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凱 劉鳴箏
摘要: 作為革命性技術的智能媒體已成為推動紅色文化升維傳播的強力引擎。文章以智媒時代為研究背景,探討紅色文化的未來發展藍圖、智媒賡續啟思、風險及其治理等內容。在智能媒體的加持下,紅色文化呈現出從“三維虛實”轉向“多元宇宙”、從“線性時空”轉向“非線性時空”、從“信息單流”轉向“自然交互”的未來發展藍圖。智媒時代紅色文化的賡續傳播在獲得內容生活化、主體拓源化和交互游戲化等經驗啟思的同時,也面臨著智媒技術歪曲紅色歷史、褻瀆紅色精神以及反噬文化本體等風險。對此,需要從多元主體的角度強化構建正向的智媒價值觀,共同開辟智媒時代紅色文化未來傳播的新境界。
關鍵詞: 智媒時代;紅色文化;智媒價值觀;智能媒體;價值認同;傳播
中圖分類號: G122;G206文獻標志碼: A文章編號: 1673-3851 (2023) 12-0670-08
Ascending-sustaining-reflecting: Future communication
vision of red culture in the era of intelligent media
MEI? Kaia, b, LIU? Mingzhenga, b
(a.College of Journalism & Communication; b.Institute of Communication and
Social Governance, Jilin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12, China)
Abstract:? Intelligent media, as a revolutionary technology, has become a powerful engine to promote the ascending communication of red culture. The article takes the era of intelligent media as the research background and discusses the blueprint for the future development of red culture, the continued enlightenment of intelligent media, risks and their regulation. With the support of intelligent media, red culture presents a future development blueprint from "three-dimensional virtuality and reality" to "multiverse", from "linear space-time" to "non-linear space-time", and from "unidirectional flow of information" to "natural interaction". While the continuous communication of red culture in the era of intelligent media has been enlightened by the experiences of living content, subject diversification and interaction gamification, it also faces the risk of intellectual media technology distorting red history, desecrating red spirit and devouring the cultural essence. In this regard, it is necessary to strengthen the construction of positive intellectual media valu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ultiple subjects, so as to jointly open up a new realm for the future communication of red culture in the era of intelligent media.
Key words: the era of intelligent media; red culture; intellectual media values; intelligent media; value identity; communication
“講好黨的故事,賡續紅色基因”[1]已成為新時代廣大新聞工作者的時代母題。紅色文化作為中華優秀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僅是鞏固我國意識形態陣地的重中之重,而且是堅定文化自信、堅持和發展文化強國戰略的重要抓手。紅色文化的傳播與媒介技術、特定的信息生產消費方式相互契合。技術的突飛猛進助推著媒介的發展沿著文字印刷傳播、電子傳播、數字傳播和移動互聯傳播等階段的持續更迭。由此,紅色文化的傳播先后經歷了文本形態、電子形態和比特形態。以人工智能為構成基底、以物聯網和區塊鏈為構成邏輯、以虛擬世界為構成要素、以游戲化、場景化為構成理念的元宇宙,是革命性技術帶來的互聯網全要素的終極整合模式[2]。正因如此,紅色文化在媒介技術的加持之下擁有了全新的表達方式。在智能媒體多元可供技術效能的推動下,紅色文化升維傳播得以實現,并在內容生活化的自然敘事、主體拓源化的多元解讀和交互游戲化的價值認同的助力下,從個體微觀認知到社會宏觀實踐角度促進紅色文化的未來傳播產生優化轉向。鑒于此,探討智媒時代紅色文化的未來傳播圖景,不僅能夠從理論創新角度豐富紅色文化的相關研究,而且可以提前研判紅色文化賡續傳承的發展趨勢和著力要點。
一、文獻回顧從早期的紅色宣傳標語、宣傳口號到紅色印刷品,從紅色廣播到紅色題材影視作品等,紅色文化的呈現形式與特定歷史時期的傳播技術之間相互適配,并且與特定的信息生產和消費方式相互契合。學界有關紅色文化傳播的研究向度較為多元,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組成與效能:紅色文化傳播的結構向度“紅色文化是中國人民在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長期革命實踐過程中,不斷選擇、融化、整合中外優秀文化思想基礎上所形成的反對帝國主義、王權專制官僚政治、民族的、理性的、人民的精神純粹。”[3]經過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的“形成期”、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的“豐富期”、建國后的進一步“完善和拓展期”[4],紅色文化的傳播機理漸趨清晰,不僅包括“符號編碼對紅色價值的融入”和“語言、圖像、色彩等元素的媒介符號化”,還包括“馬克思主義及相關思想學說對紅色元素的概念符號化”[5]。同時,紅色文化的傳播極具理論價值和實踐價值,對于“激發人民群眾始終保持奮發進取、昂揚飽滿的精神狀態,增強人民群眾的民族自信心、自豪感和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責任感、使命感”具有獨特功能[6]。
(二)范式與語境:紅色文化傳播場域的延伸將紅色文化的傳播置于多元化的研究語境和場域中,在一定程度上豐富了紅色文化傳播的理論內涵和外延拓展。沉浸傳播視域下的紅色文化,將在紅色文化視野中生成沉浸媒介的特殊性[7]。尤其是在智能媒介營造的智慧場景中,紅色文化的傳播在最大限度上再現人性和歷史真實,對具體紅色背景、紅色事跡、紅色人物進行“可重復性”展現,從而塑造理想形象和樹立精神信仰[8]。在微傳播視域下,紅色文化逐漸延伸出“從平面到立體呈現”“從宏大敘事到見微知著”“從中心式架構到參與式架構”[9]的發展態勢。紅色文化自身具有鮮明的政治立場和人民性,使其與政治傳播之間具有天然的理論聯系。政治傳播是紅色文化誕生和發展的重要載體,賦予了紅色文化特殊的傳播形態和價值內涵[10],二者之間相互融通,相互契合。
(三)困境與出路:紅色文化的當代闡釋與傳播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把紅色資源利用好、把紅色傳統發揚好、把紅色基因傳承好。”[11]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紅色文化應成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建設、文化強國發展戰略和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中的重要推動引擎。但是囿于理論和實踐方面的不成熟,紅色文化的傳播效果仍有較大的提升空間。新時代背景下,紅色文化的傳播仍然面臨著邊緣化、商業化、碎片化和去中心化的問題[12]。尤其是青年一代對于紅色文化生成的歷史土壤存在記憶斷層,以至于對紅色文化無法“感同身受”[13]。鑒于此,有學者提出“在參與中追尋紅色文化,在互動中認同紅色文化”的正向建構路徑[14]。
(四)破局與突圍:紅色文化傳播的創新延展“歷史是最好的教科書,一切向前走,都不能忘記走過的路;走得再遠、走到再光輝的未來,也不能忘記走過的過去。”[15]對紅色文化在不同時代的表達與傳播,既是對紅色歷史的深刻銘記,又是對紅色精神的深刻領悟。在紅色文化的傳承和弘揚過程中,涌現出一大批值得肯定的創新性媒介作品,它們對紅色文化影響力版圖的進一步拓展起到了重要作用。近年來,由中央廣播電視總臺以及全國地方衛視為代表的紅色文化傳播傳承“第一梯隊”,立足于實際,開展多種形式的創新嘗試,生產出《追尋——紅色家書背后的故事》《閃耀東方》《閃亮的坐標》等一批亮點突出、底色鮮明的紅色文化作品。有學者認為,紅色文化傳播亟待通過建構傳播主體合力、提升價值認同、整合傳播渠道和優化傳播環境來切實增強傳播實效性[16]。
由此看來,學界對于紅色文化的傳播開展了多種面向的研究。紅色文化具有多元屬性,其與不同傳播環境的交叉融合能夠激發紅色文化產生多維度的優化飛躍。在新的社會環境下,加強黨史學習教育、傳承弘揚紅色精神對和諧社會建設和個體全面發展仍具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目前,學界普遍認識到紅色文化的現代傳播具有重要價值,但是在智媒時代的新技術背景下,對紅色文化的新變、升維與風險治理等相關研究較少。智能傳播作為人類傳播的全新形態,既繼承了以往傳播形態的諸多屬性,又具備對虛擬與現實、時間與空間、單向與多向的全線整合能力。基于人工智能攜帶的多元可供性特征,本文首先整合了在智能媒體加持下紅色文化在未來傳播中的呈現與展演、時空蛻變與重組、傳遞與共情等層面的轉向。然后,立足于這“三大轉向”以及紅色文化的傳播現況,從內容、主體和信息交互三個維度,尋求智媒時代紅色文化賡續傳播的正向建構路徑,并進行技術風險把控等層面的省思。
二、可供升維:智媒加持下紅色文化的
未來發展藍圖可供性概念的引入為學界重新厘清技術與人、技術與文化之間的關系開辟了新的思路。美國杜蘭大學社會學學者Ostertag[17]認為,可供性是特定技術或非自然存在的物品的支持、賦能或者限制主體的行動,包括潛在行動的可能,同時文化可供性旨在探究人們如何使用傳播技術,有效且方便地敘述集體社會戲劇。當下,在以元宇宙、AIGC(人工智能生成內容)、深度神經網絡和機器學習為代表的智媒技術的多維度可供性的特征加持下,紅色文化的未來傳播呈現出多個層面的創新轉化。一方面,紅色文化既具有歷史現實中的真實性,又具有虛擬場域中的復現性。同時,紅色文化;既具有時間上的持續性,又具有空間上的共鳴性。另一方面,紅色文化既具有單向信息的傳遞性,又具有多向延伸的互動性。具體而言,智媒時代紅色文化的未來傳播將面臨著呈現、時空和交互層面的“三大轉向”。
(一)呈現與展演:從“三維虛實”轉向“多元宇宙”
從某種意義上看,智能媒體不再聚焦于對虛擬現實技術的有機整合,而是整體綜合VR、AR、MR等虛擬視覺傳達技術和區塊鏈、物聯網等現實世界聯通技術,全方位呈現了客觀現實世界與個體意識世界之間的相互關聯,并將其全部映射至人工智能描繪的多元虛實場域之中。智能媒體與傳媒行業的滲透融合重塑了后者在生產流程、把關過程、傳播制程、反饋進程等層面的運作模式。同時,這也更新了紅色文化在新的傳播環節中的呈現樣態。從紅色宣傳標語到紅色宣傳冊,從紅色廣播到紅色題材影視,從紅色宣傳H5到紅色文化虛擬現實體驗展館,紅色文化的呈現與表達從單維現實到三維虛實之間實現了新突破。“技術越是看不見,就越是深刻,因為它像空氣和水一樣融入了人們的日常生活,無形地服務于人類。”[18]如今,智能媒體也像空氣、水一般嵌入人們的生活。在智媒時代,紅色文化的“三維虛實”呈現逐漸邁向“多元宇宙”的發展階段,由此不斷促進紅色文化的傳播從“硬輸出”向“軟接受”的方向演進。智能媒體技術的多元宇宙展演推動了紅色文化從文本、圖片、視頻、虛擬現實場景傳播升維至沉浸傳播。
(二)蛻變與重組:從“線性時空”轉向“非線性時空”
紅色文化是中國共產黨帶領人民群眾在革命時期創造、在建設和改革時期弘揚和發展起來的先進文化[19]。源自于黨在不同歷史時期的主動實踐,紅色文化超越歷史事實,成為黨在艱苦奮斗、自力更生的社會實踐過程中的深刻寫照,是黨無私奉獻、一心為民、不畏艱難等優秀品質的高度凝練。同時,紅色文化依托于特定的時間和空間,從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建設到井岡山精神、從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到長征精神、從延安老區根據地到延安精神、從抗美援朝到志愿軍精神、從原子彈研發到“兩彈一星”精神……,紅色文化在不同的時間和空間內持續迸發著鮮活的生命力。鑲嵌在不同歷史時空的紅色文化不僅需要通過多種媒介形式予以傳承與弘揚,更需要傳播主體在深切體會紅色文化事跡、深刻感悟紅色文化精神、深入踐行紅色文化內核的基礎上,變革紅色文化的傳播方式和傳播理念。智媒時代對虛擬時間和空間的重組與解構,打破了以往紅色文化線性時空的單一演化呈現。智能媒介技術通過對紅色文化特定生成時間和空間場域的重新復刻,并對非線性的虛擬時空進行二次展演,由此實現了紅色文化在智媒時代的創新呈現。而在此過程中,個體不再作為單向的參觀者和視聽符號的接受者而存在,轉而成為參與者和親歷者納入紅色文化的傳播流程當中。以《閃亮的坐標》為例,該片可視作紅色文化“非線性時空重組”的淺層嘗試之一,通過對紅色人物特定歷史空間的節點化敘事,調用增強現實技術還原了紅色歷史的原始面貌,給觀眾帶來了極佳的感官體驗。
(三)傳遞與共情:從“信息單流”轉向“自然交互”
紅色文化題材的影視作品、電視節目、實體展館以及各式各樣的線下活動是目前紅色文化傳播的主要形式,學界和業界對此也展開了廣泛而具有開拓性的探索和實踐。如同其他優秀文化的傳播一樣,紅色文化在傳播主體開展媒介實踐時,往往也會注重運用多種媒介形式予以呈現,如3D技術與紅色題材電影電視的融合、虛擬現實全景音效技術的廣泛應用等,這些新興技術極力突出對觀眾的聽覺和視覺呈現感受的提升。目前傳播媒介營造的擬態環境呈現出顯著的“視聽通貨膨脹”現象。近視群體規模的急速擴張、智能可穿戴設備對聽力的損傷等,意味著人類社會出現了歷史上從未有過的視聽富裕過剩的時期。我們成了美國《連線》雜志主編凱文·凱利所說的“屏幕之民”[20]。但是,法國知覺現象學家莫里斯·梅洛-龐蒂認為“視覺始終是有限的,始終有不能被看見甚至不可見的物體界域,視覺是受制于感官的思維”[21]。而且,以往紅色文化灌輸式的傳播方式,久而久之就會呈現出“我寫你讀”“我播你聽”“我拍你看”的情境。因此,將紅色文化編碼為信息符號組成的傳播流,并單向傳輸至個體,在這個過程中所取得的傳播效能遠不及智媒時代紅色文化多感官自然延伸互動所帶來的極致體驗。也就是說,智能媒體營造的全感官信息交互方式,助力個體更加自然化和具象化地擴展意義空間,最終彌合人工智能元宇宙與真實宇宙之間的傳播罅隙。由此,在參與中感悟紅色文化,在互動中深入領悟紅色精神,通過多樣化手段增進個體在智媒接觸與使用中對紅色文化進行共情傳播。
三、多元賡續:智媒時代紅色文化
傳播進路的經驗啟思智媒時代的多維可供性向紅色文化的升維傳播展現出多元的優化路徑和經驗啟思,具體體現在內容生活化、主體拓源化和交互游戲化等方面。智能媒體幫助紅色文化傳播主體適應新的傳播環境,并憑借新的傳播技術,為推動紅色文化傳播事業縱深發展注入新鮮活力。
(一)內容生活化:作為生活體驗的紅色文化紅色文化的生成、發展與壯大依托于特定的歷史現實,而任何傳播紅色基因的圖像所呈現的圖景都是現實與歷史的同構和辯證[22]。同時,紅色文化依附于特定的傳播媒介,并從傳播媒介中浮現出來。這意味著傳播主體在開展紅色文化傳播活動時,需要將紅色文化融入傳媒作品的創作、編輯和傳播的全過程之中,通過貼近群眾、貼近生活的方式,從細小之處感染人、以宏大敘事鼓舞人。進入智媒時代,紅色文化呈現出流動性的外部表征。一方面,智能媒體從傳媒技術層面增強用戶媒介使用的沉浸感,從而達到還原紅色文化本真傳播場域、促進紅色文化由表入里的傳播目標;另一方面,智能媒體從人類實踐層面擴展個體行動的發展空間,進一步拉近紅色人物、紅色事跡、紅色精神與個體之間的心理距離。
在人工智能技術的助推下,紅色文化液態的傳播屬性進一步突顯,逐漸與個體日常生活實踐的相互融合,從而緩和了紅色文化的傳播語態。這成為紅色文化走出精英文化傳播圈的重要實現路徑。以電影《長津湖》為例,江南水鄉漁船、受命奔赴前線、艱苦抗戰紀實這些宏大場景與微觀個體敘事之間相互交錯,既還原了當時的歷史場景,又在觀眾群體中引起了傳播內容和傳播場域的雙重共鳴。從流動性來看,智媒時代的自然化信息交互推進紅色文化的語態緩和并融入個體生活實踐。從微觀敘事角度撬開宏觀場景呈現的大門,進一步推動紅色文化傳播的液態化發展,如水一般融入個體的生活體驗。文本自身并不具備什么力量,力量是在“迷”們將文本吸收融入自己獨特的生活體驗的過程中產生[23]。智能媒體對傳播場域的獨特建構能力,必將成為紅色文化升維傳播的重要推動力量。
(二)主體拓源化:超越媒介敘事與多元解讀媒介技術的變革發展催生了媒介呈現形式的與時俱進。紅色文化在不同的傳播階段表現形式各不相同。紅色文化經歷口語口號傳播、印刷文本傳播、視聽媒介傳播階段,并逐漸衍生出一種多元媒介、超文本結構的傳播形態。智媒時代紅色文化在虛擬場景的搭建過程中超越歷史場域,推動紅色文化朝著數字化、擬人化、具象化的方向發展,從而在社會層面進一步加深個體對紅色文化的集體記憶。對視覺增強技術、虛擬域現實域整合技術以及互動協同技術的整合,意味著人工智能是一個同時擁有多重媒介屬性的綜合體,也代表著智媒時代個體身體將會完全呈現在聚光燈之下,促進全感官的協調與滿足[24]。
智媒時代的紅色文化傳播應將著力點置于用戶全身心沉浸上,從而促進用戶新型信息消費體驗的再造與升級。一切信息和觀念的傳播要以受眾自愿接觸為前提[25]。法國思想家米歇爾·徳塞杜提出大眾傳播時代“文本盜獵”概念,認為讀者將完整的符號文本打散,并重新組合成具有個人風格的文化拼貼從而實現自我展演[26]。人工智能對時間和空間概念的重新解構使得大眾傳播產生了“文本盜獵”與“視聽盜獵”的雙重轉向。這也意味著在紅色文化傳播過程中個體會對原始信息開展參與式接受和多元化解讀。智媒時代紅色文化的跨媒介敘事不再局限于穿越媒介種類的界限和區隔,而是從更深層次的媒介文化內核以及媒介呈現理念角度入手,通過參與式的平等延伸實現紅色文化的拓源化發展。
(三)交互游戲化:游戲和儀式化增進認同感正如電影《游戲玩家》中描繪的那樣,個體通過特定入口進入智媒世界,全程以游戲化的運作范式實現個體從現實宇宙朝著虛擬宇宙進近的目標。游戲化的交互方式強調將游戲中的規則、獎勵等因素運用到紅色文化的傳播過程中。個體深度沉浸其中,全感官漸趨產生意識脫離,并逐漸步入“心流”狀態。紅色文化不再是孤立、單薄、扁平的傳播內容,而是逐漸演變成沉浸化的立體、深厚、生動的文化傳播載體。通過深度還原紅色文化歷史,智能媒體進一步增強個體與紅色文化場域的沉浸程度,并以此強化個體對紅色文化的認同感。智媒時代的游戲化交互范式將成為紅色文化實現“以文化人、育人無聲”目標的關鍵要素。
從個體步入紅色文化傳播場域到臨場感悟紅色文化內涵,再到個體深度認同紅色文化價值,并由此形成的態度、情感和行為是智媒時代紅色文化儀式傳播的重要表現。儀式能夠產生集體情感,并將情感和符號一起構成組織信仰、組織思想、組織道德規范以及組織文化基礎[27]。智能媒體對紅色文化場景的再現以及給個體心理帶來的“心流”體驗是紅色文化實現儀式傳播的關鍵組成部分,同時通過增強個體對紅色文化發自內心的認同感和感召力實現智媒時代紅色文化傳播的升維化發展。在新的媒介環境下,面對紅色文化傳播土壤缺失、矮化和污名化等困境,智媒時代的儀式化傳播逐漸成為紅色文化既具普遍性又具特殊性的重要切入點。
四、深層省思:智媒時代紅色文化的
誤讀風險及其治理智能媒體具有整合虛擬與現實、時間與空間、在場與離場等多元屬性,并由此優化了紅色文化在新的傳播環境中的傳播內容、傳播要素、傳播方法和傳播效果。需要明確的是,目前尚處于由弱人工智能邁向強人工智能的發展階段,仍然存在多重技術短板帶來的風險與挑戰。因此,智能媒體作為紅色文化傳播新的技術語境,需要我們在廣泛探索的基礎上,清醒地認知技術可能給紅色文化帶來的誤讀風險,并積極尋找紓困進路。
(一)智媒時代紅色文化的誤讀風險從技術自身的發展特點來看,技術既可能是社會發展的加速器,又可能是社會進步的絆腳石。以人工智能、機器學習和自然交互為關鍵邏輯的智媒時代,紅色文化將會面臨歷史歪曲、精神褻瀆和本體反噬等風險。
1.超高自由度易歪曲紅色歷史
如果說人工智能、區塊鏈、物聯網和可穿戴設備促進了身體從傳播幕后走向前臺,進一步確立了人作為傳播過程中的主體地位,那么智媒時代對人的主體地位的凸顯,可視為個體重新回歸傳播中心的重要見證。人工智能賦予個體更加開放的實踐理念和更加廣泛的活動空間,在此過程中人作為技術的主導者從感官擴散到行動延伸,無不體現出智媒時代超高的自由度。紅色文化擬態傳播場域的營造需要人工智能技術的高度配合,又亟需個體作為信息生產和傳遞的參與者進行媒介實踐。同時,智能媒體對紅色歷史的真實呈現與個體視覺、聽覺、觸覺等感官解碼行為之間的匹配程度的高低決定了紅色文化在智媒場域內傳播效果的強弱。尤其是網絡傳播和移動互聯時代,個體信息生產的自由度與解碼方式的多元化促使紅色文化逐漸淪為碎片化的傳播素材,出現了質疑董存瑞、黃繼光等紅色革命先烈的負面現象,進一步滋生了歷史虛無主義之風。而智能媒體非線性時空的重組與傳播受制于傳播主體的主觀思維,由此紅色歷史在智媒時代超高自由度的影響下存在被歪曲與矮化的風險。
2.游戲化運作易褻瀆紅色精神
作為智媒時代普遍存在的信息交互方式,游戲化發端于游戲,又與游戲有本質區別。通過部分吸收游戲運作的理念以及規則制定機制,游戲化以一種更加自然、歡快和開放的姿態成為人工智能爆火了重要原因之一。紅色文化的游戲化傳播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但同時游戲化與娛樂化之間的密切勾連導致紅色文化傳播面臨著褻瀆風險。《VR Chat》游戲中“Create,Share,Play”“第二義肢”(或數字身體)的宣傳語,一夜之間元宇宙的游戲化運作成為學界和業界競相討論的話題。2021年12月,Meta推出的元宇宙產品“Horizon Worlds”,它被定義為由完整的現實社區打造的并在不斷向外延伸的虛擬體驗宇宙。在“Horizon Worlds”游戲化的運作模式中,用戶通過創建虛擬化身(Avatar)與其他用戶開展信息交互,但由于虛擬場域的灰色屬性時常出現暴力犯罪等社會事件。同理,紅色文化的游戲傳播也會受到游戲化運作機制和傳播理念的負向規制。據CNNIC第52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3年6月,我國網民規模為10.79億,互聯網普及率達75.6%,同比增長2.676.4%[28]。網民規模的持續擴張意味著個體進駐互聯網場域的門檻進一步降低,即越來越多的人接入互聯網絡。同時,智能媒體低延遲和高傳輸速率的傳播特性促使智媒世界入口愈發擴大。而智媒時代參與式文化視域下,作為紅色文化高度凝結內核而存在的紅色精神也在多元傳播主體的“信息拼貼”之下漸漸流失。
3.AIGC、深度造假與紅色文化本體反噬
智媒時代的內容生產逐漸呈現出模式化、多元化和數智化的特征。紅色文化的傳播流程也將在智媒技術的融合之下獲得更高維度的優化升級。傳播內容的完善離不開傳播形式的更新迭代,從UGC(用戶生成內容)、PGC(專業生成內容)到PUGC(專業用戶生成內容)、OGC(職業生成內容),乃至MGC(機器生成內容),內容生產一直是文化得以廣泛傳播的重要抓手。步入智媒時代,AIGC的生產模式應運而生。這種生成式的智能內容給紅色文化的延展傳播開辟了新思路,但也帶來了多維度的隱憂。步入視覺主導的傳播場域,視頻形態仍然是未來傳播的主流形式之一。而隨著一步步走向強人工智能階段,技術的去中心化屬性進一步放大,激發了視頻傳播主體的多元化發展形態,由此帶來的深度視覺造假(如AI換臉等)逐漸成為影響紅色文化本體發展的重要因素。除此之外,由于算法背后的原理復雜且難以理解,因此可能造成無法評估算法如何優先規劃和生產內容,加上算法本身存在偏見失實的可能性,這不僅不利于紅色文化的深度傳播,反而會產生阻礙作用,乃至反噬紅色文化本身。
(二)智媒時代紅色文化未來傳播的風險治理智能媒體為紅色文化的未來傳播描繪了多樣性的優化藍圖,同時也應看到,智媒時代紅色文化傳播需要規避諸多困境。這給目前學界和業界廣泛討論和交流的元宇宙和ChatGPT等新興媒介技術帶來了一定程度的冷思考。“人類是科技體的主宰,也是科技體的奴隸,我們的命運無法脫離這令人不自在的雙重角色,因此我們對科技永遠都有矛盾的感覺,發現要做出選擇很難。”[29]也因如此,尋求智媒時代紅色文化未來傳播的治理路徑,促進紅色文化入眼、入心、入行,是急需解決的重要問題之一。目前,如何紓解人工智能等新興技術給紅色文化帶來的負面效能,學界更多的是從管理者、傳播者和用戶多元主體角度展開,立足各行為主體的實際,尋求解困之策。但需要指出的是,技術是一面鏡子,技術使用意圖映射出主體由特定環境形成的價值觀。由此,智媒時代媒介價值觀的概念應運而生。從智媒價值觀的角度切入,以科學的認識指導積極的社會實踐,立足于思想觀念和價值尺度層面,優化不同主體對于智媒時代紅色文化面臨的風險所采取的措施,更具實踐意義。
媒介素養是媒介價值觀的外化表現,媒介價值觀是媒介素養的內在中樞。媒介價值觀和信息價值觀之間具有相同之處,也具有各自的獨特性。一方面,媒介價值觀與信息價值觀的行為主體皆為受眾群體中既具普遍性又具特殊性的個人;另一方面,媒介價值觀不僅涵蓋媒介素養,而且還包括意識形態部分的價值判斷和價值選擇。媒介價值觀是媒介素養的高階形態,科學的媒介價值觀促進媒介素養的正向建構。媒介素養與媒介價值觀之間是融合共生、相輔相成的關系,媒介素養能力是媒介價值觀的外化表現,媒介價值觀是媒介素養的內化中樞。同樣,智媒時代紅色文化的升維化發展同樣受制于特定主體的媒介價值觀念,科學的媒介價值觀能夠推動紅色文化朝著行穩致遠的方向發展。面對技術洪流奔涌向前,亟需各類傳播主體樹立科學的智媒價值觀。從管理者的角度看,宏觀的技術發展掌控和政策研判是智媒時代紅色文化正向傳播路徑構建的重要手段。具體而言,管理者需要基于不斷更新的智媒價值觀,結合學界和業界發展實際,制定智媒技術開發和應用的法律層面和道德層面的規范,確保紅色文化既保留“紅色”本色,又能創新紅色文化傳播形式。隨著智媒時代“產銷者”的傳播邏輯進一步深入,生產者和傳播者(用戶)之間的界限進一步消弭。這在無形當中提高了智媒時代“媒介智人”的技能門檻,傳播者和用戶更加需要樹立科學的智媒價值觀,堅持以紅色文化的創新傳播為重要尺度,以紅色文化的升維發展為重要準則,共同開辟智媒時代紅色文化未來傳播的新境界。
五、結語紅色文化集中體現了中國共產黨在革命、建設和改革時期帶領全國人民不斷克服艱難困苦,并取得社會主義新發展、新成就的過程中形成的優秀文化[30]。在新的歷史時期,賡續傳播紅色文化極具現代意義。一方面,傳承和弘揚紅色文化是對“來時的路”的深刻銘記,從心靈深處認同革命先烈和共產黨人在物質條件貧乏、客觀環境惡劣的背景下形成的紅色文化。另一方面,傳承和弘揚紅色文化是對“未來的路”的信念堅定,賡續紅色精神、紅色血脈、紅色基因,用紅色文化激勵人們勇往直前、開拓進取。智能媒體作為新興傳媒技術的最新形態,對紅色文化未來發展藍圖的生動描述,進一步閃耀著人本傳播理念的光輝。目前,學界對于智媒時代紅色文化的賡續發展尚未形成系統的研究面向,而人工智能時代的“未來已來”的發展邏輯,無不暗示著智能媒介化社會的強勢來襲。科學研判紅色文化的智媒發展藍圖,在一定程度上能為紅色文化的升維發展開辟新的思路。智媒時代紅色文化面臨著呈現、時空和交互層面的“三大轉向”,并在智媒助力下,獲得傳播內容、傳播主體和交互方式層面的經驗啟思。同時也應正確認識到技術帶來的負面影響。針對目前業界和學界此起彼伏的“技術熱潮”——比特幣、區塊鏈、元宇宙和ChatGPT,勢必要求人們冷靜思索新的傳播技術對個人、社會和整個傳播生態產生的深刻變革與隱憂。可以預見的是,人工智能技術將成為推動紅色文化升維傳播的強力引擎,但同時也要從科學價值觀的層面高度整合管理者、傳播者和個體之間的協同合力,從而為推進紅色文化的深入發展凝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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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麗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