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通過探究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影響因素與提升路徑,為數字政府建設實踐提供借鑒。基于“社會-技術”框架,提出數字政府建設的整合性分析框架。以31省份為研究案例,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sQCA),開展實證研究。研究表明:高水平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路徑可以歸納為五種模式。在未來建設過程中,為提升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省級政府應遵循需求導向,優化數字政府建設底層價值;堅持技術賦能,強化數字政府建設基礎支撐;健全制度保障,完善數字政府建設政治環境;促進多元要素協同,探索數字政府建設適配模式。
關鍵詞:數字政府建設;影響因素;省級政府;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組態分析
中圖分類號:D63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003-8256.2023.04.007
0 引言
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人工智能、物聯網等新型信息通信技術(ICT)的迭代為全球政府數字化改革提供新的發展契機。2019年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推進數字政府建設”,這是“數字政府”首次被列入黨中央政策文件,也意味著數字政府建設成為數字中國發展的關鍵一環。2022年6月國務院通過《關于加強數字政府建設的指導意見》,提出“數字政府建設是引領驅動數字經濟發展和數字社會建設、營造良好數字生態、加快數字化發展的必然要求,也是建設網絡強國、數字中國的基礎性和先導性工程”[1],這進一步明確了數字政府建設的戰略地位和發展方向。數字政府作為新型信息技術驅動下的政府治理模式,實現了從“以數據治理”向“用數據治理”的形態轉變。與傳統治理模式相比,數字政府更注重技術嵌入和數據賦能效應,強調數據共享與整體協同,這有利于地方政府治理效能的進一步提升。尤其是近年來的疫情防控實踐很好地佐證了數字政府治理優勢,“健康碼”賦能下的“一碼通行”場景成為數字政府治理有效性的縮影,體現出數字政府建設過程中數字基礎設施和治理理論的系統耦合。因此,在未來發展過程中,強化數字政府建設績效是關鍵任務也是必然選擇。
有鑒于此,地方政府對標中央政策,積極開展數字政府建設實踐探索,如浙江的“最多跑一次”、江蘇的“不見面審批”、上海的“一網通辦”等都是地方數字政府建設的創新模式,在賦能治理智能化、便捷化的同時,也為相關地區提供借鑒藍本。但目前而言我國數字政府建設仍面臨著協同合作水平較低[2]、信息系統建設碎片化[3]以及數字政府內在體制發育不足[4]等問題,阻礙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進一步提升。
基于此,本文以31個省級政府為案例,通過“組態視角”實證探討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影響因素和提升路徑,并嘗試回答以下問題:哪些組態條件對地方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產生影響?在產生影響的條件中,哪些是核心條件,哪些是邊緣條件?本研究有助于理解數字政府建設績效背后的復雜協同機理,為提升數字政府建設績效提供借鑒。
1 文獻回顧
1.1 數字政府內涵演進研究
數字政府是數字中國的重要組成部分和核心樞紐[5],深刻理解和把握數字政府的演進歷程及內涵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有學者認為數字政府體現政府變革的階段化特征,與電子政務及智慧政務等概念有所區別[6],數字政府包括電子政務并涉及公眾參與、業務協同和組織變革[7],其內涵體現漸進豐富態勢。于安[8]認為數字政府是電子政務的高級形態,但也有學者指出不能簡單將數字政府劃為電子政務的高級形態,數字政府是對電子政務的繼承和升華,因此兩者將長期共存于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的歷史進程中[9]。此外也有部分學者認為數字政府和電子政務在概念上具有相似性。如張世璟等[10]指出數字政府和電子政務都致力于實現一體化的整體政府聯動辦公新模式。黃璜[11]則認為兩者差異主要體現在政策概念之中,無須嚴格區分學術和技術研究上的差別。總體而言,從數字政府內涵本質出發,以人為本、實現公共價值是數字政府的組織目標和治理使命,也是判斷數字政府是否有效的核心指標[12]。
1.2 數字政府建設實踐及經驗借鑒
學界對國內外建設實踐進行“全景式”敘述,以期為中國數字政府建設推進提供經驗借鑒。部分學者通過研究發達國家數字政府建設實踐,認為中國數字政府建設在部分領域與英美等發達國家還存在差距[13],因此部分學者強調吸收國外先進建設經驗,如黃建偉等[14]指出歐美數字治理具有“數智治理”的新動態,啟示我國在數字政府建設過程中注意數字技術和治理理念的深度融合。詹國斌[15]則認為英國“用戶即中心”“數據即價值”等理念對我國數字政府建設具有借鑒意義。胡稅根等[16]從新加坡數字政府建設經驗出發,指出完善數字政府政策法規、建立信息化制度等能優化數字政府建設。隨著我國數字政府建設的不斷發展,學者們也開始關注國內數字政府建設的先進案例。陳子韜等[17]圍繞上海“一網通辦”建設實踐進行單案例分析,提出上位推動、需求拉動、創新驅動以及多方參與的治理經驗。蔣敏娟[18]則基于三省案例比較分析提出數字政府建設要從價值、組織、制度、技術等方面系統推進。劉淑春[19]從基層街道案例出發認為建設數字政府需要構建整體性治理模式,從國家層面進行全方位協調。
1.3 數字政府建設的影響因素及優化路徑
我國數字政府建設經歷了前期重視政府質量到后期關注社會質量的轉型發展[20],但依然面臨頂層設計薄弱、技術支撐不足、統籌低、聯動差等問題[2]。大部分學者開始嘗試從公共管理理論角度厘清數字政府建設中的影響因素并提出優化路徑。曹海軍等[21]基于敏捷治理視角分析發現組織環境、數據安全、數字素養等是影響數字政府建設的關鍵因素,在此基礎上構建“結構-過程-功能”的數字政府建設三維理論框架。韓嘯等[22]則從公共價值視角出發,分析技術同化、數字政府能力對數字政府建設價值的推動作用。王孟嘉[2]基于整體性治理理論以及協同治理理論分析得出當前數字政府建設存在系統碎片化、協同水平低、數據資源利用低、數據安全性等問題,指出在未來建設中應促進協同治理并提升數據資源利用效率和安全保障。也有少部分學者從量化角度對數字政府建設進行初步探索。如鄭躍平等[23]基于36個城市的問卷調查,發現當前公眾對數字政府的認知、使用水平和滿意度不高,故未來數字政府建設應以公眾需求為導向,優化供需匹配、提升數字素養和和公眾滿意度。阮霽陽[24]則通過對127份大數據政策文件進行文本分析,提出要從組織、技術及環境等多方面推動數字政府建設。
通過對現有研究進行梳理發現:學者們肯定了數字政府建設的重要社會意義與實踐轉向,且普遍認為數字政府建設是一項系統、復雜的項目,在建設過程中需要協同多種要素,并嘗試探索研究數字政府建設的影響因素與提升路徑。但總體而言還存在以下的拓展空間:首先,對數字政府建設影響因素的探究還呈現“碎片化”特征[25],但其作為多層次的復雜問題,應全方位考慮影響因素并探討影響因素之間的協同效應;其次,現有研究多聚焦于理論性和規范性分析,基于經驗素材的實證分析較少,少數定量分析在探究影響因素時也多是關注單一影響效用的識別,未能系統剖析數字政府建設績效背后所蘊含的復雜協同機理。因此,本文以31個省份數字政府建設的實踐為研究案例,基于“社會-技術”系統理論引入模糊集定性比較方法(fsQCA),以厘清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影響因素及驅動路徑,為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優化提升提供有益參考。
2 理論基礎及分析框架
2.1 社會技術系統理論
社會技術系統理論(Socio-Technical System Theory)最早應用于英國的煤礦技術變革研究。該理論認為社會系統和技術系統相互依賴形成復合的社會技術系統,社會系統不能獨立于技術系統之外,技術系統的轉型和升級也會導致社會系統的變遷和發展。社會技術系統理論強調將技術置于環境之中,并將其應用到制度規則、利益相關者、管理結構等在內的社會系統中[26],形成技術系統、社會系統以及外部環境的耦合與互嵌。近年來,隨著政府數字化轉型及智慧治理的推進,社會技術系統理論也逐漸被應用于電子政務、數字治理等研究領域。社會技術系統理論為數字政府治理生態系統提供了一個整合性的分析視角,而數字政府建設本質上體現為在技術平臺及數據要素的支撐之下形成多元主體跨部門、跨層級、跨區域無縫隙協同合作的過程[27]。因此,本文基于社會技術系統理論,將復雜的數字政府建設生態系統劃分技術系統和社會系統并致力于在合理環境中構建理性的運行狀態。
2.2 分析框架
社會技術系統理論的核心框架是“社會-技術”框架,其作為一種基于社會和技術系統在環境中相互作用情境下的整體性分析框架,綜合考察“技術-社會-環境”等多類因素,且并未指定各因素之下的具體變量,具備較強的系統性及可操作性。而就數字政府建設的生態過程而言,其依賴于大數據、互聯網、物聯網、區塊鏈等新型信息技術的全面發展,激發數據潛能促進跨層級、跨部門、跨領域的無縫隙協同,而這個過程離不開技術系統、社會系統以及環境系統的共同發力。因此,本文在組態分析中引入“社會-技術”框架,結合31個省份數字政府建設的實際情境,調整和優化具體變量,構建適合本文的分析框架。
2.2.1 社會系統因素
包含公眾需求程度和企業需求壓力兩個變量。數字政府建設面向的服務對象主要是公眾和企業。因此,滿足公眾和企業的需求是數字政府建設的核心目的之一,也是其治理實踐的本質所在。隨著社會、生活、治理數字化轉型的不斷推進,公眾需求也呈現多樣化趨勢,必須提升數字政府治理水平,發揮平臺與數據優勢,為公眾提供即時化、便利化的精準服務。同時,就企業需求側而言,亟須優化營商環境,通過技術手段實現不同辦事流程的重構,避免線下辦理的來回奔波和材料重復提交,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28]。
2.2.2 技術系統因素
包含數字基礎設施、技術管理能力以及大數據企業數量三個變量。數字政府或政府數據治理改革的一個前置性要件就是數字化基礎設施和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29]。政府新技術采納的成本會因缺乏必要的數字化基礎支撐而顯著提升,并導致治理績效的下降[30]。同時,技術管理能力的強弱能夠對政府數字化轉型的成敗產生重要影響。政府基于數字技術增強區域競爭力的關鍵就在于信息技術管理能力[31]。另外,大數據企業的不斷發展能夠深化數字政府建設,有效支撐政府數字化治理模式的創新及轉型[32]。
2.2.3 外部環境因素
包含組織關注程度、政策回應強度以及地區經濟發展水平三個變量。現有研究多以省級政府數字治理機構的設置來衡量組織關注度[30]。就實踐而言,各省的數據治理機構的級別配置存在差異,越高級別的數字政府治理機構往往具有更強的統籌能力,在開展數字政府建設相關工作的過程中遇到的阻力越小。同時,地方政府對中央政策的回應強度和政策積極性也會對數字政府建設產生不同的影響[33]。政策響應為數字政府建設水平的提升提供了制度保障。此外,數字政府建設是一項資源耗費較大的項目,其在硬件和軟件配置以及人員聘用等方面都需要較大的經濟保障。
綜上所述,在“社會-技術”框架下,演繹出8個條件變量構建本文的分析框架,具體如圖1所示。
3 研究設計
3.1 研究方法
選擇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sQCA)作為基礎方法展開研究。與傳統案例分析及定量分析相比,該方法有其獨特的優勢。首先,傳統案例分析聚焦于案例的整體和深入,外部推廣性較差[34];而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可以基于“跨案例”數據庫,萃取案例群中的復雜因果關系,減少案例突變風險。其次,定量分析注重從大樣本中發現可推廣的模式,但對具體案例的分析和探討不夠深入;而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能夠對中小案例樣本進行研究并通過“案例回溯”實現數據和案例的對話。再次,傳統多元回歸在控制相關變量的基礎上致力于識別影響因素的單一“凈效應”[35],或基于中介調節識別三個因素之間的關系;而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能夠厘清數字政府建設績效形成的復雜協同路徑。
3.2 變量設計
3.2.1 結果變量
本文所關注的結果變量是省級數字政府建設績效。數字政府建設是促進政府治理現代化的重要內容,也是實現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核心動力[36]。提升數字政府建設績效是創新服務供給模式,優化行政效能的重要途徑和關鍵選擇。本文所選結果變量的數據來源于清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數據治理研究中心發布的《2021 年中國數字政府發展研究報告》。該報告基于系統性指標對數字政府發展情況進行科學性、可信性的量化呈現。因此,其得出的數字政府發展指數基本上能夠反映數字政府建設績效。
3.2.2 條件變量
本文選取公眾需求強度、企業需求規模、數字基礎設施、技術管理能力、大數據企業數量、組織關注程度、政策回應強度以及地區經濟發展水平作為條件變量。其中,組織關注程度表示省級數據治理機構的行政配置。具體編碼借鑒現有研究,隸屬于省級政府直屬機構的編碼為3,隸屬于政府辦公廳管理機構的編碼2,隸屬于統計局、經信局、發展改革委員會以及營商環境建設局等部門的編碼為1,未設立的則編碼為0。就政策回應強度而言,則主要采用數字政府相關政策規劃加以衡量。政策中明確涉及到數字政府建設行動規劃以及數字政府具體發展方案的編碼為3,涉及到數字政府建設目標的編碼為2,而僅涉及到數字政府涵蓋領域的編碼為1,最后進行加總賦值。
結果變量和條件變量的變量名稱、變量內涵以及數據來源如表1所示。
3.2.3 變量賦值
使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需要結合理論及案例情境將數據校準為0~1之間的集合概念。具體到校準執行過程,需要依據理論基礎以及外部知識確定三個錨點:完全隸屬、完全不隸屬以及交叉點。本文以現有研究為依據,選取樣本數據的95% 和5% 分位數來表示“完全隸屬”和“完全不隸屬”錨點;而就交叉點的選擇而言,主要基于PERCENTILE函數給出的基礎數值并結合案例的實際情況以及外部知識加以確定。變量校準過程通過fsQCA3.0完成。各變量測量指標和錨點選擇如表2所示。
3.3 數據來源
本研究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數字政府發展研究報告》、北大法寶及政府網站等,以我國31個省區市(港澳臺地區數據缺失,本文不予考慮)的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為研究對象。
4 結果分析
4.1 必要條件分析
在進行具體的組態分析之前,需要對條件變量的必要性進行分析,以此識別各條件變量對結果變量的解釋程度。一般而言,一致性低于0.9,則說明條件變量不是結果變量的必要條件,即不能單獨對結果變量加以解釋,覆蓋度則不存在可供接受的閾值。具體而言,必要條件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
通過表3可知,不管是對高水平數字政府建設績效還是低水平數字政府建設績效而言,各條件變量的一致性均未超過0.9,這說明社會、技術以及環境維度的不同前因變量需要協同聯動來對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產生影響。因此,要想探討數字政府建設水平的提升路徑,就必須要對社會、技術、環境因素的協同效應加以考察。
4.2 條件組態分析
使用fsQCA3.0 對校準之后的真值表進行分析,可得到復雜解、中間解和簡單解。基于簡單解可發現技術管理能力、大數據企業數量以及政策回應強度為核心條件。通過中間解可發現,高水平數字政府建設的驅動路徑有5條。總一致性為0.897,說明符合5種組態的省級政府中約89.7%呈現高水平數字政府治理績效。總覆蓋度為0.758,說明5種組態可以對76% 左右的高水平數字政府治理績效案例加以解釋。具體組態如表4所示。
組態1表明,省級政府社會系統、技術系統以及環境因素的交互必定會帶來較高的數字政府建設水平。由于該條路徑由社會、技術以及環境因素協同匹配,故將其歸納為“社會-技術-環境協同型”。該條路徑組合能夠解釋約39% 的高水平數字政府建設案例,其中約7%僅能被該條路徑解釋。
組態2表明,經濟發展水平不高,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大數據企業數量以及技術管理人才等技術系統因素發展較為薄弱的省份,在企業辦事需求端壓力較小的情況下,若能夠平衡注意力分配,加強組織重視程度,增強政策回應能力,也能擁有較高的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由于該條路徑僅涉及到環境因素,故將其歸納為“環境驅動型”。該條路徑組合能夠解釋約32.7%的高水平數字政府建設案例,其中約2.4%僅能由該條路徑解釋。
組態3表明,省份在大數據企業數量和技術管理人才較少、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和公眾互聯網普及率不高的情況下,如果企業辦事需求較大,其組織重視程度和政策回應能力較強,也能驅動其取得較高的數字政府建設績效。其中政策回應程度(環境)為核心條件,組織重視程度(環境)及企業需求(社會系統)為邊緣條件,故將其歸納為“環境核心-社會回應型”。該條路徑能夠解釋約31%的高水平數字政府建設案例,其中約2.3%的案例僅能由該條路徑解釋。
組態4表明,在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省份,若省內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數量較多,登記注冊及辦事壓力較大,且比較重視提升組織關注度,即使其技術系統相關因素還有待提升,也會擁有較高的數字政府建設績效。其中,企業需求規模(社會系統)、組織重視程度(環境)、地區經濟發展(環境)均為邊緣條件,故將其歸納為“環境驅動-社會回應型”。該條路徑能夠解釋約28.8%的高水平數字政府建設案例,其中約3.1%的案例僅能由該條路徑解釋。
組態5表明,若某省份的大數據企業數量較多,形成企業集聚效應,同時擁有較為充足的技術管理人才,面臨較大的企業主體辦事壓力。那么即使該省份互聯網普及率不高,政策回應強度不足,依然可以擁有較高的數字政府建設績效。其中,大數據企業數量(技術系統)和技術管理人才(技術系統)為核心變量、企業需求規模(社會系統)為邊緣條件,故將其歸納為“技術核心-社會回應型”。該條路徑能夠解釋約24%的高水平數字政府建設案例,其中約5.3%僅能由該條路徑解釋。
綜上所述,5 條路徑可以歸納為5 種模式,分別為“社會-技術-環境協同型”“環境驅動型”“環境核心-社會回應型”“環境驅動-社會回應型”以及“技術核心-社會回應型”。
“社會-技術-環境協同型”的覆蓋案例包括上海、廣東、江蘇、浙江、福建、北京等東部發達省份。作為典型案例,廣東省經濟發展水平強勁,2021年人均GDP位居全國第7。并且作為網民大省,其互聯網普及率達到76.6%,遠超全國平均水平。同時,廣東省高度重視新基建建設和競爭力體現。由于其數字化建設的先發優勢,對大數據企業以及技術管理人才產生吸引趨勢,故其大數據企業數量以及技術管理人才也處于國內第一梯隊。此外,廣東省于2017年率先在全國部署數字政府建設,組建廣東省政務服務數據管理局。2021年出臺《廣東省數字政府建設“十四五”規劃》《數字政府建設工作要點》《廣東省公共數據管理辦法》等一系列政策文件,為建設“智領粵政、善治為民”的“廣東數字政府2.0”創造了良好的政治環境。
“環境驅動型”的覆蓋案例包括貴州、海南、天津、吉林等。以地處西部的貴州省為例,雖然其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較低,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數量較少,同時新型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以及企業集聚效應和技術管理能力還相對落后,但是其完善的政治環境建設一定程度上彌補了這些短板。2017年,貴州省加強對“大數據治理和發展”的關注度,探索成立首家省級政府直屬的正廳級管理機構。此外,為回應中央數字治理的政策號召,貴州省圍繞“數字政府發展”“數字平臺建設”“數據共享開放”“數據安全保障”“數據發展應用”等數字治理的多方面形成較為完善的數字政策生態系統。2021年,貴州省政策環境建設評估位居全國首位,為數字政府建設奠定了良好的政治環境和保障。
“環境核心-社會回應型”的覆蓋案例包括河南、廣西等中西部省份。以河南省為例,人均GDP發展及互聯網普及率還有較大提升空間。其大數據企業數量指數僅為5.67,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服務業從業人員也有待增加。但總體而言,其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數量逐漸增加,2021年達到20 133家,位居全國第5,這給其數字政府建設帶來了企業需求端的驅動力。此外,河南省數字政府建設的政治環境較為優良,其于2018年正式掛牌成立隸屬于河南省人民政府的大數據管理局,將大數據管理局賦權較高的級別來提升數字政府建設的統籌力度。在此基礎上,出臺《河南省數字政府建設總體規劃(2020—2022)》《河南省數字政府建設規劃實施方案》等政策規劃,保障數字政府建設順利推進。
“環境驅動-社會回應型”的覆蓋案例包括安徽、江西等中部省份以及遼寧等東北部省份。以安徽為例,作為長三角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經濟發展水平呈現穩步增長的趨勢。近年來,雖然其新基建競爭力還相對較弱,大數據企業集聚效應也未形成,且存在技術人人才流失等風險。但當前其企業需求端驅動力充足,2021年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數量增長迅速,處于國內較為領先的地位,在數字化轉型時代對數字政府建設提出新的要求。同時,安徽省于2018年成立省級直屬數據資源管理局,致力統籌推進數字政府建設,提升數字政府建設水平,充分發揮數字價值潛能。
“技術核心-社會回應型”的覆蓋案例包括四川、湖北、重慶等中西部省份。就典型案例四川而言,其大數據企業數量較為領先,在16 565 家處于健康發展階段及以上階段的優質大數據企業中,四川省占比5%,位列全國大數據企業數量排行榜第六,這為四川省數字政府建設奠定良好的企業集聚優勢。而四川省的技術管理人才保障也較為領先,其技術人才評估指數也遠高于全國平均值。區域人才效應為提升數字政府建設的技術管理能力奠定基礎。此外,四川省也面臨較強的企業需求壓力,其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數量排名位居全國第10,較2020年有相對較大的增幅。技術系統和企業需求層面的優勢能夠有效彌補政策回應的相對弱勢。
4.3 因果不對稱分析
對結果變量的非集展開分析,實現對“因果不對稱性”的探究。基于中間解得出低水平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路徑有5條。總一致性為0.854,說明5種組態所覆蓋的省級政府中約85.4%呈現低水平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總覆蓋度為0.747,說明5中條件組態能夠解釋74.7%的低水平數字政府建設績效案例。具體如表5所示。
將組態2、組態3和組態4合并同類項之后可見,當前各省都積極順應數字發展趨勢,提升對數字政府建設的組織關注度,加快機構簡化及整合性改革。就三條路徑所覆蓋的內蒙古、吉林、山西、陜西等省份而言,其也在積極優化大數據治理機構,并取得一定的成效。但僅提升組織關注度還不夠支撐高水平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生成。因此,省級政府需要在持續提升組織關注度的基礎上優化技術賦能及需求回應。同理,將組態1、組態3 和組態5 合并同類項也可得出湖南、河北等地區企業需求端壓力較大,但其還未取得較高的數字政府建設績效,這說明在建設數字政府的過程中必須要依托技術支撐及優勢的環境驅動來提升社會需求回應的有效性。
5 研究結論與啟示
5.1 研究結論
本文以數字政府建設績效作為研究取向,結合31省份數字政府建設的實際情況,從社會系統、技術系統和外部環境三個維度構建我國省級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整合性分析框架,并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對省級數字政府建設績效差異的條件組態進行分析,歸納總結高水平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五種驅動模式以及低水平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五種組成路徑。研究發現,社會、技術以及外部環境三個維度的單一變量均無法單獨成為影響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必要條件。三個維度的條件變量協同聯動共同構成高水平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驅動路徑,分別為“社會-技術-環境協同型”“環境驅動型”“環境核心-社會回應型”“環境驅動-社會回應型”“技術核心-社會回應型”。本文緊密圍繞數字政府建設績效這一核心概念,對于理順省級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內在生成邏輯以及動力機制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5.2 對策建議
基于本文的研究發現,從以下四個方面提出相應的對策建議,以期為省級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提升提供借鑒。
一是遵循需求導向,優化數字政府建設底層價值。通過分析發現,包含公眾需求和企業需求在內的社會系統維度是數字政府建設績效提升的有效驅動力,“社會-技術-環境協同型”“環境核心-社會回應型”“環境驅動-社會回應型”以及“技術核心-社會回應型”四條路徑都啟示政府要堅持需求導向,提升回應公眾及市場主體的能力。首先,數字政府建設的本質是為了更好地滿足公眾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及市場主體辦事需求。因此,在未來建設過程中要消除“為數字化而數字化”的思維,堅持以“用戶需求為導向”來推進數字政府建設[37],為公眾及市場主體提供方便、快捷、高效的政務服務,提升公眾和企業的獲得感和滿足感。其次,要基于省級數字政府建設中的結構重組來達成優化營商環境的目標[28],通過數字技術及數據潛能的合理利用和有效激發來實現辦事流程優化、材料精簡、服務整合、監管透明,促進政府、公眾及市場主體間的有效溝通,真正從用戶需求層面提升數字政府建設效能。
二是堅持技術賦能,強化數字政府建設基礎支撐。在高水平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路徑中,大數據企業數量及技術管理能力作為核心變量在兩條路徑中出現,而在“因果不對稱性分析”的5條路徑中均包含技術系統因素中的非集。這說明數字政府建設過程中應注重技術多方面賦能。首先,應加強5G、人工智能等新基建開發,增加投資力度,促進技術優化升級,為數字政府建設提供優異的數字基礎支撐。其次,對于大數據企業數量較多的省份而言,應充分發揮企業集聚優勢,促進政府和大數據企業的協同合作,借助大數據企業力量來優化技術賦能,提升對數字平臺和數據資源管理運營能力;而對于大數據企業數量還較為薄弱的省份,應繼續加大對本省大數據產業的投資,吸引大數據企業入駐。再次,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提升有賴于技術管理人才的支持,省級政府應加速出臺技術人才吸引政策,拓寬技術管理人才引進渠道,保障數字政府建設過程中具有充足的人力資源供給,提升省份技術管理能力。
三是健全制度保障,完善數字政府建設政治環境。通過簡單解的結果發現“政策回應強度”是高水平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核心條件,其在高水平數字政府建設的三條路徑中出現。這說明完善的制度環境是數字政府建設績效提升的必要保障。首先,省級政府要優化頂層設計,完善體制機制,健全數字政府建設運維及配套數據治理的相關法律法規、基礎制度與標準規范,保障數字政府建設有法可依、有章可循。其次,在優化現有數據治理機構的基礎上,完善數字政府建設標準及規范化建設機制,建立標準化領導小組和管理委員會,優化數字政府標準化體系,如統一的基礎建設、權責事項、數據治理、運營運維、監管考評、市場交易、網絡安全等重點領域的標準修訂[38],在完善省級數字政府建設標準流程的基礎上實現國家層面推廣。再次,針對數字政府建設中的政商關系,政企互動以及公民參與等具體場景建立精細化、統一化的標準規范和管理指南,為數字政府建設全流程規范有序推進奠定堅實保障。
四是促進多元要素協同,探索數字政府建設適配模式。通過“社會-技術”框架下各因素的分析得出促進高水平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路徑共有五條,組合而成五種模式。這說明不同省份數字政府建設績效的生成過程受到不同前因變量的組合影響,呈現出不同要素間復雜的協同過程。因此,各省份在未來數字政府建設過程中一方面要形成“組態思維”,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條件,探索與本省要素契合的因素聯動模式,因地制宜地提出數字政府建設的匹配路徑,實現數字政府建設的最大有效化。另一方面,要在本省隸屬模式的基礎上,借鑒“社會-技術-環境協同型”路徑下覆蓋案例的先進經驗,重視省份在數字政府建設過程中的要素短板,加強重視程度和投入力度,致力于實現對發展短板的彌補和提升,進一步提升數字政府建設的質量和效能。
5.3 研究局限及未來展望
誠然,本文還存在一定的研究局限:一是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將前因變量限定在4~8個,導致本文未能充分考察更多的相關變量,在未來研究過程中應進一步增加和調整前因變量,例如可加入上級壓力、府際競爭等區域間的條件變量,提升研究結論的解釋力。二是本文重點關注省級數字政府建設績效,未來可將研究對象拓展至重點城市或地級市,結合時間維度不斷豐富和優化研究結論的可信度和普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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