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承發展與研究運用

2023年8月6 日—8日，“第四屆燕趙音樂研討會”在河北省張家口市順利召開，會議由河北師范大學音樂學院、河北省音樂家協會、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共同主辦，河北師范大學燕趙音樂文化研究所、河北北方學院藝術學院承辦。本次會議以“持續推動燕趙音樂文化的深入研究和廣泛傳播，共謀學科發展”為主旨，聚焦燕趙地區音樂文化研究，共設置6個主題，來自全國近一百位學者參會。

區域音樂一直是燕趙音樂文化研究的學術定位。喬建中教授曾指出，“富饒的研究資源、研究者對區域音樂自身特征的感性體驗以及地理科學的進步”是音樂界在區域音樂研究中的優勢，但其同時也指出“基本理論、觀念、方法以及與其他相關學科聯系不緊密”是其不足之處。①2014年以來，燕趙音樂研討會已成功舉辦四屆，學者們在不斷的探索中，漸漸完善燕趙音樂文化研究的話語體系及研究理念。本次研討會學者們在方法論、歷史流變、禮樂文化及當地政策解讀方面各有突破，燕趙音樂研究的“區域性”特征漸趨成熟。

一、理論與實踐：

方法論視域下的燕趙音樂研究

區域音樂研究的方法論是學界關注的重點之一，諸如“共性構擬和差異比較”“文化圈、文化層、文化叢”②等方法在區域音樂的研究中多次被運用。本次研討會中上海音樂學院李詩原教授的《燕趙紅色音樂文化研究》提出以“作品、人物、社團、城市或戰爭中的重要集結點”為核心的燕趙音樂文化研究路徑，他認為“紅色音樂文化是燕趙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需要進一步發掘、搶救、整理及細致且注入學理的研究”。河北師范大學張偉的《河北近現代民族器樂的發展與貢獻（1919—1949）》則將上述研究路徑應用于民族器樂的研究實踐，她以“河北城市音樂社團、河北鄉村傳統器樂、河北籍器樂名家”三條路徑為切入點，指出近代民族器樂大家“一專多能人才”的培養模式值得當下研究借鑒。河北師范大學胡小滿的《國家記憶與晉察冀抗戰歌曲研究》則以“晉察冀”的區域地理闡釋為切入點，對《抗日戰爭歌曲選集》（1957）、《晉察冀根據地歌曲選》（1997）、《平西抗戰歌曲》（2018）等具有“晉察冀”區域特征的抗戰歌曲加以整合，認為其唱詞涉及政治、經濟、軍事、教育、文藝名目下的眾多個性迥異的作曲家，是燕趙音樂文化研究值得關注的選題，擁有廣闊的研究空間。大同大學孫一鳴的《山西民歌在音樂創作中的應用研究》以山西民歌為例，對舞劇、歌劇、音樂劇等體裁對該元素的運用進行探究。

文本與數字技術的交疊使用是區域音樂研究的一大趨勢，GIS（地理信息系統）、數據庫等數字化工具和方法在區域音樂研究中漸漸展露頭角。天津音樂學院郭樹群提到了史料庫的建設為《河北省藝術史·音樂卷》入選“中華民族音樂傳承出版工程精品出版項目”所做之貢獻。張庫大道歷史文化研究會關琛的《冀西北地區民間說唱藝術特征探析與保護》亦在對冀西北地區民間說唱進行研究的基礎上提出建立說唱藝術數據資料庫的理念。

聲學軟件的運用是本次研討會方法論領域的另一個突破，該研究方法為燕趙音樂研究提供了新思路。河北師范大學韓啟超與其研究生安嘉藝的《河北梆子嗓音聲學分析》運用聲學相關器材和分析軟件（Praat、Sopran）研究河北梆子各行當演員的嗓音發聲特點，采用語言聲學、嗓音科學、醫學理論等學科研究方法，探尋其內在的物理和生理表征，并提出河北梆子的嗓音建模設想，為揭秘戲曲唱腔提供支持。中國藝術研究院李宏鋒的《方言聲調分析在民歌地域識別中的意義—以河北民歌〈小白菜〉為例》同樣使用Praat軟件，從記譜版本、旋律形態、唱詞方言及詞曲組合關系等方面探討了河北民歌《小白菜》的地域屬性識別等問題，對燕趙區域音樂文化的研究有重要啟示意義。

二、傳承與變遷：燕趙音樂文化流變研究

流變研究是區域音樂文化研究的重要視角，本次研討會中有部分研究者從“傳承人”和“傳承方式”入手，討論燕趙音樂文化之“流”。北京師范大學蒯衛華的《由東孫村河北梆子看戲曲地域性傳播》以田野調查為依據，從地緣、血緣、親緣等方面探討河北梆子的傳播，她認為“東孫村河北梆子班成員的師承關系都在容城、雄縣、安新的三角帶上”是該區域河北梆子班得以流傳的原因之一。長治學院董鄭峰的《上黨細樂與冀中笙管樂風格差異及其成因簡論》從樂人身份辨析入手，認為北樂會的樂人比上黨細樂較早地體現出“良民化”，并將此種差異歸因于“冀中笙管樂是僧道風格的延續，上黨細樂是非宗教化風格”。邢臺學院王志輝、河北師范大學李軼男和陳曉雨分別對石家莊休門吹歌、河北省山東大鼓系曲藝及冀東民歌等藝術的傳承人進行了探究。

河北師范大學彭一鳴和云南大學滇池學院張琳則分別對唐山花吹和河北曲陽縣野北村喜樂會的傳承方式進行研究。前者梳理了唐山花吹傳承班社姚家班樂人、樂班的調度歷史，將其傳承方式劃分為家族內部傳承、師徒傳承及現代培訓學校集體授課三個階段。后者則指出野北村喜樂會在傳統社會的傳承以儀式性、普遍性、即興性和不規范性為特征，在當代社會的傳承以社會為核心，衍生出以利益關系為核心的傳承模式。

冀中音樂會是京津冀地區傳統器樂研究的重要對象，本次研討會多位學者聚焦于流變研究。中國音樂家協會榮英濤的《京津冀音樂會的文化定型與轉型研究》闡釋了觸發音樂會文化變遷的外部因素與內部需求，他從音樂會的傳承、樂隊編制、曲目系統、套曲思維等方面論證明清時期為音樂會的文化定型期，又從母體、傳承、屬性等方面討論音樂會在晚清之后的發展，認為音樂會展現了“從寺院到鄉村、從師徒制轉向血親制、從宗教藝術走向民間藝術”的文化轉型。中國藝術研究院孫茂利的《京津冀地區北樂會傳承的歷史變遷》基于田野調查從北樂會的定位、面臨的困境等方面探究其傳承轉型與新發展，認為北樂會在社會發展、環境變化及政策的干預下向南樂會學習，其變化主要體現在“奏樂時收取費用、人員構成靈活化，曲目中有流行歌曲元素”等方面。中央音樂學院在讀博士封華星的《智化寺京音樂【錦堂月】曲牌研究》使用量化分析探討智化寺京音樂中的曲牌【錦堂月】樂譜留存及歷史沿革，認為其體現了“京音樂古譜抄本中譜字記寫的完整一致性，音樂旋律、樂曲結構的豐富性。”他通過曲詞句式、曲譜內容的比較探討不同版本“錦堂月”之關聯，認為“智化寺京音樂中的曲牌【錦堂月】與【晝錦堂】是集曲關系”。中國音樂學院傅利民與其研究生李嘉欣的通過京音樂和音樂會中兩首《小花園》在工尺譜、“阿口”的音高和時值等文本方面的比較，指出“阿口”的運用承載了不同階段的地域特色、審美傾向及時代風貌。

此外，河北省音樂協會王曉丹、河北師范大學李麗園分別探討河北民歌《妓女告狀》及元曲在發展過程中受外界影響產生的變化。河北師范大學崔曉娜教授的《河北鼓吹樂的分類研究—基于樂種分類及體系研究》則關注到燕趙區域內鼓吹樂在分類上的差異，從學術界對“河北鼓吹樂”概念認知上的不同視角入手，提出根據河北鼓吹樂各樂種的主奏樂器與音樂形態特征作為河北鼓吹樂劃分依據。

三、時間與空間、禮制與民俗：禮樂文化研究的新趨向

禮樂文化是燕趙區域音樂研究的研究重要討論對象。中國藝術研究院項陽與其學生江秀蓮的《明代雅樂及相關類型操縵曲譜等多聲形態定位》依樂制類型將中國傳統多聲思維音樂形態上溯至周代國家用樂，并據晚明朱載堉和李之藻創制聚合的國家雅樂曲譜指出明代雅樂及相關類型操縵曲曲譜整體顯現“和聲與和弦、及止于變奏、疏密相間、縱向疊合主調”的多聲音樂形態。同樣是以朱載堉和李之藻的“學術成果”為研究對象，天津音樂學院郭樹群的《晚明實學思潮中解讀禮樂文明的時代火花—朱載堉與李之藻的學術邂逅》則從晚明實學思潮出發對這兩位相差數年的學人在學術研究中的共同點進行分析，認為未曾謀面的兩位學人憑借《律呂正義》和《頖宮禮樂疏》在學術研究中邂逅，闡明晚明元氣本體論、實學實體達用及近代自然科學的思維等思想在二者的禮樂思想中皆有一一對應。河北師范大學常江濤的《官方·宗教·民間：寶卷音樂多重屬性考釋—以京畿地區寶卷音樂為中心》則將民間禮俗的特征與國家禮制變化相聯系，他以寶卷音樂（宣卷）等文本呈現的“官方—宗教—民間”多重屬性為切入點，將其多重屬性歸因于“明代官方吉禮小祀用樂攽賜寺廟所造成的‘官樂佛存’”。

本次研討會的另一突破是民國和抗戰時期禮俗文化的研究成果。中國藝術研究院李衛的《民國時期的喪葬音樂—以國民政府對于婚喪禮俗的管理為例》通過對民國時期頒布的《公務人員革除婚喪壽宴浪費暫行規程》《公布婚喪儀仗暫行辦法》《婚喪儀仗施行細則》《婚喪禮俗調查與改革》等條例的解析，認為“在政府層面上，音樂允許在喪葬國禮中存在”是此時期喪葬禮儀的一大突破，進而指出“整體禮俗的變化很小，很多習俗依然沒有變化”的原因是“改革的不徹底性、中國人的孝道觀及禮俗的穩定性”。河北師范大學張磊的《論抗日根據地禮賓音樂表演及研究價值》以抗戰時期兩則音樂表演禮賓史料為例，從表演的角度指出抗戰時期的禮賓音樂內容多元化，具有專業性、應急適應性等特點，是黨史黨建、燕趙紅色音樂文化研究的重要補充。

四、研究與運用：文旅視域下燕趙音樂文化研究

近些年，河北省提出“這么近、那么美，周末到河北”的旅游宣言，大力支持省內各縣級發展旅游業，作為學術研究人員應積極努力以研究促發展，抓住“旅游熱”的機遇助力燕趙音樂的發展，本次研討會已有部分學者關注此方向。河北北方藝術學院張永江的《河北兩翼帶動深化協同發展視角下的國家級二人臺非遺文化旅游保護區建設路徑研究》以張家口市二人臺為例，結合相關政策認為“非遺文旅保護區的建設路徑重點在塞外表演體系的研究及文化旅游保護區的定位”。河北傳媒學院于宙的《正定古城音樂的現代意蘊》從正定地區隆興寺、文廟、城隍廟等場所中保存的音樂入手，厘清正定古城音樂的具體面貌，認為正定的文脈、藝脈、樂脈是河北省文旅的“靚麗看點”，但其建設需要音樂學研究先行。張家口學院的劉勇以連接中蒙俄三國的商業運輸道路—張庫大道為地理研究背景，以音樂文化為切入點，探索在商業往來中帶動的音樂文化交流，為張庫大道的旅游線路設計提供了新思路。

結語

本次研討會上，學者們基于區域音樂研究的學術定位，在京津冀協同發展、音樂研究數字化的時代背景下，緊密結合區域與領域的政策措施，不僅使研究成果展現一體多元的趨勢及創新發展的時代特征，在研究方法、研究理念及史料研究等方面均有所突破。此外，研究團體年輕化也是本次研討會的一大特點，碩博研究生的積極參與，體現了燕趙音樂文化研究充足的后備力量。

本次研討會在繼承歷屆經驗的基礎上，展現部分燕趙音樂研究的新課題，如河北宣化文化館趙月蓮提出“壩上二人臺傳承與實踐問題”與河北北方學院石巖英提出“學校為非遺傳承貢獻”等話題所展現出的學校與社會在傳承研究中的信息差、燕趙音樂的創作實踐的缺失及文旅與音樂的實踐研究等問題，都有待學者們的繼續研究。

①喬建中《兩點思考，一些問題——簡議區域音樂研究的優勢與不足》，《星海音樂學院學報》2012年第4期，第15-18頁。

②參見楊民康《區域音樂與音樂文化圈——關于“泛傳統音樂”研究方法的幾點討論》，《交響》2022年第4期，第13頁。

韓莉薇河北師范大學音樂學院2022級博士生

（責任編輯榮英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