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愛恨交織中塑造舞臺人物形象

■沈醞明

人們常說戲比天大，一點也不夸張，方寸舞臺演繹人間萬象，這正是戲劇舞臺的無窮魅力。在和平年代的日常生活中，已經沒有絕對的反面人物形象，但是社會是在矛盾中不斷地發展、不斷的前進，有矛盾就有沖突，有沖突就有不同的正反兩方面，有的是對問題持有不同觀點的正反兩面，有的是在發生矛盾沖突的時候充當正反兩面的事件人物，持正義觀點的為正派，持反對觀點的為反派，正派的人物形象顯得高大上，而反派的人物形象就顯得卑微猥瑣，要在戲劇舞臺上把正反兩面的人物讓觀賞者能夠從外部形象上產生一個直觀的感受，就必須對反面人物形象進行相應的放大夸張，和正面人物形象形成強烈的反差，讓觀眾產生更加強烈的愛恨情仇。近年來大量的反映抗日題材的影視劇中，許多著名的演員在熒幕上塑造了許許多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形象，也有許多著名的演員甘當配角塑造了許多讓人憎恨的反面人物形象，正是他們不顧自我、自毀形象地塑造了這些侵略者、賣國者的人物形象才更加激起了民眾對侵略者、對賣國求榮狗漢奸的憤恨，激發了人們的愛國熱情。作為一個木偶劇演員，在我剛剛進入《鐵道小飛虎》劇組的時候，心里首先感到非常地欣慰，終于有機會在抗戰題材的木偶劇中擔任角色了，即使不能擔任小小鐵道游擊隊員這幾個主要角色，最起碼也能擔任游擊隊長這個英雄人物吧？可當劇組主創人員安排劇中人物的時候，要我操縱表演狗漢奸“地包天”這個角色，當時我的心理產生了很大的落差。在接到進入劇組的通知以后我就認真地閱讀了幾遍劇本，劇中幾個主要人物的形象我都非常地喜歡，唯獨沒有把“地包天”這個小人物放在眼里，從小到大看過許多抗日題材的影視劇，對漢奸這類角色是深惡痛絕。正所謂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越不放在眼里的人物越是交到了你的手上，我在矛盾交錯中接受了劇組的安排，開始對這個人物進行嘗試性地了解和研究。接到角色以后再次反復地研讀劇本，這個狗漢奸“地包天”的人物形象在我的腦海中漸漸地出現了雛形，人物設計制作也給了我很大的啟示，尖瘦的三角臉，頭上戴著一頂日本軍帽，身著小馬褂，腰配駁殼槍，一個活突突的漢奸形象的木偶交到我手上，我常常一個人拿著木偶在排練廳的鏡子面前，看著這張丑惡的嘴臉，我是恨之入骨，我怎么和你結下了這個緣分？既然有緣讓我來塑造這個人物，我就必須要和這個木偶人物“地包天”培養感情，只有完全把控了木偶人物的內部結構和特性，才能把“地包天”賣國求榮的人物形象完美地塑造起來，我相信這個小人物的塑造一定會成為劇中的一大亮點。

木偶劇《鐵道小飛虎》是在原有經典電影《鐵道游擊隊》故事原型基礎上重新創排的大型木偶劇，故事講述了抗戰時期，微山湖畔，強子、月季、虎頭鯊、狗娃等一群窮苦孩子受八路軍鐵道游擊隊鼓舞，苦練殺敵本領，學著扒火車、劫軍火，打擊日寇的囂張氣焰。“鐵道小飛虎”的名聲竟然震響在千里津浦線上，敵人惱羞成怒，發動清鄉大掃蕩。小伙伴們配合真正的游擊隊，伏擊進犯的日偽軍，贏得微山湖大捷。“少年強則中國強”的嘹亮歌聲，隨著風馳電掣的火車，駛向勝利的曙光。抗戰題材的舞臺劇必須有敵我雙方，有英雄、有敵人，而在那個特殊的戰爭年代出現的賣國求榮的漢奸人物是抗戰題材的舞臺劇不可缺少的人物形象，把漢奸人物形象塑造好了，可以起到畫龍點睛的效果。“地包天”這個人物的外部形象設計得入木三分，人物的語言臺詞也是非常地符合人物的個性，如為了拍馬屁說道“湖水是皇軍的，這魚也是皇軍的，連我全都是皇軍的……”，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相盡顯無遺。這臺木偶劇集合了多種木偶表演樣式，有杖頭木偶、鐵枝偶、桌面偶、人偶一體等，我表演的“地包天”主要是人偶一體的表演方式，所以對操縱表演者的要求格外的高，因為觀眾不但要看到木偶，同時也要看到操縱表演者，演員的形態、表情、眼神都要和所操縱表演的木偶人物合為一體，正是基于這樣的要求，在排練期間我特別注意自己的形體和表情，刻意地把自己的外部形象特征向這個狗漢奸“地包天”來靠近，在排練場常常對著鏡子做出那種卑微的神情，所以到我該上場的時候，大家都習慣地喊“狗漢奸，上場了”，在這個劇組我就落得了這個不雅的綽號，我也索性躺平，對劇組所有操縱表演正面人物的同事顯出一副兇狠相，而唯獨對操縱表演皇軍的同事則顯得低三下四，我想只有身體力行，把對塑造角色的要求在自己身上得到體現才能完美地塑造舞臺人物形象，所以我對在劇組得到“狗漢奸”這個不雅的綽號還樂此不疲。

戲劇舞臺上的人物有主角和配角之分，作為一個舞臺劇演員，一定要在劇本和導演的要求下，根據劇本所要體現的主題和立意，來準確地把握所演角色的戲份，要在合理的情境下適當地把握所演角色的尺度，切不可過度夸張而搶了主角的戲份，要找準舞臺人物的合理定位，這是一個舞臺劇演員必須具備的基本素質。從人物存在的必然性方面來分析，漢奸這個人物形象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具有一定的代表性，雖然他們是賣國求榮、遭人唾棄的奴才形象，但是他們也是有一定文化或者是留過洋的小知識分子，口中不時地冒出幾句“八格牙路，死啦死啦的”等不標準的日語，為了討好日本鬼子，嘴邊常常掛著“皇軍大大的好”等東北驢子學馬叫的語句，在鬼子和老百姓之間常常扮演著兩面討好的角色，為了自己的生存討好敵人、出賣親人，最終都會落得小命難保的下場，他們喪失人性、丟失良心，把國恨家仇完全忘在了一邊，貪圖小利，茍且偷生。我們在塑造這類特殊人物的時候，一定要深入地了解這個人物生存的環境和時代背景，要在規定的情境下打造一個不一樣的漢奸人物形象，也許這個人物會成為一臺抗戰題材舞臺劇目中的戲魂、戲膽，在劇中起到穿針引線、畫龍點睛的效果。我給“地包天”這個人物形象的定義是“陰狠、刁滑、卑微”，在面對火車司機兒子強子的時候，陰狠地喊道：“聽著、聽著、都聽著，這趟列車被皇軍緊急征用了，車上人通通下來”，一副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神情盡顯無遺；而當聽到日本鬼子的腳步聲以后顯出一副狼狽相說道“看見皇軍過來了嗎？還不跪下，都給我跪下。”雙膝跪地盡顯奴才相；當日本鬼子知道大勢已去，走投無路訓斥他時，說道“您剛才這一腳啊，還真把我踹明白了，小孩兒敢搶軍火，說明什么？說明他們游擊隊元氣大傷，大人出不來了，武器也大大地缺乏，這可正是咱們的機會啊！”一副卑微狗奴才、賣國求榮的狗漢奸形象顯露無遺。這些精準的臺詞完全展現了“地包天”這個人物的個性，加上配音演員對劇中人物個性的準確把握，對我們在舞臺上操縱表演木偶人物、刻畫典型人物形象提供了很大的支撐。在操縱表演中，我抓住人物的特有個性，找到人物的基準動態，在沒有鬼子出現的場合擺出一副刁蠻的神情，叼著煙、昂著頭，吆五喝六；而在鬼子面前彎腰屈膝、低三下四，不敢正眼看鬼子，盡顯狗奴才的卑微嘴臉。

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而且敢于挑戰的人，越是不起眼的角色往往越具有舞臺可塑性，只有把準人物的基調和個性，用心來研究角色、分析角色，找到人物的可塑性和準確定位，把對人物的恨化解到塑造人物的愛與樂趣之中，在愛恨交織中把各類不同個性的人物塑造得有血有肉、有張有弛，“小人物”也會產生大亮點。在巡演過程中時常要和小觀眾互動，有的小觀眾指著我對他們的爸爸媽媽說“這個狗漢奸真壞！”，雖然聽著這樣的“謾罵”心里有點酸楚，但是心理上也得到了些許的安慰，說明我塑造的這個漢奸人物是成功的。我還會繼續迎接挑戰，在木偶藝術舞臺上塑造出更多有個性、有特點的舞臺人物形象，為喜愛木偶藝術的觀眾朋友奉獻出更好的精品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