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瓠子

徐斌

清明時節(jié)種瓜點(diǎn)豆。如今，瓜豆都已長大變得玉樹臨風(fēng)了。

這些植物就是大地的歌手，是夏日的留聲機(jī)，而花朵則是它們最美的樂章。苦瓜、黃瓜、南瓜、冬瓜不停地開花，像極了金黃色的喇叭，一朵比一朵大。瓠（hù ）子也開花了，和其他花朵比起來，它們素面朝天，不事張揚(yáng)，它們安靜、守拙，顯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古板。

我仔細(xì)觀察過瓠子：葉片上，藤蔓上，花托上，果實(shí)上，都披著一層細(xì)密的絨毛，極像纖細(xì)的汗毛，頗有“草色遙看近卻無”的味道。晴好的天氣里，這些絨毛隨風(fēng)擺動，而在陰冷的早晨，它們則會伏下身子，如同溪水中蕩漾的水草。

瓠子的果實(shí)呈圓柱狀，粗細(xì)勻稱，表皮青綠。一些農(nóng)友會把它們做成瓠子球，拿給孩子搖著玩兒。也有形狀不規(guī)則的瓠子，彎如弓箭，或者頭大尾小，像是葫蘆。極少數(shù)瓠子表皮會長滿斑點(diǎn)。

我不知道瓠子何時出生，老家在哪兒。查資料看到：原產(chǎn)非洲， 700年前我國已有栽培。我個人覺得此說缺少依據(jù)，值得懷疑。據(jù)我所知，漢武帝寫過兩首《瓠子詩》（《史記·河渠書》和《水經(jīng)注》都有記載）。這說明，中國種植瓠子至少有兩千年的歷史。我們年年種它，一年一摘果，于瓠子而言每年都是新的輪回。然而，要說起來，瓠子這種作物經(jīng)歷的歲月可比我們要多多了。

明代王象晉曾在《群芳譜》里介紹過瓠子的吃法：“可煮食，不可生吃，夏日為日常食用。”在我看來，瓠子最好切片清炒，配兩只紅辣椒，白里透紅，與眾不同;或者切段汆湯，葷素皆可，撒幾粒蔥花，一清二白。

同是明代的姚可成，在《食物本草》里寫過瓠子的功效：“主利大腸，潤澤肌膚。”這大概是真的。瓠子味淡，肉細(xì)，水分充足，夏天長成后變身為著綠衫的小姑娘。以它佐餐，給人清爽的感覺。

如果吃到苦的，吐出即可——這是苦瓠子。它里面含有堿糖苷毒素，是一種植物的自我保護(hù)。多數(shù)瓜果蔬菜香甜可口，希望鳥雀來啄，以便傳播種子。苦瓠子卻不然，它愿意自然地老去，讓成熟的種子，就地生根開花。這就像人，各有性格，沒有對錯。

每次摘瓠子，都會想到一首名為《綠袖子》的歌曲。這是一首極為抒情的英國民謠，旋律古典、優(yōu)雅，略帶一絲凄美之感，歌曲描寫了作者對愛情的憂傷：一位國王愛上了一位一襲綠衣的姑娘。但姑娘不想為愛情放棄自由最后選擇了離開。仔細(xì)看，一根根青綠的瓠子，真像是美麗的姑娘舞姿翩躚的綠袖。只是，舞袖的人已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