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山海美術館 找回生活中正在消失的詩意

它的前身是一座游樂場，廢棄之后，荒草叢生。若你駐足久立，依稀能透過舊址，看見昔日的游客身影與熱鬧繁華。風吹過后，只剩破敗的廢墟，一切都仿佛是一場寂寥的夢境，但它的故事注定續寫……

2020 年，一座全新的建筑落成于西山滇池之上。未見它時，很多人還沒有真正領悟到荷爾德林所言“詩意地棲居”是為何意。

山海美術館，如同它的名字，借“山”之勢，取“海”之意，“舀一瓢滇池，置于半山”。美術館選址昆明市西，是翠峰生態公園內的重要公共建筑，它坐落于山海交接處，一側是繁華的燈火昆明，一側是秀麗的滇池山水。

修建之初，高低錯落的石林，打消了建筑師將美術館建在平穩臺地上的想法，從而成就了一個別有韻味的藝術空間——美術館各個空間隨地勢一一鋪展，環境與展陳疊加相融，人的目光得以隨著光影與風景流轉，耳邊則是山與海的低語……

山，無限的秘境

建筑團隊初至此處時，石林于兩側矗立，留出一條空白。山體也恰好被切為上、下兩組臺地，高低錯落超過十米。團隊考察時，發現了許多前人修葺的亭臺、茶室、廊橋，一路上頗有些古詩中登臨高處、雅集探幽的意味，它們于石林間星羅棋布、歷經雨雪而不失風貌，那是鐫刻在中國人血脈里的文化底蘊與人生哲學。

于是，在構建山海美術館的設想時，建筑團隊以“莫比烏斯環”為靈感，保留了在山中探幽時“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受，使展覽動線循環往復、更添妙趣。莫比烏斯環，是數學中的無窮符號，在建筑學里代表空間動線的無限循環，隱喻自然與人文之間的無限可能，呈現景致和建筑的融合之意與對立統一的哲學意味。同時，它所代表的“永恒”，更象征著尊重自然與場所精神的聯結與延續。

在面對崎嶇的地形與錯落的石林時，建筑團隊選擇因地制宜，連接這片林地的高、低點，逐步拆解地形的局限，將美術館設計成高低錯落的綜合體，形成多重關系的聚落。當你漫步其中，還會見到編織在建筑中的原始樹木、植被，這無疑是對尊重自然造物的完美注腳。

石林作為云南的地域性特色景致，成為這座建筑設計的主要靈感來源。當建筑團隊第一次看見片狀、柱狀的石林時，他們便知道，藏于半山、隨石林起勢的美術館，最大的特點莫過于高低寬窄、極具變化性的墻體，那是將石林進行抽象擬態而來——“北向圍合，南向逐序向山海打開，水平架空而與石林緊密嵌固”。

總之，山海美術館所兼具的縱深感與錯落感，能夠使置身其中的觀者體會到建筑與環境帶來的知覺性引導。從進入美術館開始，這場可觀、可觸的知覺體驗便拉開序幕：自低處進入，向臺階上看，倒影云海的玻璃帷幕就坐落在兩座石林消失的透視線后，繼續隨著地勢向上游走，最后登上星空講壇，開闊的視野將使觀者的情緒升華，從而完成“體感、體知、體悟”的觀景、觀展體驗。

海，隱喻的詩意

借石林之勢伸展的建筑架構，實現了更加立體化的建筑空間，映入眼簾的山與海，為每個功能性空間增添著情緒與詩意。巨大的玻璃幕墻，分割了天際線與石林海，仿佛一個巨大的畫框，使觀眾在觀展之余，體驗到獨一無二的景致與“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驚喜，觀展的過程也由此成為一次別開生面的旅行。

建筑材料的選擇上，建筑師考慮到地域特色，以及建筑室內外的聯結與呼應，選擇了云南當地的夯土為主要材料。以夯土澆筑的墻體形成了豐富的紋理，紋路婉約、斑駁交錯，那是風霜雨雪留下的詩行。墻體厚實堅固，邊緣線條分明，沒有繁復的裝飾，淡黃、紅褐、赭色交織，只留下時間所沉淀的粗獷與樸實的力量，像一本記敘生命的故事書，偶有幾個字節散落在空氣中，給忙碌的人群以喘息，給疲累的人群以慰藉。行至建筑中的夾道，觀者會發現一側是由夯土澆筑的厚實墻體，一側則是依次排開的巨大玻璃幕墻，向遠處眺望，那是一幅以山海石林為底色、人間煙火做點綴的水墨畫。

光影，也必不可少地被建筑師納入這部樂章。陽光的照撫使墻體紋理更顯生趣，墻面的輪廓隨著時光而變化。玻璃幕墻最大范圍地將陽光引進美術館室內，點亮了展覽動線。站在玻璃幕墻前，你會發現，石林、滇池、山海、夯土、陽光，層層疊疊地嵌套，相互影響著彼此，而它們都是人與自然相聯結的投射。或許某一天，偶然從堆滿文件的電腦桌前抬起頭，仍然能夠想起，彼時，你的呼吸曾與山海相互交織。

山海美術館的室內燈光，遵循自然光的邏輯，更多是在長日光照射的情況下予以自然光配合。建筑中的藝術品、家具、標識系統，也都在同一維度上進行深化，將自然給予觀眾的直接感受表現出來。

置于空間中的音樂，常常是最容易被觀眾忽略的部分，但是它對于情緒的引導和刺激卻是潛移默化的。與建筑內的燈光、引導系統一樣，山海美術館的定制音樂，遵循一體化的原則，試圖營造人在曲徑通幽處聽到的點滴聲響，或是山間冷泉，或是枝頭鳥語。設計師團隊人員Lanx在為這個空間創作音樂的時候，就立意為“尋找”，鼓勵觀眾尋找在生活中忽略的來自大自然的聲音與體驗。

在曾經廢棄的游樂場里，有幾個體量很大的白馬雕像，建筑團隊將“白馬”的意象保留，以此為靈感設計了“以夢為馬”的概念藝術展覽，意在賡續最初的場所精神。展覽邀請了眾多國內外藝術家，包括美國藝術家Mitechell、葡萄牙畫家Ana Carolina、荷蘭國寶級藝術家BabsHaenen、中國70 后知名藝術家應煒、李鴻武、80 后杰出當代藝術家方圓、賀海峰等，他們整合了山、海、城、白馬等元素，形成既有地域特色又兼具國際化審美的雕塑群。正如建筑師劉建輝所說：“對我們而言，山海美術館的設計不僅僅是打造一個可供藝術展覽的場所，更是創造著一系列的景象、連接、文化，甚至更多……這就是設計師的‘無何有之鄉’。”

城市的人間煙火

山海美術館攜手當代青年藝術家陸森仔先生，打造了一場極具風格的藝術畫展《山海x 煙火》，演繹生活的歸源之美。展覽當天展出了《安靜的房間》《大味至簡》《人間煙火》《大吉圖》等佳作。

“繪畫應該落到實處回到繪畫本身，回到生活與作者的情緒感受，這才是畫畫的樂趣。”陸森仔先生的畫作多體現平凡生活的溫馨與傳統生活的極致美學，這與山海美術館的趣旨相互印證。美術館無處不體現出藝術的人文關懷，從星空講壇到創意集市，從書吧到石林小憩，一處一觀景，一處一療愈。不同功能性空間的設置，為觀眾提供了交流互動與精神休憩的場所。在這里，靜坐看山、低眸瞰海，駐足與流連處，便可品讀生活的詩意。

在今天，“詩”已經不僅限于詩歌本身，山海美術館也可以看作是一首人文精神譜寫的詩：“登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溢于海。”修筑現代居所的同時，同樣要記得回歸自然精神、擁抱生活的詩意，而往何處追回生活中已逝的詩意？借用現代著名美學大家宗白華的話說，就是“從細雨下，點碎落花聲。從微風里，飄來流水音。

從藍空天末，搖搖欲墜的孤星”，于自然的細微處，窺見無窮盡的美好。

編輯+馮藝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