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曉劍 林涵莎
(江西理工大學經濟管理學院, 贛州 341000)
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 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 數字經濟作為兼具創造財富和共享財富屬性, 又能夠促進公平與效率統一的新經濟形態, 與共同富裕目標高度契合, 是促進共同富裕的巨大引擎。 探討共同富裕的實現路徑無法脫離數字經濟的大背景, 而應在發展數字經濟的同時持續為共同富裕賦能。
學者們從共同富裕的核心內涵出發, 回答了什么是共同富裕的問題。 大多學者一致認為共同富裕是“富?!?和“共同” 的有機統一。 “富?!敝荚趯崿F物質富裕和精神富裕, 確保人類生活的基本物質需求得到充分滿足[1-3]。 同時, 人們還能在精神、 文化、 法律等領域得到充分發展。 此外,共同富裕注重的“共享” 這一概念, 則強調區域間、 群體間、 城鄉間的差距要適度均衡[4-6,2]。
隨著數字經濟帶來的生產力變革, 正逐漸拓寬共同富裕實現路徑, 這一進程可以從兩個關鍵角度來審視。 從“做好蛋糕” 來說, 實現共同富裕要不斷提高生產力水平, 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數據作為一種新的生產要素, 促進不同信息間的交流和融合, 賦予數字經濟強大活力[7], 從而提升生產效率、 優化流通體系、 驅動消費升級, 進而促進共同富裕[8]。 從“分好蛋糕” 來說, 實現共同富裕需要進一步完善收入分配機制, 不斷深化區域協調發展, 通過“先富帶動后富” 進一步加強對落后地區的對口幫扶。 數字經濟廣泛深入鄉村, 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進程, 獲取更廣泛的城鄉經濟聯動發展, 有利于縮小城鄉發展差距與城鄉數字鴻溝[9,10]。 此外, 數字政府建設彌補了公共服務供給短板, 構建以人為本新型智慧城市,促進資源的公平分配[11,12]。
綜上所述, 已有研究成果為本文的研究展開奠定了堅實基礎, 但仍存在一定局限性。 本文鑒于評價指標體系的構建易出現主觀性、 重復性的缺點, 使用Citespace 關鍵詞聚類篩選出學術熱點, 通過文獻海選方式構建初步評價體系, 運用R 聚類和變異系數篩選指標, 提高了評價體系的科學性; 對我國2013~2021 年區域共同富裕水平進行測度, 揭示其演進過程、 發展趨勢, 并運用NCA 與fsQCA 結合的方法, 深入探討數字經濟促進共同富裕路徑, 識別復雜影響機制, 為我國共同富裕發展的切實推進提供有效參考與政策啟發。
1.1.1 初步構建
本文通過Citespace 的關鍵詞共現網絡功能構建評價指標的準則層和因素層, 選取中國知網CSSCI 來源期刊作為數據源, 將Time Slicing 設置為“2021~2023” 年, 檢索詞設定為“共同富?!保ā皵底纸洕?, 括號中為數字經濟相關數據, 下文不再說明), 共檢索到相關文獻3235 篇(4411 篇),經人工篩選剔除了會議、 選題等干擾文獻, 最終獲得有效文獻2171 篇(2488 篇)。
除去基礎關鍵詞后根據高頻詞統計得到表1,對高頻關鍵詞進行歸納得到評價體系的準則層。同時限定檢索詞“共同富裕+測度” 或者“共同富裕+評價” 或者“共同富裕+指標” (數字經濟同理)得到文獻145 篇(238 篇), 經人工篩選同時選取期刊復合影響因子大于3, 綜合影響因子大于2 的文獻, 總獲得共同富裕指標構建類文獻10篇[1-6,13-16](17 篇[7,12,17-31])。 共收集到共同富裕類指標216 個(173 個), 將相似指標合并, 同時根據數據可得性原則建立初始體系(表略)。
1.1.2 指標篩選
(1) 數據標準化
數據標準化是指消除數據間的數量級差異,從而使得各個維度上數值的比較具有可比性。
正向指標:
負向指標:
(2) R 型聚類
R 型聚類是層次聚類的一種, 使用SPSS 軟件進行操作, 具體步驟如下:
將每個數據點視為獨立聚類, 選用類平均法(組間聯接)計算每一對聚類間距離。G表示類,假定G中有n個樣本, 用列向量xi(i=1,2,…,n)來表示,dij表示樣本xi與xj間距離,DKL表示類GK與類GL之間的距離, 則GK和GL之間的平方距離為:
類間平方距離的遞推公式為:
逐步合并聚類, 更新相似性矩陣直到生成整體聚類, 選定聚類層次確定最終聚類數目。
(3) 基于變異系數篩選
對每一類下指標的變異系數進行對比, 保留變異系數最大的指標, 形成最終評價指標體系見表2。 其中Xj表示第j個指標各年份數據的平均值,Xij表示第j個指標第i年的具體數值。

表2 共同富裕(數字經濟)評價指標體系

續 表
1.2.1 熵值法
熵值法基本思想是根據各評價指標的信息熵值和各指標與綜合目標的相關性進行計算, 最終得出各指標相對權重的比例。
(1) 計算權重
其中Pij為第i個評價對象的第j項指標在所有評價對象中的比重。
再根據熵值計算出各個指標的權重。
(2) 計算綜合評價值
1.2.2 NCA 與fsQCA 混合法
NCA 方法著重于尋找在給定條件下的最低要求, 即前因條件在什么程度下才是產生結果的必要條件[32]。 fsQCA 是一種質性比較分析方法, 旨在研究前因條件與結果變量間的復雜因果關系。本文以共同富裕的綜合評價值作為結果變量, 用數字經濟評價體系的六大因素即數字基礎、 數字規模、 效益水平、 效益規模、 數字環境、 數字能力作為前因條件。
本文選取2013~2021 年我國30 個?。▍^、 市)作為研究對象, 基于數據可得性, 本文研究區域不包括西藏、 中國香港、 中國澳門和中國臺灣。原始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 《中國火炬統計年鑒》、 國家統計局和政府官網等; 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來源于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課題組[33]; 政策支持力度數據來源于馬克數據庫。 在組態研究中考慮結果變量相較前因條件會出現一定滯后[34], 本文結果變量采用2021 年、 2020 年共同富裕綜合得分均值, 前因條件變量采用2018年、 2019 年均值, 少量缺失值用線性插值法進行補充。
利用熵值法測度2013 ~2021 年我國區域共同富裕發展水平。 總體而言, 我國區域共同富裕發展形勢穩中向好, 綜合評價指數平均值從2013 年0.226 漲至2021 年0.452, 但區域間發展不平衡逐漸加劇。 從2013 年最高與最低分相差0.292 到2021 年相差0.338 便足以顯現。 使用ArcGIS 軟件展示2013 年、 2015 年、 2018 年和2021 年的演變數據(圖略)。 每0.2 分值間隔代表一個級別, 將“共同富裕水平” 分別標記為低、 較低、 中、 較高和高5 個級別。 2013 年, 各地區共同富裕均處于較低、 低水平, 我國仍有超過八千萬的農村貧困人口, 貧困地區的發展滯后問題尚未得到根本解決。 到2015 年, 大部分地區的共同富裕水平仍然較低, 極少數地區達到中等。 精準扶貧階段云南、 貴州等落后地區逐漸迎頭趕上, 我國區域發展不平衡問題得到了極大改善, 2018 年我國所有區域均在低等級及以上。 在隨后的經濟快速增長階段, 各地區緊抓數字經濟發展機遇, 2021 年大部分地區共同富裕水平達到中等, 少量地區跨入較高水平。
2.2.1 校準
為了確保數據在模糊集分析中的一致性和可比性, 要對原始數據進行校準, 參照已有研究, 本文采用直接校準法, 將完全隸屬、 交叉點和完全不隸屬3 個校準錨點分別設定為0.75、 0.5、 0.25[35]。模型的校準錨點及描述性統計如表3 所示。

表3 集合、 校準和描述性統計
2.2.2 必要條件分析
NCA 可以用來分析哪些因素是實現特定結果的必要條件, 主要判斷依據為必要性效應量(d)和顯著性水平。 運用軟件R4.3.1 運算, 結果如表4 所示, 效益水平、 數字環境在CE 測算時效應量大于0.1 且P 值顯著, 是共同富裕發展的必要條件, 數字基礎、 數字規模、 效益水平、 數字環境在CR 測算時雖同時滿足成為必要條件的要求, 但根據Dul 提出的精確度不低于95%的標準[36,37], 不能被認定為必要條件。

表4 NCA 對單個條件的必要性分析
NCA 的瓶頸水平測度用以衡量為達到目標值, 單個前因條件在其觀測值范圍內所需達到的最低水平。 如表5 所示, 要達到90%的共同富裕水平, 需要63.9%的數字基礎、 62.4%的數字規模、 74.8%的效益水平和62.8%的數字環境, 其他條件在該水平上均不存在瓶頸水平。

表5 NCA 對單個條件必要性瓶頸水平(%)的分析
本文進一步采用fsQCA 方法進行必要性檢驗, 在一致性結果大于0.9 表明該條件為必要條件的標準下[32], 不存在產生高/非高共同富裕發展的必要數字經濟條件, 見表6。 該結果與NCA分析結果存在部分差異, 其原因是NCA 可以識別比fsQCA 更必要的條件且QCA 通常在數據集中發現的必要條件比NCA 少得多[38]。 同時, 在下文的組態分析中識別了效益水平和數字環境為核心條件的路徑, 說明NCA 與fsQCA 必要性分析結果基本一致。

表6 fsQCA 對單個條件的必要性檢驗
2.2.3 組態分析
本文運用fsQCA 軟件探討各數字經濟前因條件實現共同富裕的路徑, 在進行組態分析時需要對一些參數進行設置。 考慮?。▍^、 市)案例的特殊性將案例閾值設置為1, 原始一致性閾值設為0.8, PRI 一致性閾值設為0.75[34]。 通過比對中間解和簡約解的嵌套輸出, 得到了4 種高共同富裕實現組態和5 種產生非高共同富裕的組態, 每條路徑的一致性和總體一致性均高于0.9。 需要說明的是, S4 路徑唯一覆蓋度為0, 是因為該組的4 個案例被組態2 和組態3 所覆蓋。 具體情況如下:
(1) 高共同富裕組態
根據表7, 構成高共同富裕的4 條路徑核心條件相同, 都包含效益水平和數字環境, 是二階等價組態。 在組態S1 中, 高效益水平和高數字環境為核心條件, 與高數字規模、 高效益規模和非高數字能力為邊緣條件互補, 共同促成高共同富裕的目標。 該組態下盡管數字能力欠佳, 但在數字規模和效益規模的雙重輔助下, 效益水平和數字環境持續賦能, 仍能擁有高共同富裕成效, 被命名為水平-環境主導下的雙規模驅動型。

表7 產生高、 非高共同富裕的數字經濟組態

續 表
該類組態典型地區包括上海、 江蘇等5 個地區, 位于我國不同地理區位, 但根據其經濟特點和政策導向, 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表現呈現出一致性。 近年來, 上海緊抓國家數字經濟發展政策, 鼓勵和推廣數字服務的“合約式” 模式, 對軟件和信息服務業、 互聯網以及部分數字經濟跨境活動實施稅收優惠政策, 激勵了數字新業態發展的包容環境, 激發了數字企業新活力。 此外,超前布局6G、 區塊鏈等前沿技術, 首發數字資產“回力DESIGN-元年” 等舉措有力推動了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之間的協同創新, 全市數字經濟核心產業規模已超5500 億元, 數字化效用顯著。 以上海為例的這類組態地區, 在效益水平和數字環境表現出強大動能, 與數字規模、 效益規模聯動匹配, 為實現共同富裕提供有力保障。
組態S2 表明, 效益規模不甚理想的狀況下,效益水平和數字環境完善的地區如能擁有較優的數字基礎, 激發更多數字能力, 同樣也能促成高共同富裕愿景。 該組態以效益水平、 數字環境為核心條件, 數字基礎、 數字能力和非效益規模為輔助條件, 因此被命名為水平-環境主導下的基礎能力雙驅型。
典型地區包括內蒙古、 浙江。 內蒙古在煤炭、石油等領域有著豐富的資源, 經濟發展側重于傳統資源型產業, 數字經濟的發展相對滯后。 在效益規模方面, 內蒙古的軟件信息產業存在規模相對較小、 研發實力較弱等特點, 這不僅限制了當地信息軟件產業的增長, 還導致了明顯的業務流失趨勢。 但近年來, 內蒙古立足自身稟賦和戰略定位全力推動數字經濟產業建設, 成為“東數西算” 八大樞紐節點之一, 多家央企、 互聯網企業進駐, 數據中心產業規模不斷壯大, 數字經濟效益從2016 年3395 億元增至2022 年5574 億元,占GDP 比重由18.7%增至24.4%。 依托政策紅利, 內蒙古搭建起高能級“走出去” 招商引資平臺, 舉辦了京津冀、 長三角等推介活動。 同時隨著數字經濟產教融合基地的落戶, 創造了更多的經濟機會留住人才。 搭上數字經濟快車的內蒙古為共同富裕發展提供了一片沃土。
組態S3 路徑下, 效益水平和數字環境同樣發揮著引領作用, 同時數字基礎、 數字規模發揮積極影響, 效益規模廣闊, 被命名為水平-環境主導下的程度規模三驅型, 包括北京、 廣東等7 個典型地區。 組態S4 與組態S3 相似, 差別在于S3的效益規模為邊緣條件存在, 數字能力缺失, 而S4 剛好相反。 故命名為水平-環境主導下的程度能力三驅型。 典型地區包括北京、 浙江、 廣東、山東。
北京是我國數字經濟的引領者。 2022 年數字經濟產業占全市地區生產總值比重為41.6%, 其中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增加值占全市地區生產總值比重上升至23.9%。 除了傳統數字基礎設施的不斷覆蓋, 北京還在加速推動新型數字基礎設施的建設, 在云計算、 先進算力、 元宇宙等領域實現產業化和數字化發展的超前布局。 跨越式數字化程度為數字經濟發展奠定良好基礎, 靈活的政策措施則營造了積極數字環境。 北京將目光緊緊鎖定在數字經濟技術瓶頸和前沿核心科技上, 產業研發緊密結合、 軟硬協同運作的數字技術創新生態逐現雛形。 因此, 當地區處于高效益水平和高數字環境的有利條件下, 整合數字化程度優勢,通過效益規?;驍底帜芰Φ膮f同作用, 推動實現高共同富裕目標。
(2) 非高共同富裕組態
產生非高共同富裕的組態共有5 條, 該結果與高共同富裕組態不存在對稱關系, 符合因果非對稱性。 組態NS1 表明各類數字經濟相關要素缺失時, 不能達到高共同富裕水平。 NS2、 NS3 顯示, 在數字基礎和數字環境核心條件缺失, 其余因素作為邊緣條件存在或缺失的情況下, 均會抑制高共同富裕。 當只注重數字基礎發展, 而效益水平、 效益規模和數字環境作為核心條件缺失,即使數字能力發展較好, NS4 呈現出的同樣是非高共同富裕。 NS5 則表示忽視數字基礎和數字環境, 依靠其他條件的驅動仍無法實現共同富裕。
2.2.4 穩健性檢驗
本文參照杜運周等[32]的研究采用兩種方法對數據集進行驗證, 結果如表8 所示: (1) 對校準點進行調整, 采用0.8, 0.5, 0.2 校準閾值, 輸出組態與原組態保持一致, 僅在一致性和覆蓋度上存在微小差別; (2) 調整PRI 值降低至0.65,此時輸出高共同富裕組態5 條, 原組態為現組態的子集。 檢驗結果表明不同條件下的組態仍然趨向一致, 研究結論具有穩健性。

表8 產生高共同富裕組態的穩健性檢驗
本文以我國30 個?。▍^、 市)為研究對象, 基于文獻計量方法構建的評級指標體系對共同富裕進行了綜合評價, 并通過NCA 和fsQCA 結合的方法, 挖掘數字經濟六大因素提升共同富裕的驅動路徑, 主要結論如下:
(1) 我國共同富裕發展水平在這9 年里正向發展, 但整體處在中等水平, 存在很大提升空間。區域間發展不平衡且差距逐漸擴大, 經濟發達地區與經濟落后地區相比存在顯著梯度差。
(2) 單一數字經濟發展要素不能構成共同富??冃?, 但效益水平和數字環境在驅動共同富裕路徑中發揮著關鍵作用, 協同其他前因條件以不同的組合方式促成高共同富裕愿景, 共形成4 條有效路徑。 其中, 組態S3 和S4 中效益規模和數字能力的潛在替代關系, 反映了實現共同富裕過程中的多元化路徑。
(1) 注重數字經濟效益水平和數字環境。 在所有構成高共同富裕的組態中, 效益水平和數字環境均作為核心條件存在。 鼓勵創新和研發是提高數字經濟效益的關鍵。 政府要加強研發資金的投入, 支持技術創新和數字化領域的研究項目。企業應鼓勵員工參與研發活動, 積極與高等院校開展產學研合作。 降低市場準入壁壘, 促進新企業的涌現。 同時不斷完善監管政策, 確保數字經濟的合法性和公平性。 以效益水平和數字環境為著力點聯動整個數字經濟驅動系統, 助力共同富裕。
(2) 選擇合適發展路徑, 注重各因素的協同作用。 數字經濟六大前因條件變量相互交織, 共同推動數字化經濟驅動系統的運轉, 單獨看待任何一個因素都難以實現高度的共同富裕, 需要綜合考慮各個要素的相互影響。 上述多元化路徑反映了不同地區在追求共同富裕時可以采取的多樣化策略。
(3) 靈活運用替代關系, 采取差異化策略。效益規模和數字能力之間的潛在替代關系突出了在實現共同富裕的過程中, 各地區可以根據自身條件進行調整和靈活性的應用。 這意味著在某些情況下提高數字能力可能彌補了規模的不足, 反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