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紅色戲曲與地方特色的融合

［摘 要］ 以紅色戲曲創作和地方特色為著力點，以大型原創黃梅戲《旗映牯牛降》為例，重點分析紅色戲曲中從英雄人物到普通人物的書寫、從群體群像到個體個人的描繪以及將紅色題材與地域特色相融合，展現革命先烈的英勇事跡，體現紅色精神內涵。

［關" 鍵" 詞］ 黃梅戲；紅色戲曲；地方特色；《旗映牯牛降》

在現代戲曲創作中，紅色題材占據很大比重。從20世紀30年代開始，紅色題材的戲曲作品不斷涌現。京劇《江姐》《紅燈記》《沙家浜》等紅色經典珠玉在前，黃梅戲《黨的女兒》《不朽的驕楊》等劇目緊隨其后，構成紅色經典戲曲的譜系傳承。近年來各類紅色題材劇目如雨后春筍般不斷涌現，如何充分利用紅色資源，傳承紅色基因，讓紅色題材戲劇和地方特色找到合適的融合點，讓黃梅戲從劇種的識別度提升到地域的識別度，避免同質化、空洞化和概念化的創作，這是新時期戲曲創作的一個全新命題。

“紅色題材戲曲是中國戲曲豐富多彩的題材表達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深入表達革命文化的重要成果，有效地推進完整而多元的中國戲曲藝術體系的建構。也正是基于舞臺藝術創作的成功，紅色題材戲曲的藝術批評也能夠展示出更趨深刻的理論思辨，無論是從主題表達的豐富還是舞臺創造的多元，抑或是人性在革命題材中的深刻挖掘，都顯示出理論與實際的契合，這對于建設具有民族特性的中國話語體系，無疑具有重要作用?！保?］結合池州市當地重要景點牯牛降的大型原創紅色題材黃梅戲《旗映牯牛降》，參加了第九屆中國（安慶）黃梅戲藝術節展演和安徽省新創優秀劇目展演，這部戲在黃梅戲中融入牯牛降的地域特色，展現了革命先烈的英勇事跡，體現了紅色精神內涵。這部大型黃梅戲，在人物塑造、細節描寫和藝術特色上都有一定的可取之處。

一、從英雄人物到普通人物的書寫

根據地方史料記載，方志敏在1934年率領北上抗日先遣隊來到柯村。由于先遣隊在譚家嶺戰斗中失利，紅軍的傷亡很多，傷員多達3000余人，其中重傷員130多人。他們在這里建立皖南紅軍總醫院與敵人進行激烈的斗爭。

大型原創紅色題材黃梅戲《旗映牯牛降》講述的就是方志敏在皖南斗爭的這段歷史。在日本帝國主義加緊擴大對中國的侵略，國民黨軍隊也開始對中央蘇區以重兵實施“圍剿”的危難時刻，方志敏奉黨中央和毛主席之命，率領中國工農紅軍第十軍團北上抗日先遣隊，在國民黨軍布下天羅地網的大“圍剿”中浴血奮戰，迅速挺進皖南，以牯牛降為中心開辟革命根據地。紅軍所到之處，沿途大力宣傳和積極推動抗日救亡運動，贏得了群眾的大力支持。面對敵人的通緝懸賞，方志敏改名換姓深入群眾，在當地掀起了革命斗爭的新高潮。在懲匪反霸、打擊國民黨反動勢力方面，以空前凌厲的態勢向前推進，大長了革命群眾志氣，滅了反動派的威風。通過因勢利導，促進了黨組織的蓬勃發展，革命武裝隊伍不斷壯大，真實再現了紅軍部隊與當地老百姓軍民團結如一家的魚水深情，同時也體現了軍民聯合共同辦醫救死扶傷的人道主義精神。皖南紅軍總醫院的創辦也開創了土地大革命戰爭時期皖南革命根據地創辦醫療機構的先例，醫院先后治愈了一批又一批的傷病員，為革命保存了有生力量，保留下革命的火種。紅十軍依托牯牛降的深山老林，以險峻的山勢為屏障，開展游擊戰與敵人周旋，掌控敵情，克敵制勝，大大地調動和鉗制了國民黨軍隊，減輕了國民黨軍隊對中央革命根據地的壓力，積極協助配合中央紅軍主力粉碎敵人的大“圍剿”，有力策應了中央紅軍長征，為中國革命的成功做出了不朽的貢獻。

《旗映牯牛降》這部戲曲作品共有“激戰譚家嶺”“建立根據地”“除霸快民心”“情系傷病員”“巧過封鎖線”“旗映牯牛降”六場，以方志敏在皖南石臺牯牛降一帶建設革命根據地為主線，通過打倒惡霸、建衛生站、運糧上山、擊退敵軍等情節全方面塑造了方志敏同志的英勇機智形象。在這部戲中，方志敏無疑是核心人物，在推動劇情發展和矛盾沖突上起著重要作用。北上抗日先遣隊的領導是方志敏，在牯牛降山下的譚家嶺遭遇國民黨炮火襲擊后指揮隊伍繼續戰斗的也是方志敏，無論是人物形象還是軍事指揮，方志敏的英雄形象始終展現在觀眾眼前，這種英雄人物塑造起來容易樣板化和形式化，在舞臺上容易形成一個標簽式的人物。對此，如何破除英雄主義的窠臼，讓劇情有溫度、讓人物有層次，這一點在紅色戲曲創作中顯得尤為重要?！镀煊酬襞＝怠吩谌宋镌O置上，沒有把方志敏這個英雄臉譜化處理，而是抓住他作為革命者與同志們的革命友誼以及與百姓之間的魚水關系加以重點表現，讓人感到方志敏不僅僅是一位偉大的革命英雄，還是一位有血有肉的革命人物。

在第一場“激戰譚家嶺”中，方志敏看到戰士抬著傷員，主動解下自己的披風蓋在傷員身上。這一細節的處理，一下子增加了人物的親切感，讓觀眾對這個人物的印象不再有陌生感。在第二場“建立根據地”中，方志敏同游擊隊隊長洪英子去尋找可以安置傷員的金竹洞，攀巖扯藤，終于在牯牛降中找到。天降大雨，方志敏對著綿綿雨水心事重重。一方面他為找到藏身之處而高興：“大雨驟來漫山崗/天設巖洞避洪荒/牯牛降果然是天然屏障/有利我保存實力避短揚長/金竹洞隱蔽幽深安然無恙/正適合紅軍將士休整養傷/多虧了帶路的洪隊長/終尋到這休養生息發展革命的好地方。”另一方面他又為革命受挫、前途未卜而惆悵：“一群少年郎，保家衛國扛鋼槍/奮不顧身，槍林彈雨渾身是傷/我也是父母生父母養/我也有妻兒和高堂/星星之火在中華大地燃放/誓要把子弟兵帶回父母身旁/敵寇火焰正囂張/現在缺衣又少糧/前途漫漫雨里闖/帶領部隊去北方。”堅定的革命信念，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的一腔深情，讓這位革命先烈的形象得以豐滿。

二、從群體群像到個體個人的描繪

皖南的座座高山，永遠是革命前輩和先烈們的豐碑。閃光的革命歷史不僅印記在我們的腦海中，這熠熠光芒將永遠引導我們前進。作為一部大型黃梅戲，《旗映牯牛降》這樣的宏大題材怎樣在舞臺的有限空間中，在兩個小時左右的時長中，完成整個故事的敘述和呈現，演出樣式是決定性的關鍵。大氣、正氣、靈氣是《旗映牯牛降》想傳達給觀眾的總體感官印象。

《旗映牯牛降》中塑造了40多個人物形象，在這個龐大的群體中，有沉著冷靜的蘇維埃政府主席寧春生、英勇無畏的紅軍獨立團團長匡龍海、熱情潑辣的皖南紅軍總醫院護士長盧薺兒、兇狠狡猾的地主土豪胡云田……各色人物在舞臺上的戲份不能平分秋色，也不能作為簡單的龍套。有主有次、有輕有重的處理，是這部大戲的關鍵所在。在群體群像的描繪下，整場劇目的人物塑造除了臺詞之外，還要讓音樂和唱腔有機統一。唱腔的發展，在正確體現唱詞內容的同時，必須以黃梅戲劇種的本體特征為前提?，F在，隨著影視及多媒體的發展和普及，人們對表演藝術不斷有新的欣賞要求，虛假、概念、做作越來越為觀眾所不屑。

在群體人物中，群體的角色成分和表演時長不如主角的空間大，導致群體成了配角和人物板，人物沒有了個性，更加不會引起觀眾的共鳴。在《旗映牯牛降》中，整場戲的設計注重考慮戲曲演員怎樣運用戲曲的表演技巧來塑造現代人物，以真實為依據，摒棄笨重、煩瑣、不方便表演的制作，強調演出空間的可操作性。比如，一位革命老母親盧大娘，她和女兒及村里的一批姑娘們給隊伍送野菜、草藥，并且想讓小女兒去參軍。方志敏得知盧大娘的大兒子已經為革命犧牲，二女兒盧薺兒也入了黨，堅決不肯收她的小女兒。此時，盧大娘熱淚盈眶，雖然承受著喪子之痛，但仍然對革命抱有希望，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牯牛降中避世不出。盧大娘母親的形象立在舞臺上，讓人不僅為她喪子之痛而落淚，也為她支持革命的大義所折服。革命群眾的支持，從側面反映出中國共產黨革命的正義性。民間醫生張茅山，雖然身在草莽，卻心系國家和人民，偷偷把能救命的藥金雞納霜藏起來，匿名給共產黨送過去且不取分文。在未過門的兒媳婦盧薺兒帶著喬裝打扮成商人的方志敏來買藥時他堅決不賣。就算盧薺兒以不要彩禮要草藥作為條件，張茅山依舊堅決不給。方志敏佩服張茅山的氣概，在交談中，說出了自己紅軍的身份，也得知張茅山就是偷偷給紅軍送藥的老先生。張茅山獻藥給紅軍，最終也加入隊伍中為戰士們治病療傷。這些小人物把名利看得輕，把家國看得重。如果主要人物是月亮，他們就是閃亮的群星，讓整部戲光彩奪目。“這部戲在人物塑造上可稱作是苦心孤詣，不僅讓方志敏的形象高大偉岸，也讓配角們頭腦靈活、思想崇高、行為合乎邏輯。建立革命根據地并不是完全依靠方志敏一人的力量，更是要軍民配合、團結一心。沒有群策群力，是不能將共產黨的事業發揚光大的。共產黨依靠的一直是人民的力量，這也是這部戲劇要傳達給我們的最核心的紅色精神。”［2］獨木不成林，一部戲曲不能靠一個主要人物支撐，就像革命事業不能靠一兩個人完成一樣。群眾的力量是偉大的，群體的形象也是不可磨滅的。在紅色題材的戲曲中，如何讓劇目有溫情、觀眾有共鳴，單靠主要人物的形象塑造遠遠不夠，還需要對次要人物進行細節描寫和細致處理，豐富藝術手段，為主要人物添彩，為故事發展助力。

三、將紅色題材與地域特色相融合

牯牛降林壑優美、溪水潺潺，這里也是革命老區?！镀煊酬襞＝怠凡粌H從劇名上突出牯牛降這個地名，還在劇中突出當地的譚家嶺、皖南總醫院和金竹洞等具體景點，這些景點至今仍在。

牯牛降地理位置好，山高林密、山勢險峻、易守難攻，便于與敵人周旋，也便于開展游擊戰。1934年10月，為反抗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沖破國民黨對中央蘇區的“圍剿”，由方志敏率領的北上抗日先遣隊向皖南進發，在牯牛降山下的譚家嶺和甲子嶺遭遇國民黨軍78師、88師襲擊，雙方展開了激烈的戰斗。譚家嶺是《旗映牯牛降》故事的發生地，也是歷史上一個重要的革命事件點。這里曾烽煙彌漫、炮火連天、槍聲不斷……在皖南紅軍總醫院的舊址墻上，至今還可見“創建根據地，抗日打蔣匪；擁護共產黨，建立新政權”“熱烈歡迎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等標語。這些標語是先烈們從河里撿來黑色的石頭放在石板上錘碎、搗細，然后放在木桶里攪和，再用箬殼葉扎成的簡易大毛筆寫成的。它們能耐風雨侵蝕，保存時間長，所以至今可見。劇中描寫的金竹洞被青藤古木掩蓋，傳聞明末清初抗清英雄吳應箕率兵抗擊清兵時曾在金竹洞里休養和鑄造兵器。方志敏一行不畏崎嶇，翻過崇山峻嶺，越過荊棘叢林，從巉巖下探路，向幽壑邊問津，終于找到了金竹洞，而這個洞也為革命戰士提供了養傷庇護之所。“地域文化特色增加了當地觀眾的代入感，也拓展了外地觀眾對于石臺縣民俗文化的認識。它在戲中并未孤立存在，而是融合得恰到好處，又十分自然，與劇情結構邏輯相輔相成、互為依托、環環相扣，是該戲中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3］ 事實上，《旗映牯牛降》中出現的地域文化是一個現實性的文化符號，不僅記錄著革命歷史，而且還傳遞著精神內涵。

黃梅戲是中國五大戲曲劇種之一，在講述中國故事、傳播愛國精神方面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镀煊酬襞＝怠吩诔华毎咨吓ο蛲钅系胤椒窖钥拷谖枧_設計上盡量體現皖南風土人情，讓觀眾身臨其境，和演員一起重溫那段難忘的歲月。在結構上，《旗映牯牛降》作為一部紅色題材的大型原創作品，在處理地域文化符號的時候，并不是宣傳冊式的推介，而是借助戲曲的獨特形式和魅力，通過戲曲的審美特質來演繹黃梅戲的獨特內涵，體現紅色精神和革命意識。《旗映牯牛降》以緊張的故事情節、優美的黃梅戲唱腔，融入地域文化特色，讓觀眾在欣賞劇目的同時對當地的文化有潛移默化的了解。“《旗映牯牛降》在劇情演繹上未采用大多數戲曲劇目所常見的線性結構，而是以塊狀故事的串聯組合完成敘事。這種方式很新穎，且容量大、人物多，六場六個故事，全景式地講述了革命先驅這一段艱難而光榮的鐵血歲月，在讓觀眾看懂、理解，并由此產生對革命先驅的崇敬景仰之心這一點上，劇作者的創作意圖是較好地達到了?！?/p>

綜上所述，《旗映牯牛降》作為一部紅色題材戲曲，從展現英雄人物、描繪群體群像到結合地域特色上，總體上做到了簡潔而不單調，空靈而不直白，傳統而又現代，守正而又創新。

參考文獻：

［1］王馗.戲曲紅色革命題材的文化價值與發展空間［J］.中國文藝評論，2021（4） ：31-37.

［2］ ［3］崔昕怡.于細微處顯真章：評《旗映牯牛降》的藝術特色［J］.黃梅戲藝術，2021（3）：42-43.

作者簡介：

王光龍（1988—），男，漢族，安徽壽縣人，碩士，池州市創作研究室（市美術館）編劇，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和戲劇文學。

作者單位：池州市創作研究室（市美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