主要樂趣和動因，體現出了當下青年人在婚戀關系方面的心理和情感需求，是窺探青年群體婚戀觀的一面鏡子[2]。

國內外與戀愛綜藝節目受眾相關的研究，多探討受眾觀看此類節目的動因[3]，關于戀愛綜藝節目與青年戀愛觀的研究還處于萌芽階段。

同時，根據娛樂數據機構FUNJI2021年發布的《飯圈女孩「嗑CP心態」調查報告》[4]，女性受訪用戶占比達到99.2%。基于此，本文以現象級節目《心動的信號》[5]中“嗑CP”的女性青年為主要研究對象，采用參與式觀察與半結構訪談法，探討戀愛綜藝節目與青年戀愛觀之間的聯系。

訪談資料參照學術慣例，以“訪談日期-受訪人序號”標示，如“訪談記錄20210821-01”。

二、觀念介入：青年看戀綜為何熱衷于“嗑CP”

（一）自我投射，滿足情感期待

法國精神分析學家雅克·拉康提出了著名的“鏡像理論”，他認為自我認同的建構總是與“他者”相關聯，而《心動的信號》中風格迥異的男女嘉賓正好為受眾提供了一個自我建構過程中的“他者”角色[6]。受眾在觀看節目時，以屏幕為鏡像，不斷觀察屏幕中的“他者”和審視屏幕外的“自我”，在一次次情感投射中代入“自我”，產生共鳴，并回顧自己的感情經歷，反思自身做得不好的地方，警示還未發生的沖突，從而更好地完成自我建構。

“我嗑楊姐和猴哥，其實是因為我喜歡楊姐，我希望以后遇到喜歡的人可以像她一樣勇敢，同時內核也很穩。”（訪談記錄20230823-04）

“其實嗑奇聞CP對我來說很簡單，因為我本人就比較關注細節，所以對注重細節的趙琦君格外欣賞。”（訪談記錄20230818-01）

青年在這些素人嘉賓中找到與自己戀愛觀一致的個體，并將自身對感情的期待投射到這個素人嘉賓身上。同時，青年期望這名素人嘉賓能夠追求到自己喜歡的另一半，并開始為他們的CP“舉大旗”。

（二）替代性滿足，彌補情感空缺

替代性滿足理論來自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心理學。弗洛伊德認為人格結構由“本我”“自我”和“超我”組成，但往往因為“自我”（社會規則）和“超我”（道德規范）受到約束，無法做“本我”。當人們內心欲望受到壓抑無法滿足時，會選擇一個最接近原初目標的對象進行轉移，若還是遇到阻礙，就再次轉移，直到欲望滿足為止[7]。隨著社會的高速發展，當代青年對生活質量、人生意義的追求愈發重視，承擔的壓力也越來越大，外出社交、享受自由、追求快樂的時間受到擠壓。

“讀研太忙了，根本就沒時間也沒錢談戀愛。‘嗑CP’雖然是看別人談，但是會被他們的一些小互動甜到，就很快樂。”（訪談記錄20230828-12）

“我嗑他們就是因為現實中并沒有遇到如此真誠的、長久的親密關系，而我本人又是很相信愛情的，所以他們也滿足了我對愛情的想象吧。”（訪談記錄20230823-05）

因為理想愛情和現實中的戀愛體驗不符，或者現實中沒有遇見過自己理想中的另一半，所以青年往往將這種渴望寄托于別的情侶身上。

（三）社交貨幣，產生情感共鳴

社交貨幣理論源于布爾迪厄的社會資本理論，指的是來自社會網絡群體的所有真實和潛在的資源。賓夕法尼亞大學教授喬納·伯杰對社交貨幣進行了深入研究，他認為“就像人們使用貨幣能買到商品或服務一樣，使用社交貨幣能夠獲得家人、朋友和同事更多的好評和更積極的印象”[8]。觀看《心動的信號》的青年群體多數都是受到了身邊朋友的安利，他們在看完節目后更是會就其中的情節進行討論。

“‘嗑cp’能夠引起共鳴，會跟好朋友有很多話題講呀。”（訪談記錄20230819-02）

還有部分青年，身邊沒有觀看《心動的信號》的朋友，但又特別想討論，讓別人感受到自己的快樂，就會在網絡上分享自己的想法

“看《心動的信號》第一季時就想和朋友分享，但身邊人都不看，我就自己跑到微博上發帖，后來嗑奇聞CP的時候我還加入了他們的粉絲群，隨時都能討論，隨時都有新物料，我就嗑得更起勁了。”（訪談記錄20230824-06）

這類“嗑CP”往往是基于社交需求，通過討論獲得他人認同，使其產生情感共鳴，從而更快加入社交圈。

三、觀念影響：“嗑CP”對青年戀愛觀念的深層干預

（一）經驗學習，完善自身戀愛觀

青年在觀看《心動的信號》這類戀綜節目時，往往會被甜蜜的情節所觸動，在嗑自己喜愛的CP時，他們開心、滿足，期待他們能在節目中成功牽手并順利地走下去。與此同時，青年在“嗑CP”的過程中能積累豐富的戀愛經驗，他們在觀看節目的同時，會認真思考異性之間的相處，會和身邊的朋友討論，觀察室的明星嘉賓、心理老師也會就情侶中出現的一些問題給出分析解答。這使得青年對如何追求異性或如何經營好一段親密關系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看別人戀愛其實能學到很多，從上帝視角看，能發現很多自己以前發現不了的東西，也會對婚姻關系有一些思考，比如說以前覺得戀愛就一定要結婚的嘛，現在就是覺得戀愛開心快樂就好。”（訪談記錄20230824-08）

（二）情感賦能，依舊相信愛情

多數青年由于長時間沒談戀愛，或者身邊的美好愛情故事太少，對愛情失去了信心和向往。但是，當他們親眼看見自己所嗑的CP從相識、相知到相愛的過程后，會重新獲得去愛的力量。

“我覺得我的感情經歷不是很好，如果我不嗑一些像奇聞一樣美好的CP的話，我可能會對愛情非常失望，但是有他們這種好的能量注入進來，我可能就會始終保持著對愛情的憧憬和向往。”（訪談記錄20230823-05）

除此之外，青年還將所“嗑CP”的戀愛過程與自己的感情經歷相對應，在觀看他人的情感敘事的同時重拾自我認同，并運用在實踐中。

“嗑猴哥和楊姐，我改變了以前認為感情中主動的那一方會輸得很慘的想法，現在更多地認為如果足夠自信、內核足夠穩，就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即使被拒絕也不會懷疑自己。”（訪談記錄20230823-04）

（三）受眾商品化，愛情只是幻境

斯麥茲的受眾商品論提到媒體不再只是構建資本主義意識形態的工具，其將受眾的時間賣給廣告商，讓受眾的閑暇時間變為勞動時間，讓受眾的聽閱觀等行為變成為了資本而進行的營銷勞動[9]。當今的戀愛綜藝節目相比以往的相親節目，在形式上更為新穎，也更符合年輕人的戀愛交往方式。然而，作為大眾傳媒和消費主義的產物，節目的終極目標依然是盈利。《心動的信號》開播以來邀請的素人嘉賓其實并非真正意義上的素人，而是家境優越、長相出眾、薪資不凡的青年男女。這更像是一場精英階層之間的戀愛，為的是滿足青年人對愛情的幻想，吸引更多受眾觀看。

“一直很喜歡秋秋和高羊這一對，節目最后他們也成功牽手了，但是線下根本沒有聯系，感覺只是節目組為了滿足觀眾的心愿，走完這個流程罷了，只有我們嗑得真情實感，太沒意思了。”（訪談記錄20230824-07）

四、規范路徑：戀愛綜藝節目的定位重塑與價值引領

（一）保證節目真實，引發觀眾共鳴

近些年戀愛綜藝節目層出不窮，為了贏得流量，獲得高收視率，經常會在剪輯中通過不同畫面的組合制造戲劇化的情節。這種不是通過素材展現情節發展，而是先決定情節走向再將素材貼合的方式[10]，只會讓受眾覺得節目在制造噱頭博流量，毫無真實性可言。節目中插播的廣告也是如此，男女嘉賓在廣告中展現出的甜蜜關系會影響受眾對他們感情走向的推測[11]，如果正片的發展和廣告不同，受眾也會感到被欺騙，進而對節目的真實性進行懷疑。戀愛綜藝節目應秉持初心，減少商業化氣息，拒絕劇本，把故事情節交給素人嘉賓而不是剪輯。青年人只有感受到節目的真實，感受到嘉賓的真情流露，才會將自己代入場景，產生情感共鳴。

（二）注重形式創新，提高節目質量

《心動的信號》《半熟戀人》等戀愛綜藝的形式大同小異。首先，人物皆由觀察室的明星嘉賓和小屋內的素人嘉賓組成[12]，而且素人嘉賓幾乎都是學歷高、顏值高、社會地位高的精英階層。節目應轉變思路，不一定要采用“素人戀愛+演播廳觀察”的雙重敘事結構；素人嘉賓也應真正做到“素”，可從精英人士轉向普通大眾，從高薪職業轉向大眾職業[13]，縮短節目受眾和嘉賓的距離。其次，在節目整體框架設置中，都是男女嘉賓入住心動小屋，之后開始約會，最終以告白結束，缺少創新。節目組可聚焦當下較熱的青年戀愛議題，在表達形式、情感構建等方面挖掘更多新的可能。

（三）把握節目內容，關注青年群體內在訴求

戀愛綜藝的火爆，與龐大的受眾群體密不可分。當下，“男大不婚，女大不嫁”的現象越來越普遍，單身青年規模逐漸變大[14]。社會的高速發展給年輕人帶來了不小的經濟壓力，同時工作壓力大、社交圈狹窄都讓青年的戀愛交友變得困難。在此背景下，絕大多數青年將戀愛陣地轉移到戀愛綜藝上，將戀愛綜藝作為“愛情代餐”。因此，戀愛綜藝應把握節目內容，承擔作為媒體的社會責任[15]，在緊扣青年群體內在訴求和情感取向的同時，發揮大眾傳媒的教育功能，傳播健康積極的戀愛觀和價值觀，讓青年從節目中學習如何經營一段健康的戀愛，如何正確地處理戀愛中的矛盾。

五、結語

青年通過觀看戀愛綜藝節目“嗑CP”，彌補了自身的情感缺失，積累了戀愛經驗，但節目的消費主義氣息也讓青年的被欺騙感大為增強。因此，在泛娛樂化背景下，戀愛綜藝節目應堅守初心，努力在節目真實性、節目形式和節目內容等方面下功夫，以優化青年戀愛觀，促進自身良性發展。

參考文獻：

[1] 秦懿.“CP熱”現象奇觀化的批判性反思[D].合肥：安徽大學，2022.

[2] 田雪青，王毓川，張晨明.城市單身青年戀綜“上頭”的邏輯與影響[J].當代青年研究，2023（1）：66-75.

[3] 吳宇靈.情感觀察類節目對大學生婚戀觀的影響及對策研究[D].福州：福建師范大學，2022.

[4] FUNJI種瓜基地.“飯圈女孩「嗑CP心態」調查報告”[EB/OL]. FUNJI娛樂，https：//baijiahao.baidu.com/s id=1700769864974786723 wfr=spiderfor=pc，2021-06-13.

[5] 丁靚琦，吳桐.觀察類綜藝節目受眾的心理訴求與意義生產分析：以綜藝節目《心動的信號》為例[J].今傳媒，2020，28（4）：123-126.

[6] 葉銘，王欣，柴禎暉.互聯網時代新型戀愛類節目與青年戀愛觀研究[J].北方傳媒研究，2023（3）：5-10.

[7] C.S.霍爾.弗洛伊德心理學入門[M].陳維正，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5：71-73.

[8] 喬納·伯杰.瘋傳：讓你的產品、思想、行為像病毒一樣入侵[M].北京：電子工業出版社，2014：31.

[9] 陸茸，葛浩陽.平臺經濟下“受眾商品論”再審視：基于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視角[J].新聞與傳播研究，2022，29（1）：86-103，128.

[10] 孟姝琪.戀愛觀察類綜藝節目的受眾心理和社會影響研究[D].武漢：華中師范大學，2021.

[11] 胡亞聰.國內戀愛觀察類綜藝節目的困境與突圍探析[J].中國電視，2022（2）：38-44.

[12] 劉俊彤，戴穎，紀曉瑩，等.戀愛類綜藝節目發展歷程、破圈之道與發展建議[J].大眾文藝，2022（22）：92-94.

[13] 陳笑春，鄧肯.網絡戀愛綜藝中女性符號的呈現意義、邏輯支撐與優化策略[J].當代電視，2023（9）：96-102.

[14] 尚子娟，馮艾米.青年單身現象及成因分析：以陜西省青年婚戀觀為例[J].石家莊鐵道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3，17（1）：57-65.

[15] 周燕.戀愛觀察類綜藝節目的創新策略研究：以《沒談過戀愛的我》為例[J].視聽，2022（11）：71-73.

作者簡介 何玉葉，研究方向：青年亞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