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涵
經年好景請君記,應為桂雨飄香季。
鄉下老宅的秋夜,飄著蒙蒙細雨,輕拍著雕花窗,勾起漫漫情思。當第一顆清露染勻樹枝;當第一縷朝陽漫卷天邊;當第一聲雞鳴報曉長空,輕推花窗,幽香溢韻,水汽清漾,唯少田壟稻香,農人耕忙。
你忙碌的背影縈繞夢鄉,黝黑的臉上嘴角輕揚,滿是屬于農民的淳樸無華。你的身后跟著一條小尾巴,小小的腦袋上頂著兩個小丸子,眼睛一眨一眨的,就是我。
你從田埂上挖回一棵樹苗,拎著一柄鐵鏟,來到花園,在夏天種下,于清秋開花。你說,它名為銀桂。
銀桂不似金桂驚艷,它的瓣兒是銀白的,蕊是淡黃的,透著幾許素雅;銀桂不如丹桂稀罕,它好像無處不在,大街小巷,古鎮橋頭,十分樸實,一如你,一如當代農民。
你早年讀過書,很聰明,可惜家境不好,沒能讀到大學,便歸家上班種田。我兒時便是在老宅度過的。
你上班回來得晚,每天我就坐在那銀桂下,玩著泥巴,等你歸家。那時總會有一雙因歲月滄桑而布滿老繭的手從后捂住我的眼睛,將我從地上拎起,送到一個不算高大但始終溫暖的脊背上。踏著夕陽的余暉,伴著銀桂的清香,慢慢地,慢慢地,一步步走回家,彼時,落日熔金,晚霞正好,一大一小,一老一少,被染成了溫馨的橘色,銀桂也被鍍了一層金。時光無恙,歲月安穩。
你愛喝酒,用桂花釀酒,新開的銀桂自然是首選。你抱著大籮筐,我背著小簍子,一路歡聲笑語,踏著朝霞去搖桂花。抱著樹干晃兩下,桂花緩緩落下,筐里,地上,頭頂滿是。天空剛剛泛出魚肚白,你等不及來年開封,到了冬天就飲,美其名曰“暖身子”,有時還拉著我抿兩口。此時,最無奈的當數外婆了,不僅要眼睜睜地看著桂花酒被喝完,還得照顧在院子里撒酒瘋的祖孫倆。
曾經那么多的夜晚,你我在金色蒼穹下,伴著一身花雨歸來;曾經那么多的清晨,你我在東方既白時,沐著星點花雨離去。
如今,外公,你在天堂可安好?昨日我又夢到了那棵銀桂樹,樹下,你滿身落花,身姿挺拔。
(指導教師? 胡? 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