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數字人在國內主流媒體的應用實踐與完善路徑

洪少華 盧曉華 劉洪靜

摘要：人工智能的發展推動了虛擬數字人技術的成熟與落地，國內主流媒體緊跟技術發展趨勢，積極探索虛擬數字人在專業服務、偶像娛樂等場景中的應用，推出了虛擬記者、虛擬主播、虛擬主持人等一大批“數字媒體人”。針對當前虛擬數字人在主流媒體的應用痛點，可在拓展應用場景、突出情感設計的同時加速構建虛擬數字人的商業運作模式和身份認證體系，推動虛擬數字人的更新迭代及其在主流媒體的應用完善。

關鍵詞：虛擬數字人 主流媒體 人工智能

2018年5月2日，以著名主持人康輝為原型的虛擬主持人亮相央視新聞頻道《直播長江》欄目，標志著虛擬數字人在國內傳媒業，尤其是在主流媒體中的新一輪應用熱潮的到來。此后，人民日報、新華社、中央廣播電視總臺、浙江衛視、上海廣播電視臺等各級各類主流媒體相繼加入對虛擬數字人的應用探索，先后推出了數十位由虛擬數字人擔任的記者、主播、主持人、傳媒推廣人。虛擬數字人的應用不僅為媒體深度融合提供了動力，也加快了人機共生時代來臨的步伐。聚焦虛擬數字人在主流媒體的最新應用動態、省思其現狀與問題對促進主流媒體自我革新、推動數字人技術發展進步意義重大。

一、技術發展推動虛擬數字人應用繁榮

智能化是媒體深度融合的重要趨勢，人工智能為媒體智能化發展和全媒體傳播體系構建提供了技術支撐，也為虛擬數字人的技術研發、落地實踐和應用創新注入了新的動力。虛擬數字人在包括傳媒行業在內的各個社會生產領域迎來了廣闊、蓬勃的發展前景。

1.“虛擬數字人”定義。“數字人”（Digital Human）指的是借助信息科學方法對人體進行虛擬仿真而得到的多層次數字模型。數字人是生命科學與信息科學碰撞、交融的產物，能夠從微觀到宏觀，從生理到智能，從分子、細胞、組織、到器官、整體等不同層級實現對人體的精確模擬。與生命科學領域稍有差異的是，應用于信息傳播領域的數字人多指的是“虛擬數字人”（Virtual Human），即具備類人化數字外形與認知能力、在數字虛擬環境中行使自動化代理功能的交互式虛擬人物。有別于實體機器人，虛擬數字人需要以數字顯示設備為存在載體，能夠從外觀、行為、智能等方面模擬人類，比如模擬人類的容貌、性征、語言、表情、動作，部分虛擬數字人可識別外部環境并實現與外界的交流互動。虛擬數字人是通往元宇宙的入口，是人工智能技術在圖形動畫領域的關鍵性應用。融合了多種高新尖智能技術的虛擬數字人，在驅動社會各行業發展及拓展人類生存體驗的同時，也拉開了全新人機共生智媒時代的序幕。

2.人工智能為虛擬數字人的繁榮和升級提供技術動力。當前，虛擬數字人仍處于技術研發和落地實踐的初期階段，業界對虛擬數字人的通用系統框架尚未形成統一定論。參考《2020年虛擬數字人發展白皮書》，虛擬數字人通用系統框架可初步劃分為基礎模塊和拓展模塊兩類，前者包含語音生成、動畫生成、人物形象和音視頻合成顯示等四大模塊，后者則主要指代交互模塊。語音生成模塊負責生成基于文本的人物語音，動畫生成模塊負責生成與人物語音匹配的人物動畫，二者共同服務于人物表達。產出的語音和動畫再經由音視頻合成顯示模塊加工成視頻。人物形象模塊主要負責虛擬數字人的形象設計，如外形風格（超寫實、寫實或卡通等）和外觀維度（2D或3D）。交互模塊則決定了虛擬數字人是否具有基于語音識別、視覺識別等智能技術的交互功能，而按照是否配備交互模塊，虛擬數字人又可劃分為交互型數字人和非交互型數字人。

自2018年起，隨著深度學習算法的快速發展，虛擬數字人，尤其是智能驅動型數字人的研發與應用不斷取得突破，更加精細、更加智能的虛擬數字人在社會生產各領域嶄露頭角。人工智能技術從人物生成、合成顯示、分析決策等方面推動虛擬數字人應用所依賴的關鍵技術發展成熟。同時，在制作和應用成本大幅下降的同時，虛擬數字人的交流互動能力和虛擬仿真程度卻在不斷提升，其行業應用場景得到極大拓展，不僅傳媒行業積極展開虛擬數字人應用探索，影視、游戲、文旅、教育等行業都在積極擁抱數字人技術。

二、國內主流媒體虛擬數字人應用實踐現狀

早在本世紀初傳媒行業便開始了對虛擬數字人的應用探索。在國外，2000年英國PA New Media公司推出了全球首位虛擬主播“安娜諾娃”（Ananova），隨后日本、韓國也先后出現了虛擬偶像“寺井有紀”（Yuki）、“露西雅”（Lusia）。在國內，2004年中央電視臺電影頻道上崗了國內第一位傳媒數字人——以主持人身份亮相《光影周刊》節目的“小龍”。2018年起，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成熟，國內新一輪虛擬數字人應用熱潮來臨，主流媒體成為落地虛擬數字人應用實踐的先鋒力量。

1.廣泛落地數字人應用實踐，積極推動數字人應用創新。在過去五年里，人工智能的發展為虛擬數字人的研發、迭代和落地實踐提供了強大的技術支撐。國內主流媒體緊跟技術發展趨勢，積極探索虛擬數字人應用，從廣電媒體到報業集團，從中央媒體到地方媒體，各傳媒機構紛紛投入虛擬數字人應用探索，推出虛擬主播、虛擬記者、虛擬編輯、虛擬主持人等“數字媒體人”。虛擬數字人在主流媒體中迎來了蓬勃、繁榮的整體發展態勢。目前，國內主流媒體的“數字員工”已經多達數十位，其中最為知名的有央視網的數字小編“小C”、新華社的數字記者“小錚”、央視新媒體中心的“AI王冠”，以及浙江衛視的“谷小雨”、北京電視臺的“時間小妮”等。其中，新華社“小錚”采用的是目前全球領先的實時高保真數字人技術。從高精度的超寫實數字人到著名主持人的虛擬分身，越來越多風格、氣質各異的虛擬數字媒體人走上崗位，成為業界認可、大眾熟悉的傳媒新生力量。

2.聚力專業服務場景，探索多元應用途徑。虛擬數字人主要應用于專業服務、偶像娛樂、情感陪伴三大場景，具體應用形式多樣，包括虛擬主持、虛擬偶像、虛擬導游、虛擬客服、虛擬陪護等。主流媒體的虛擬數字人應用主要集中在專業服務場景，對偶像娛樂場景的開發呈現拓展之勢，但受經費、策劃等原因限制對情感陪伴場景的涉入較少。

在專業服務場景中，主流媒體主要聚焦于虛擬主持的開發利用，虛擬數字人的主要工作是資訊播報和節目主持。聚力虛擬主持的原因主要有二：一是該類應用符合主流媒體內容生產的提質增效需求。隨著數字人數據采集技術的進步和使用成本的下降，由虛擬數字人負責視聽內容播報的便捷性大幅提升而門檻大幅降低。二是該類應用能夠在運營、客戶服務、視聽內容生產等各方面推動主流媒體的創新發展。以北京廣播電視臺的智能交互虛擬數字主持人“時間小妮”為例，目前“時間小妮”已經從稿件、互動、大數據等各方面實現了與客戶端的全面API對接，具備了在客戶端進行客戶服務、資訊播報、交互問答的全智能視頻服務能力，能夠應對不同個體在不同場景下的用戶需求。

3.業務場景引領能力要求，合作研發推動技術賦能。主流媒體虛擬數字員工的能力要求主要取決于其應用場景：視聽播報場景中的虛擬主播主要負責信息播報，可以實現多語言播報、場景切換和一鍵換裝，但大多不具備交互能力。訪問直播場景中的虛擬主持人交互能力相對更強，對技術和內容安全的要求也更高，工作過程中經常需要在人工接管和AI驅動之間切換。虛擬偶像場景中的數字人需要同時具備突出的交互能力和動作能力，因此現階段仍以人工驅動為主，其動作生成主要來自于對真人肢體動作的采集和遷移。

在研發層面上，主流媒體自主展開虛擬數字人技術研究和實踐應用的相對較少，這主要是因為虛擬數字人的升級迭代對人工智能的依賴非常大，與人工智能企業合作更有利于整合各方資源、加快研究進程。在與人工智能企業的合作分工中，主流媒體負責應用場景的提供和虛擬數字人的整體運營，企業則負責提供技術保障。如新華社的“小錚”、央視網的“小C”便分別是主流媒體與騰訊游戲、百度智能云合作的成果。

三、國內主流媒體虛擬數字人應用完善路徑

從現階段的應用實踐不難看出，當前國內主流媒體虛擬數字人應用的核心痛點是應用場景過于局限、商業模式不夠明晰以及受技術與使用成本的鉗制較大。未來，主流媒體可以從應用場景拓展、產品設計升維、商業模式構建、認證體系完善等方面入手激發虛擬數字人的傳播潛能。

1.明晰商業運作模式，強化虛擬數字人商業變現能力。商業運作模式不清晰、變現能力不強是主流媒體虛擬數字人應用的重大瓶頸之一。當前，虛擬數字人，尤其是高仿真和人工智能驅動類的數字人的研發和體驗成本依然高昂，迫切的應用需求和巨大的資金壓力讓虛擬數字人的商業變現問題愈加凸顯。不同于Noonoouri、Lil Miquela等在抖音、YouTube平臺上擁有超高人氣，能夠通過打賞、贊助、廣告、訂閱、平臺分成、電商帶貨等多樣化路徑實現大規模變現的虛擬網紅和時尚博主，虛擬數字人在主流媒體中的應用主要集中于生產端提效，其營收的核心途徑是規模非常有限的新媒體廣告。為了保證虛擬數字人的研發、應用品質和可持續運營，主流媒體要有意識地增強虛擬數字人的“造血”能力。可參照虛擬偶像的運作模式，加強跨界運營、突破資源合作壁壘，積極探索數字藏品、非同質化代幣等新型商業模式，加大虛擬數字人的知識產權開發力度，不斷拓展數字人的應用場景和變現途徑。

2.緊扣數字人本質，深挖虛擬數字人應用價值。從媒介傳播的視角來看，虛擬數字人的本質是一種由新興數字技術所創造的新型軀體，對虛擬數字人的應用是一種智能身體傳播實踐。這種傳播范式有效整合了被傳統大眾傳媒無意中割裂的各類人體感官，并通過對多重時間和復合空間的彌合進一步豐富了人類生存狀態。相較于傳統媒介，融媒體內容生產的核心優勢在于它高效促成了人類感官的再造與重組。從這個意義上看，能夠以數字化方式生動復刻人類外觀、行動、情感和智力的虛擬數字人可謂是融媒體內容生產、創新的新高峰。隨著技術，尤其是強人工智能的成熟，虛擬數字人極有可能由智能身體傳播的中介升格為傳播主體，深化主流媒體的“多域整合”進程，助力主流媒體創新內容生產，甚至扭轉主流媒體在當前信息傳播格局中的不利位置，為主流媒體探索元宇宙多維信息傳播模式、參與構建跨維度信息傳播格局提供強勁動力。

虛擬數字人的應用價值來自于對人的價值的模擬仿真，而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和數字人情感化設計的持續升溫，虛擬數字人的傳播價值和媒體應用場景將大幅拓展。當前主流媒體能夠為虛擬數字人提供的工作場景較為有限，主要集中在新聞播報方面。這主要是因為虛擬主播、虛擬主持人的應用成本和技術要求相對較低，需要的運營支撐相對輕量。此外，在現有的應用場景中，虛擬數字人的本質是工具，其價值尚未超越場景中信息的價值。未來，虛擬數字人作為信息的價值、作為服務的作用會隨著智能技術的發展進一步凸顯，更多數字人將成為涉足“表演人”場景、“專業人”場景，在社交、表演、教育、資訊等活動中擔當主角。

3.提升情感設計層次，突破數字人“工具”價值定位。美國認知心理學家唐納德·諾曼認為，情感在產品設計、傳播中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他的《情感化設計》將產品的情感設計劃分為三個層次：一是本能層，即產品給使用者帶來的先于思考和邏輯的直觀印象；二是行為層，即產品與用戶的理性交互關系；三是反思層，即產品能夠激發使用者獨特記憶、情感共鳴并使其忠于產品的品牌差異性。

虛擬數字人要實現價值超越就必須具有交互和共情的能力，因此必須借助情感化設計來滿足受眾在本能層、行為層和反思層的使用訴求。在本能層，可以通過優化虛擬數字人的外觀、衣著和氣質強化其視覺吸引力，為受眾帶來更好的視覺體驗和審美享受。在行為層，要強化語音合成、自然語言理解等技術的應用與升級，提升虛擬數字人的人機交互能力，做到“能聽、能說、能理解”。在反思層，要重點提升虛擬數字人的共情能力，一方面要借助人工智能強大虛擬數字人的情感計算中樞，幫助其識別、理解人類情感，提升交互的準確性；另一方面要做好虛擬數字人的持續運營，通過人設塑造、跨界合作等方式強化其個性與才能，幫助虛擬數字人贏得大眾的信任與認可。

4.完善數字人身份認證體系，警惕技術濫用風險。在積極探索虛擬數字人技術與應用的同時，主流媒體還需要對高新技術應用可能帶來的負面社會影響和內容安全隱患保持警惕。技術是一把雙刃劍，能夠創造出仿真主播的數字人技術同樣可以被用于偽造包括政要、名人在內的一切真實人類。對虛擬數字人的濫用，不論是政治抹黑、恐怖行動，還是色情暴力、經濟詐騙，抑或者詆毀誹謗、虛假信息傳播等，都可能給社會造成不利影響甚至巨大災難。具體到傳媒領域，考慮到媒體機構不同于個人的巨大社會影響力，一旦媒體數字人應用失范，將極大可能引起媒體社會信任破壞、新聞客觀性消解等重大問題。對此，主流媒體必須在虛擬數字人的應用中始終保持人文反思與技術警惕，大力發展溯源追蹤和內容鑒別技術，逐步建立健全數字人身份認證體系，保證虛擬數字人應用的正當性和內容生產的安全性。

作者洪少華系新疆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

盧曉華系新疆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

劉洪靜系新疆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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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朱垚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