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秦錫麟現代民間青花繪畫作品中的形式語言*

秦麗婷

(景德鎮陶瓷大學 江西 景德鎮 333403)

1 秦錫麟的現代民間青花

秦錫麟說過:“景德鎮民間青花廣為流傳民間,是由置身于人民大眾的民間藝術家創造的青花藝術,他們運用長期積累的藝術實踐經驗和極其熟練的技巧,淋漓酣暢地抒發自己情感,用簡練筆墨描繪物象,形成了不重細節,取其大勢,不重形似,而重神似的藝術格局,以純真意念、生動布局、高度概括、大膽夸張,創作了美妙絕倫、令人陶醉的藝術形象和審美境界。”[1]現代民間青花藝術于20世紀80年代首次興起,各類型產業均處勃發興盛之勢,同時又是思想活躍文化多元之時。改革開放的勝利,在改善人民物質生活的同時,又大大拓寬了人民的眼界。西方藝術被中國人民所接受,它以新奇的觀念和特有的文化極大地改變著那個時代人民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正是在這種文化相互交流與融合中,才有了現代民間青花的誕生并開始發展壯大。通過長時間地學習和探索,現代民間青花藝術有了自己的獨特韻味,其瀟灑的表現語言和靈動新奇的畫面效果為青花的發展開闊了視野,這對民間青花來說無疑是一次巨大的進步。在眾多現代民間青花藝術從事者中,中國工藝美術大師秦錫麟取得了巨大成就。秦錫麟首次提出了“近代民間青花”的概念,不僅長期從事民間青花的理論研究而且進行大量現代民間青花的創作實踐活動。秦錫麟對現代民間青花的貢獻使民間青花又一次進入到人們的視野中,并成為青花繪畫領域的新亮點。

2 對秦錫麟作品中形式元素的分析

2.1 線條的運用

自古以來,涌現出了眾多優秀的陶瓷繪畫作品,也誕生了大量杰出的陶瓷藝術家。他們的繪畫技法隨著自身的經驗不斷積累進步,繪畫觀念也隨著時代的發展而不斷地改變,但作為繪畫創作的主要手段,線條依然是最基本的形式。線條在一幅陶瓷繪畫作品中占據著重要位置,而且它對造型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畫面由線條組成,然后才有造型,神似又因造型而傳達出神韻。

從畫面的具體結構來看,繪畫是不斷用線條來塑造形象,從而表現這個對象,然后又在這個對象的基礎上完成色彩。陶瓷繪畫具有一定的立體性,因而整個造型就在立體性的基礎上進行。如果不對造型加以重視,就失去了繪畫的根本。但是有時候“形式”是具有相對性的,繪畫則有一定的寫意性,遵循“尚意”的繪畫特點,既應“應物象形”,又應“以形寫神”,線條作為陶瓷繪畫的基本組成部分,對整個畫面的立體效果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線條被當作描繪抽象事物的具象手段。

石魯先生說過:“線化為筆,以立形質、以傳神情、以抒氣韻,線雖簡,然以其抑揚頓挫之變而化眾美。”而線條在不同的畫家筆下有著不同的表現效果,或行云流水,或婀娜多姿,或剛健有力,或隨心所欲,這是畫家宣泄情感的重要表現。而青花在繼承了中國文化脈絡之后,自然而然地也不會放棄以線條描繪出屬于自己的獨特天地。在青花繪畫的藝術中,線條是其造型最基本的骨骼,如果沒有線條構架的支持,那么它將不復存在。

秦錫麟的青花繪畫作品《海韻》(見圖1)充分體現了其線條的個人風格特色。在描繪曬魚干的場景中,縱橫的漁網與魚干相互交錯,混亂中又井然有序,盤的造型則突破了傳統的器型樣式,光潔的釉面上橫亙者一道粗糙的未上過釉的胎體,形象地表現出了沙灘的顏色以及閃爍的沙粒,與光潔的釉面形成鮮明的反差,或粗或細或長或短的線條構成一張張漁網,漁網上懸掛的魚兒隨風輕拂,整個畫面安靜祥和,洋溢著平淡和諧的生命樂章。這種相互交錯的線條可以表現出了一種現代的感覺,沒有拘泥于傳統線條的形式感,而是隨心所欲、有感而發。線條的秩序和節奏,讓整體畫面的藝術效果得到了加強。

圖1 《海韻》

2.2 筆墨技巧的變化

現代民間青花藝術是傳統民間青花藝術的繼承與延續、發展與創新的產物。秦錫麟的徒弟鄭燦煌曾將現代民間青花藝術的傳統歸結于東方人最擅長的筆墨,現代民間青花是一改前人“繁縟堆砌、生硬刻板、柔糜纖弱的好無人情味”的筆墨,變革為“自由奔放、酣暢淋漓、質樸率真、灑脫自然、節奏韻律盡出、氣韻生動盡顯”的具有時代精神的筆墨[2]。據其描述,現代民間青花藝術筆墨意趣凸顯了當代創作者的精神氣質,結合傳統又契合時代精神“或剛、或柔、或動、或靜、或細若游絲、或力能扛鼎、或淋漓奔放、或沉著蘊藉,從而產生出各種效果與美感”[3]。在對現代民間青花的研究中,秦錫麟借鑒了施于人先生的藝術風格,他從古彩繪畫裝飾手法入手,經過長期的積累與沉淀才有了現代民間青花藝術的問世。

秦錫麟的現代民間青花藝術作品,裝飾性很強,但在裝飾性的基礎上,人們感受到的卻是一種空靈的文人筆墨韻味,一種深邃悠遠的意境,并流露出了一種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獨特領悟。圖2中《蘆葦深處》為秦錫麟“蘆葦”系列作品之一,有大雁從蘆葦之中穿滑翔而過,蘆葦隨風飄動。根據不同的器形,其布局也各不相同,每一幅畫都透著一股濃重的墨韻,秦先生對傳統文人墨客墨韻的鉆研,再加上他對青花料性的把握,創造出了一幅幅可貴的現代民間藝術青花藝術作品。

圖2 《蘆葦深處》

2.3 抽象語言的表達

任何藝術都是來自于生活但又高于生活,民間青花也不例外。民間青花貼近生活貼近人民“正是這些看似并不經意的表現,給人一種有濃厚人情味的自然天成的美感,這恰是規整、光挺、嚴格、劃一的官窯瓷器所缺憾的”[4]。可以說,民間青花藝術的表現形式一直在不斷地變化著。生活中有很多符號取決于我們如何去想象和詮釋。在現代的青花陶瓷藝術中,抽象化表現性語言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中國畫的特點是以形寫神,它所表達的是一種畫面的意境與藝術家的心境。當代許多陶瓷藝術家運用抽象的概念,在繪畫創作中使用簡單的點、線、面、色彩、肌理等基本要素去表達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情感,這種藝術表現形式進一步詮釋了青花陶瓷藝術的魅力。通過對形式的抽象與內容的表現,傳達作者內心最直接最單純的情感。觀眾因而產生一種“內容多過形式”的美感與別具一格的魅力。因此,抽象指的是對具象客觀物體的感受和提煉,所表現的還是現實生活。

秦錫麟對傳統民間青花藝術語言的大膽探索、細膩解構與重組,貼近現代陶瓷藝術,融合時代特色,最終形成了獨具一格的、具有符號化語言的抽象表達。其青花繪畫作品(見圖3)既吸收了傳統民間青花的養分,又有對現代社會進行思量,融匯了個性化、時代化、符號化、地域化等特點。這是一次大膽而又富有創新精神的改革,為青花藝術的發展開辟了一條全新的道路。

圖3 青花繪畫作品

2.4 傳統構圖的開拓

傳統青花構圖十分嚴謹,同時也有許多抽象構圖,如渣胎碗裝飾紋樣等。而現代青花的裝飾手法則是在對傳統青花構圖風格進行傳承的同時,將現代人的構圖理念——“有意味的形式”融入其中,對“形式感”的關注較多。對點、線、面等形態組成規律的運用更為有效。從吳昌碩大開大合的“勢”與“力”到潘天壽張弛有度的點、線、面都是對傳統構圖形式的開闊。

秦錫麟在創作中借鑒民間青花渣胎碗的圖案,渣胎碗在大面積的白地上畫少而精的紋飾,重外形、取大勢、舍繁縟、避瑣碎,突出了一個“疏”字,顯得更加緊湊、簡練、集中和分明[5]。他利用菊花的特點將點線面巧妙結合,用迷離的詩意表現出悠然的自然風光。《秋菊》是秦錫麟的作品(見圖4),他使用了一種網格的構圖方式,讓作品在寧靜的氣氛中產生了緊張的感覺。在這里線條不但有銜接花朵的作用,還有一種空間的分割效果,菊花在網格和樹葉的襯托下更加突出。創作者在處理線條的時候運用了中國傳統的“三角力構成原理”。作者在線條交匯處描繪了朵朵浪漫花朵,花朵與青葉形成強烈的對比,把人的視線拉到花朵之上。這種散點式構圖一方面突出了畫面主題,另一方面也將分割的空間與散落的點點花朵串聯起來,使整個畫面亂中有序,形成了一個生氣自然、活潑可愛的畫面。

圖4 《秋菊》

圖5 《昔日光輝》

2.5 器物造型的改變

傳統的青花瓷器在造型上更趨向于規則和對稱,這不僅反映了統治者的審美需求,而且對應了工匠在陶瓷創作中因循守舊的固有思維。但是現代藝術已經進入了一個思想開放的社會,藝術創作已經突破傳統觀念,獲得了自由與解放。人們可以從傳統器型進行創造與革新,獲得了一種新型創作觀念。

秦錫麟的另一幅作品《昔日光輝》(見圖5)是用一種泥片貼塑的方式。在制作過程中,該作品選用圓形柱形體的基本造型,接著將大大小小的泥片一層一層地粘在柱形體表面,這些泥片不用加以修整,而是保留最初制作的手工痕跡,再把里面的柱形支撐體取出來,最后在器物表面上使用傳統圖案紋飾如魚紋等。黏土的自然之美與紋樣的藝術之美遵從了土壤的自然特性,顯示了中國遠古文明之光輝與先民之智慧。

3 結語

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任何一種意識文化的發展,都要經歷循序漸進的過程,青花也有其獨特的歷史進程。秦錫麟以其寬廣的眼界和敏銳的洞察力,在當代民間青花藝術中率先進行了一次嘗試,并為傳統民間青花藝術注入了新的內涵。秦錫麟作為這一領域的開創者,傳承了傳統青花,擴展了現代青花藝術語言,利用了現代文化藝術思想,大膽地展現了他創作的現代民間青花繪畫作品的形式語言。而該創舉將會對今后青花藝術多元化的發展產生巨大推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