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卓媛：因為喜愛去攀登

2023年5月中旬，經過近10個小時的艱難攀登，長沙女孩徐卓媛成功登頂珠穆朗瑪峰。四年前，她曾在一檔綜藝節目中喊出“我要登珠峰”的豪言。四年后，16歲的她以實際行動履行諾言，成為中國年齡最小的從南坡登頂珠峰的人。

受父親的影響，徐卓媛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接觸攀登。4歲時父母帶她一起爬四姑娘山，意外發現她對高反適應良好。12歲那年，她與父親徐江雷一起進藏旅行，當時由于天氣原因遺憾沒見到珠峰的日出。返程途中，她與父親一起爬了四姑娘山的大峰，“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攀登一座雪山。”自此埋下登頂珠峰的愿望。

登山是項仰賴運氣的極限運動，接觸攀登以來，她的情緒更穩定了，“攀登途中常常有人遇難，現在對我來說生死面前無大事。”

六個月前的這次攀登是徐卓媛首次挑戰珠穆朗瑪峰。啟程之前，她往背包里裝了父親徐江雷當年登頂珠峰的手套，希冀作為“一種傳承”。2007年，徐江雷登頂珠峰，成為湖南省登頂珠峰第一人。

徐卓媛記得自己快接近峰頂的時候，身旁的夏爾巴向導提醒她快到頂了，天還沒有亮，“我腦海里唯一的念頭是一定要看到珠峰頂上的日出，父親的登頂照一直讓我印象深刻，照片里的他意氣風發，迎著太陽笑得很燦爛，我可以感受到他對雪山的熱愛。那張照片至今還在我家里擺著。”幸運的是，幾乎在她登頂的那一刻，太陽出來了。現在，父親的照片旁并排放著她登頂的照片，身后是初升的太陽。

人：人物周刊徐：徐卓媛

“我要登珠峰”

人：12歲時，你在一檔節目中說“我要登珠峰”，當時是怎么想的？

徐：從小到大，珠峰對我來說一直有著不一樣的意義。12歲小學畢業的那個夏天，我爸爸帶著我進藏，但當時由于天氣原因沒看到日照金山。后來我和爸爸就一起去爬了四姑娘山的大峰，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攀登一座雪山。當時山上下雪了，作為南方人的我覺得很新奇，從那之后我就非常希望有機會攀登珠峰看日出。

人：12歲立下那個目標后，爸爸怎么說？

徐：當時他比較震驚，沒想到我會有這個想法，而且可能覺得我不會真的去行動。

人：你當時有給自己設定期限嗎？

徐：當時想的是盡快完成。既然是我十幾歲想做的事，等到二十幾歲或是三十幾歲再去做的話，心境可能就不一樣了。

人：自那之后，你就開始為四年后的登頂珠峰做準備？

徐：我從那時候起開始做一些訓練，但前幾年因為學業，訓練排得沒那么滿。直到去年我完成慕士塔格峰的攀登后拿到了通往珠峰的門票，才開始系統性的集訓。

人：除了每天綁22公斤沙袋訓練，你還為攀登珠峰做了哪些準備？

徐：比如說保加利亞深蹲啊，攀巖啊。我的訓練比較強調腿部肌肉和核心力量的鍛煉，以及耐力、體能和心肺的訓練。

人：密集的訓練會影響你的學業嗎？

徐：很多人喜歡問我怎么平衡學業和攀登，它們確實很難平衡，但如果真的熱愛，你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平衡。我現在的高中課業任務很重，登山的訓練任務也很重，所以我會把自己所有空閑的時間排滿，在原有進度上提前學習。

登頂不是成功，回家才是

人：你登頂珠峰的那一刻是什么心情？

徐：我以為自己會很激動，登頂也算是完成這四年來的夢想，但也不知道是因為當時天氣太冷，還是高海拔會壓縮人的一些情緒，我其實還挺平靜的。我記得當時我把包里的旗幟一一拿出來拍照，然后給我媽打電話報平安。因為天氣太惡劣了，暴風雪很大，夏爾巴向導催我趕緊下撤，我就想著快點撤回去。當時爸媽建議我在二號營地再待一天，第二天坐直升機撤回珠峰大本營。但我在山上待了8天，8天里一直沒有洗澡，也沒有網絡，這對我來說其實已經到達極限，我就把睡袋和防潮墊直接丟到了四號營地，決定當天一定要返回大本營，所以那天我撤回去用了22個小時。

人：除了不能洗澡，作為女生，你在攀登過程中還遇到了哪些困難？

徐：其實女性相比男性而言在登山的時候有更多不便，比如洗漱和上廁所。但不管是男性還是女性，在山峰面前都是平等的，只是女性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完成這個目標。

人：沒有網絡的8天里，你除了訓練都在做什么？

徐：主要是訓練，我們在二號營地適應了3天，然后一直在等三號營地的消息看修路隊能不能修到頂。我們運氣挺好的，如果當時修路隊沒修上去，我們可能要撤回珠峰大本營，等下一個周期。其余的時間，我會和登山隊的隊友聊天、打撲克牌，還要抗高反。我剛到珠峰大本營的當晚吐得厲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尼泊爾水土不服，休整了大概兩天才恢復。后來就我一個人和隊友在大本營訓練，我媽媽給我打電話勸我撤回去。所以這次也是我第一次在沒有爸爸媽媽的陪伴下去攀登一座山峰。

人：那個時候沒想過撤回？

徐：可能就是有點犟，想著自己已經吃了那么多苦，登珠峰前要登那么多座雪山，一天到晚地訓練，好不容易到了這里，為什么不堅持一下呢？

人：你在山頂打給媽媽的那通電話里說了什么？

徐：我說我登頂了，讓她不要擔心，我會盡快下撤。媽媽之前一直不太同意我登山，因為這是一項很危險的極限運動。她一直很擔憂。

人：媽媽回了什么？

徐：她跟我說登頂不是成功，回家才是，讓我注意安全。

人：這么危險，為什么還堅持攀登？

徐：登山學家喬治·馬洛里常常被人問到攀登珠峰的原因，他總是回答“因為山就在那里”。我們很幸運地可以出于喜愛而攀登，但登頂對我來說不僅是為了讓世界看到我，我希望大家還能看到我們這一代中國新青年。

人不可能永遠停留在登頂的那刻

人：登頂珠峰后重返學校，身邊的朋友和同學會好奇你的這段經歷嗎？

徐：他們會問我在山上看到的風景怎么樣。但我沒有感受到太大的變化。大家如常上課，我也按部就班地上課和訓練。

人：登頂對你現在的生活有什么影響？

徐：其實也沒有什么。人不可能永遠停留在登頂的那一刻，我也覺得自己不應該太沉溺于登上一山之巔的喜悅當中，后面的人生還有無數的山峰，無論是物理意義上還是其他層面的。我接下來的目標就是乞力馬扎羅山，最近要重新開始訓練了。

人：但你會因為已經有了一個不錯的成績而壓力更大嗎？

徐：其實還好。每座山都有每座山的特點，運氣也有好壞。對我來說，重要的是去勇敢地嘗試。為了完成它，我會做很多準備，如果這次不行，那就下一次。

人：登頂后，你收到尼泊爾國家旅游局的賀電，被央視認證為“中國年齡最小的從南坡登頂的女運動員”。很多人認為這是一種滿分人生，你覺得呢？

徐：確定自己的夢想并為之奮斗就是一件很滿分的事情。對我而言，登上珠峰只是我現階段比較滿意的一份答卷，我才十六七歲，接下來的路很長，還有很多份卷子要交。珠峰只是一個途經點，下一階段我的目標是完成7+2計劃（七大洲的最高峰加上南北兩極的徒步）。今年底，我將和媽媽一起完成非洲乞力馬扎羅山的攀登。這是我7+2計劃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