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站內空氣有多臟

紐約、倫敦等地的研究顯示，地鐵站的顆粒物濃度遠超限值，位置越深，空氣越臟。

我們身邊有這樣一群人，他們總是隨身攜帶著科學儀器，以便隨時監測空氣中潛在的有害顆粒物。“我們就是一群研究空氣污染的書呆子，不是嗎？”紐約大學環境健康學家特里·戈登說。

幾年前，戈登的同事進入紐約一個地鐵站時發現，顆粒物檢測儀上的讀數高得驚人。“他當時以為是檢測儀壞了。”戈登回憶道。然而，事實并非如此。科學家們隨后開展了一項針對紐約、新澤西、費城及美國東北部其他地區地鐵站內顆粒物濃度的研究，引起了人們的關注。

人們越來越擔心城市通勤會帶來潛在的健康風險。今年4月，有人指控法國巴黎的地鐵站空氣污染嚴重，危及到了人們的生命，當地機構對此展開了調查。不僅如此，巴黎地鐵運營商巴黎大眾運輸公司還被指控故意隱瞞顆粒物濃度超標的問題，但該公司對此予以否認。

當然，地鐵站內肯定存在顆粒物，其濃度往往是大街上的數倍。這是因為當地鐵行進或剎車時，金屬車輪與軌道不斷產生摩擦，使得大量細小的金屬顆粒被蹭下來并隨著氣流飄散到空氣之中。目前的問題在于，如何對不同地鐵系統間的顆粒物濃度進行比較分析，以及是否可以從科學角度揭示在這種環境下乘車或工作所帶來的真正健康風險。眾所周知，長期接觸有害顆粒物可能會引起各種心肺問題，甚至還會導致過早死亡。

然而，聽聞對巴黎地鐵的指控，戈登倍感驚訝地說：“與倫敦地鐵的顆粒物濃度相比，巴黎地鐵根本不算什么。”他還補充說，紐約及周邊地區的地鐵站內極易發生空氣污染，至少他的研究顯示，這些地方的顆粒物濃度遠高于其他地方。

美國東北部地區地鐵站的空氣污染十分嚴重，甚至刷新了紀錄。戈登在曼哈頓和新澤西兩個地鐵站測得的數據顯示，每立方米空氣中約有1700微克直徑小于等于2.5微米的顆粒物（PM2.5）。該讀數為兩個相對較短、長約一小時時間段內PM2.5的平均濃度。PM2.5是一種非常細小的顆粒，可以嵌入肺部，甚至會進入到血液系統，對人類健康造成很大的危害。世界衛生組織的PM2.5標準為，個體日均暴露量不應超過每立方米15微克。

戈登報告中提到的那些地鐵站目前由紐新航港局過哈德遜河捷運（下稱“紐新捷運”）管轄。紐新捷運表示，經過獨立評估，這些地鐵站內的空氣質量符合美國職業安全與健康管理局規定的標準。紐新捷運發言人說：“我們將繼續采取適當的措施，以確保運輸系統中的空氣質量始終維持在監管標準之內。”

去年發表的另一項研究詳細列出了紐約九條地鐵線路車廂內外PM2.5的濃度均值，總共涉及287座車站的341個站臺。所測讀數集中在每立方米120至300微克之間，而有些站臺的讀數高達每立方米600微克。

“我們對旗下運營的地鐵線路進行過空氣質量檢測，沒有發現任何健康隱患。”紐約大都會交通局的一位發言人說，“確保旅客和工作人員的安全永遠是我們的首要任務。”

去年發布的一份官方研究報告顯示，巴黎地鐵站的PM2.5濃度為每立方米55微克左右，約為室外水平的三倍。與美國的地鐵站相比，這一讀數已經非常低了。2010年巴黎地鐵站的PM2.5濃度為每立方米70微克，在之后的八年內，該數據一直呈下降趨勢。此外，有研究發現，工作日早上7點到晚上7點之間，瑞典斯德哥爾摩地鐵站的PM2.5平均濃度約為每立方米260微克。韓國首爾地鐵站的PM2.5濃度約為每立方米129微克。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研究在很多方面都存在不小的差異。科學家們使用的檢測儀器不同，一天中選擇的檢測時間也不一，計算平均值的時間段長度亦不同，因此這些結果不能直接進行比較。不僅如此，讀數還可能因季節差異而出現波動。

總體而言，這些研究確實會讓人們覺得地鐵站內顆粒物濃度是要高于外界的，而且地鐵越老、位置越深，濃度往往就越高，紐約的一些地鐵站就是如此。

倫敦地鐵是世界上被研究次數最多的地鐵系統之一，同時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地鐵，其歷史可追溯至1863年。英國劍橋大學在讀博士生哈桑·謝赫記錄了倫敦多個地鐵站的顆粒物濃度，并得出結論：那些最深、最古老的地鐵線路，空氣污染往往也是最嚴重的。謝赫發現，地鐵站在沒有列車進出站時的平均顆粒物濃度為每立方米300至400微克。當列車進站時，地面和軌道附近的顆粒物會被卷到空中，使濃度飆升至每立方米1000微克。列車出站后，濃度會很快地降下來。

去年謝赫與同事們發表的一項研究指出，倫敦地鐵站顆粒物中氧化鐵的含量相對較高。通過對軌道、列車表面成分進行化學分析，謝赫發現這些氧化鐵可能已經存在很多年了。“這不是一般的氧化鐵，”他說，“它因長期存在于地鐵站內而被進一步氧化了。”

巴黎多條地鐵線路的列車使用的均是橡膠制輪子，這與倫敦地鐵形成了鮮明對比。謝赫還指出，巴黎地鐵比較新，而且通風狀況比倫敦地鐵要好。

倫敦地鐵運營商倫敦交通局的一位發言人表示，工作人員多年來一直在努力解決地鐵站顆粒物污染問題，確保人員安全一直是他們的首要任務。發言人補充說：“倫敦交通局正在進行一項價值數百萬英鎊的地鐵清潔計劃，其中包括采購多臺背包式工業真空吸塵器。”

目前最大的問題在于，人們并不知道這些顆粒物是否會帶來健康風險。無數通勤者于上下班高峰期在地鐵站穿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鐵工人因工作需要常年待在隧道內勞作。即便地鐵站的顆粒物濃度遠超限值，大部分人依然身體健康，沒有出現嚴重或急性的疾病。那么，這些顆粒物是否會引起一些不易察覺的慢性疾病呢？是否會對肺、大腦以及心臟功能造成長期的不利影響呢？

英國南安普頓大學的空氣污染毒理學家馬修·洛克薩姆與他人合著了一篇論證健康風險的綜述報告，于2019年發表。洛克薩姆總結道：“我們不能排除這些可能性，但目前似乎沒有證據能表明這些顆粒物具有明顯的健康風險，至少在被調查的群體中是這樣的。”他指出，還沒發現任何有力的新證據能夠推翻他的結論。

洛克薩姆還補充說，金屬顆粒物普遍存在于地鐵系統中，尤其是鐵顆粒。它們因具有潛在的毒性而引起人們的擔憂。金屬顆粒物有時也具有可溶性，可以滲透進肺部，深入細胞之內。

“這確實很糟糕。不過，這些可溶性顆粒物比固體顆粒物更容易去除。”洛克薩姆說。這意味著，一些顆粒物進入人體肺部后只會沉積下來，至于以后會不會引起健康問題尚不能確定。

洛克薩姆補充說，人體鐵含量過高會帶來健康問題，但由于鐵是人類血液中血紅蛋白的重要組成成分，因此人體會形成一種自動調節機制。不過他強調，目前尚不能確定人體的這種機制是否對其他顆粒物也具有調節作用。而且，偶爾暴露在顆粒物濃度高的環境內也不一定會得病，洛克薩姆呼吁人們不要毫無根據地妄下結論。

若是擔心地鐵站有空氣污染，我們可以佩戴過濾式防塵口罩。如果可能的話，地鐵運營商應考慮在站臺上安裝屏蔽門，以防止乘客在列車進站時吸入過多的揚塵。然而，一項關于首爾地鐵站使用屏蔽門的研究表明，屏蔽門雖然降低了站臺的顆粒物濃度，但卻導致車廂內顆粒物濃度的升高，可見這種方法也會帶來其他問題。

戈登表示，很難說地鐵站的顆粒物是否真會帶來健康風險。他強調，這個問題需要進一步研究，需要對地鐵工人的健康狀況進行長期跟蹤，工人退休后的健康動態也得持續關注。

編輯：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