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來春闈,各地能人名士共赴三月之約,是較量也是希望。如今三月褪寒、春光初發,東道主皆化身為客,交換彼此故鄉,把一個地方的煩惱帶到另一個地方丟掉,是放逐更是療傷。
三月春光濃似酒,春天,總被描繪得萬般美好。但今年不同,這是“鏖戰”三年后第一個溫暖的休憩節點,是戰戰兢兢脫下隔離面罩的試探時間,是霧靄散去人們重拾希望的起點。
萬物承待重啟,這個三月必定瘋狂。
從過年起,旅游城市客流暴漲的消息四處飛揚,新聞中摩肩接踵、人潮洶涌的畫面,似乎沒有發揮到勸解阻礙的療效。“人這么多,先別去了!”“去這種地方看人頭嗎?”“放假不如在家躺著舒服!”縱然這樣的評論成千上萬,往外奔赴的身影卻只多不少,這場沉積已久的“報復”來勢洶洶,三月仿佛與各大城市還未達成和解。
秦俑在驪山腳下,守著一心想千秋萬代的秦始皇,日復一日被氣勢如虹的游客觀賞。巍峨厚重的李唐城墻之上,新筑起流動的人墻,武周高僧瞭望的廣場,夜夜流光溢彩,越過皇家寺廟門檻的腳步絡繹不絕,飛天的敦煌舞女扮演著俗塵的仙,齊胸襦裙,點絳唇,眉心鈿……穿梭在“十二時辰”的女子,試圖用粉黛裙裾夢回一場盛世,做一次搖曳生姿、顧盼流轉的阿孃。小孩指著糖葫蘆手舞足蹈,在分不清古今的街道上,也當自己是電視劇里的總角垂髫。三月,把大唐的暖銜接到了長安,在歌舞升平中繼續流轉。
紅墻金瓦的宮闈一座連著一座,給馬背上的好女與兒郎,設下一生翻不出的迷障。深院掛著綠鎖,扒著門縫的過客一個接著一個,那里頭沒有歷史,只有年年都開的杏花在春日落雨,等海棠前來更替。沿著墻根散步的人抬眼,天都是方的。講解員噼里啪啦,一張巧嘴說盡深宮秘聞,百年前穿行在這里的宮娥宦官被描繪得栩栩如生,仿佛行色匆匆的身影剛剛與行人交錯。手機鏡頭中,千篇一律的景前面站著不同的人,他們著急留下痕跡,對廟堂高遠的感嘆不過是腦海中片刻前的浮光掠影。紫禁城里永遠困著自己的四季,三月在高墻大院中報著春。
碧水溪流裝著一塊藍天,草原從雪峰腳下綿延,圣潔變成綠色流動到人間。春天一到,亞丁的鮮花就能在草場恣意生長,水藍星球的原始秘境在墨鏡下,就像愛麗絲誤入的童話天堂。理塘的草原上自由馳騁的馬匹,帶著主人的赤誠與張揚,他們用奶茶與烤肉接待前來的外客,平靜而安詳。城市中紛繁的霓虹燈,比不過火柴燃起的烈焰,呼嘯而過的跑車,賽不過與長袍少年們一起長大的小馬。“這輩子只要去外面的話,我不同意,也不喜歡。”這是那個火遍全網的甘孜少年在鏡頭前說過的話。三月,對川西而言,依舊是那個三月,冬春交替,不過是多了些疲憊的年輕人,來尋找車水馬龍永遠無法給予的自由。
人頭攢動,一波又一波的人在重慶千廝門大橋上打圈,找不到洪崖洞的最佳觀賞位置。嘉陵江對岸架起“長槍大炮”,只為把那掛在崖壁上的奇景聚在取景框。太多人想要一睹穿樓輕軌的“盛況”,在李子壩站點下排隊張嘴,要在照片中把輕軌“吃下”。商場電梯的按鈕永遠為LG 留了一席之地,外來的人們在猶猶豫豫中跑錯樓層,在系統導航下持續迷路。他們坐在黃色的出租車上,思考這些奇奇怪怪的構造,這些疑惑轉瞬又被司機師傅的風馳電掣拋到了車身帶起的風中。三月,于重慶而言發揮正常,四面八方慕名而來的人,填滿了這座溝壑縱橫的城市,在網紅面具下一睹霧都真容。
春風起,萬物生。無論是否有人與你共赴三月之約,這個春天也須得有一場溫暖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