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渾壯美 蕩氣回腸

王彩君

摘 要：話劇《黑土紅雪》在弘揚主旋律、塑造英雄群體和美學表達等方面，進行了成功的探索和實踐，本文就此進行淺析。

關鍵詞：抗聯英雄；詩意化；審美享受

2023年10月27日、28日，由雞西市藝術發展中心排演的話劇《黑土紅雪》，作為黑龍江省首屆金秋藝術旅游節調演劇目在哈爾濱演出，獲得了觀眾的廣泛好評和贊譽，特別是引起三百多名觀看演出的大學生的熱烈反響，他們用掌聲與淚水檢驗了這部話劇的時代性與現實性。

一

一部好的戲劇，即便落幕，也會讓人回味無窮，凈化人心靈，給人力量。這部話劇是學習貫徹習近平文化思想，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創作更多無愧于時代的優秀作品”和“要把抗聯的歷史發掘好、研究好、宣傳好”“東北抗聯精神、北大荒精神、大慶精神、鐵人精神激勵了幾代人。今天，我們仍然要用這些精神來教育廣大黨員、干部，引導他們發揚優秀傳統，在全社會帶頭弘揚新風正氣”等重要講話重要指示精神的具體體現。該劇講述的是發生在黑龍江這片黑土地上可歌可泣的東北抗聯故事，真實地反映了普通抗聯官兵艱苦卓絕的戰斗和生活，藝術詮釋了蘊含“忠誠于黨的堅定信念，勇赴國難的民族大義，血戰到底的英雄氣概”核心內涵的偉大東北抗聯精神。

“世界上從來沒有一支軍隊，像東北抗聯那樣，主要創建者和領導人大半戰死；也從來沒有一支軍隊，像東北抗聯那樣，時刻面臨著餓死、凍死和戰死的威脅……”戲從被東北抗聯某獨立連護送到蘇聯尋找黨組織而幸存的北滿省委特派員劉子峰的回憶開始。

戰爭的殘酷，環境的惡劣，敵人的殘暴，先烈的犧牲，讓人觸目驚心，震撼心靈。日軍憲兵隊長要把被捕的特派員劉子峰變成肉醬，從下水道流進穆棱河，日本鬼子把老丁活活地拋進了狼狗圈。抗聯戰士每個人身上都有一本血淚史：冷華生從日本留學回來，父母被日軍殺害，國破家亡；小白龍的家讓鬼子平了，妹妹被鬼子糟蹋了；二丫的爸爸和叔叔活活地被小鬼子塞進了冰窟窿；山子的兩個哥哥都犧牲在戰場上，怕鬼子查，連墳頭也沒敢留；樸春香住的朝鮮屯土地被日本人霸占，哥哥被抓去……東北抗聯的官兵們挑戰著人類生命的極限，在完全與人民群眾斷絕的情況下，他們吃野菜、草根和樹皮，穿的從打死的敵人身上扒。炊事班長王滴道在被凍到極點時，生產了幻覺，他把楓樺樹當成了一縷火，脫掉衣服，光著上身，緊緊摟著一棵粗大的楓樺樹犧牲，仿佛一尊冰雕。小戰士山子被抓后，被日軍殘忍地挖去雙眼、鋸掉雙腿……

他們擔負著國家和民族存亡的使命，如果他們不上戰場，就只有當亡國奴，中國就沒有了未來。在最為惡劣的抗日戰爭環境中，他們爬冰臥雪，孤懸敵后，不屈不撓，堅持苦戰。正如主人公指導員冷華生所說：“等我們把幾代人的仗都打完了，我們的后代才不會再打仗，才能過上和平安寧的日子。”偉大的抗戰并非一個人的事，正是這些衣衫襤褸的老少爺們、這些柔情似水的女人，他們的堅毅、抗爭和熱血，鑄成了我們中華民族永世不滅的靈魂！

二

話劇《黑土紅雪》體現了黑龍江省“為優秀劇院寫戲、為優秀演員寫戲”的優良創作傳統，匯聚了黑龍江省藝術研究院院長、一級編劇譚博和大慶文體旅集團藝術研究創作中心一級導演徐麗霞等我省一線創作領軍人物和舞美設計李楠等藝術新秀。該劇是主創人員在充分了解、掌握雞西市藝術發展中心的藝術創作生產需求和演職人員的資源配置、能力水平后，為其量身打造的。編劇和導演有著長期良好的合作。此前他們成功合作創排的歌舞劇《拉哈蘇蘇》、話劇《高天厚土》《坦先生》等，都獲得廣泛的社會反響。話劇《黑土紅雪》延續了他們的舞臺創作理念，將立意深遠、雄渾蒼厚、唯美詩化的藝術風格又向前推進了一步。

譚博在多年前就想創作一部反映東北抗聯的舞臺劇，他滿懷對東北抗聯英雄的崇敬，收集整理了大量歷史資料和創作素材。東北抗日聯軍是中國共產黨締造和領導的第一支抗日武裝力量，經歷了中國人民抗日戰爭中最為慘烈和悲壯的14年歷程。東北抗聯共11個軍，有9個軍，包括第二軍的一部分，都在黑龍江組建戰斗。在雞西這片英雄的熱土上，誕生了抗聯第四軍和第七軍。黑龍江是東北抗聯的主戰場，對全國抗戰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有重要影響，融入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的東北抗聯精神彪炳史冊、光耀中華。

看似得天獨厚的題材，其實在創作上并不占優勢。東北抗聯題材的舞臺劇眾多，且主人公大都是楊靖宇、趙尚志、趙一曼等眾所周知、耳熟能詳的抗日英雄，許多已經成為經典之作。如何從時代語境和審美出發，以歷史寬廣的視野和時代新的視角，深度挖掘題材，創作好這部劇？對此，編劇可謂下了苦功。在劇本創作中，譚博并不是對那段歷史簡單的再現和還原，而是從人物與環境的歷史關系中，通過引人入勝的戲劇性情節，表現了以主人公冷華生為主的眾多人物的性格發展、情感變化及命運轉折，并從中表現出東北抗聯精神的豐富內涵。始終滲透著愛國深情與忠誠和摯愛，始終貫穿著抗爭與犧牲。既飽含著普通人的希望與情愫，飄逸著平常的人間煙火；又蘊蓄著英雄的尊嚴與豪邁，升騰著神圣的浩然之氣。

一如以往的作品，譚博特別注重這部話劇的文學性。劇中的許多臺詞非常出色，清新雋永，充滿哲思，富于情感。比如開場時，特派員那句“春天來了，萬物復蘇，溫暖的陽光灑滿每一個角落。綠野飛禽，山水秀麗，我們的后人呼吸著自由的空氣，幸福地生活在自己的家園”，讓觀眾與之共情。地下交通員大老周下山打探情況回來時，冷華生問他：“把家里安排好了嗎？”他說：“唉！都這個時候了，還安排個啥？沖著村子的方向給我娘磕了幾個頭，就算盡了孝。等啥時候再把這百十來斤撂到戰場上，就算為國盡了忠！”幾句臺詞就在舞臺上佇立起一個頂天立地的東北漢子。樸春香和小白龍在林海雪原的月光下表達愛情時，小白龍說：“現在，我連一份最平常的依靠都給不了你。”“我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個先來。”樸春香答：“戰爭中的生死誰也無法預料，或許一轉身就是陰陽兩隔。今天和明天，只隔一個夜晚，可在這短短的黑夜里，會有多少不可預測的事情發生，又有多少美好的希望和等待，需要明天去實現啊！”令觀眾心潮起伏，唏噓感嘆。

話劇《黑土紅雪》的劇本富有文學性和戲劇性，迸發著堅定的信念、理想的情懷、時代的激情，表達了熱愛和平、反對戰爭的愿望和責任。豐富的劇情，獨特的人物，激變的命運，傳奇的色彩，濃郁的黑土戲劇文化特色，給二度創作提供了良好的想象空間和藝術空間。

三

話劇《黑土紅雪》的舞臺呈現完整流暢，可謂一氣呵成。導演徐麗霞并沒有著眼于激烈、宏大的戰斗場面，而是將人物置身于抗日戰爭的歷史背景中把握，從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的遭遇、選擇入手，著眼于人物靈魂的構建，層層鋪墊，以人文關懷的視角，關照人物命運和心靈，多維度集中揭示劇中人物豐富的內心世界和情感世界，真實展現人物的心路歷程，呈現出戲劇藝術應有的生命感和命運感，豐富了舞臺表現力，拓寬了藝術張力。

徐麗霞注重和強化了雄渾悲壯的英雄主義情懷中蘊含著細膩浪漫的情感表達。寫實主義、表現主義的手法和影視化、多媒體等多元藝術手段的綜合運用，讓舞臺的呈現表現出寫實與寫意相結合，大開大合、大起大落，就像一幅濃墨重彩的中國畫。自由交錯的時空，讓舞臺調度充滿了一種流動美。在這種流動中，閃現著光彩奪目的戰友情、母子情、兄弟情、姐妹情、兄妹情、同學情、愛情和戀情，特別是對家庭、對祖國、對民族的眷眷深情。從而讓這部戲始終洋溢著雄渾激揚的情調，與人物悲美的情感和悲壯的精神融為一體，形成蕩氣回腸、悲壯凄美的舞臺藝術風格。比如樸春香為小白龍取出卡在膝蓋縫里的子彈后，互訴衷腸，最后樸春香對小白龍說：“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幫你把月亮關上！”舞臺上的燈光全部熄滅，只留下一彎新月掛在深邃的夜空，不僅渲染了生死無常的戰爭氛圍，為他們感人至深的愛情做了唯美的藝術表達，更充滿了月圓的美好企盼。

導演還特別善于用時間來深化劇情、烘托氛圍。在話劇《遠航》中，她用病房墻上的鐘表來表現病人所剩無幾的生命和對生活的深深眷戀。在這部話劇中，每場重場戲轉換場前，舞臺左側上的紗幕上都會出現具體日期：1939年12月19日、1939年12月23日、1939年12月26日……既強化了戲劇情境，又渲染了緊張氛圍，讓一個發生在半個月內的眾多故事，時間條理清晰地展現給觀眾。

劇中不僅成功地塑造了一組東北抗聯的英雄群像，其他人物形象也生動鮮活、真實可信，頗具“這一個”。如在塑造呂滿紅這個叛徒時，并沒有類型化和臉譜化。她當過教師，是知識分子出身。女兒是她的全部希望，是她不顧一切所作所為的精神寄托和慰藉。導演在舞臺上強調了呂滿紅和二丫這對人物關系。當二丫暢想在新中國當老師時，呂滿紅也暢想她的女兒能和二丫一起當老師。她從二丫身上她看到了女兒，心里充滿母愛。作為抗聯女兵，呂滿紅是不恥于與叛徒、漢奸為伍的，但當日寇抓捕了她的女兒和家人相要挾，她被迫叛變投敵了，內心備受煎熬，并在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當二丫發現她就是奸細時，在恐懼和慌亂中，她殺害了往日同甘共苦、情同姐妹的戰友。那一刻，她徹底崩潰了，再也無法為她深重的罪孽尋找借口。對她的結局，導演沒有按劇本處理，讓她被昔日的戰友亂槍擊斃，而是讓她在舞臺上瘋癲了。觀眾對這個人物在痛恨、惋惜之中，又多了幾分思考與警示。農民李歪脖子和李三驢是典型的小人物。他倆原以為只要逆來順受，就能茍延殘喘地活著。但當得知日寇血洗了他們的屯子后，他們徹底清醒了，奮起反抗，最后打死了漢奸劉秧子，用自己的選擇，完成了小人物最后命運的轉換。

當主人公冷華生用最后一顆子彈擊斃老同學日軍橋本，高喊著“這里是我神圣的家園，這是我們中國人的中國”緩緩走向舞臺最高處，一幅巨大的白綢從天而降，被燈光照得血紅，綢子上一筆一劃地寫出“抗聯從此過，子孫不斷頭”的大字；當紛紛揚揚的雪花飄落，滿是彈孔的東北抗聯軍旗在風雪中高高飄揚，深情豪邁的主題歌《好兒女》“拿刀槍，舉戰旗，只為守護這片黑土地。飲冰雪，浴風雨，林海叢中結下一段生死情義。好兒女，死何懼，縱然倒下青松仍挺立。為民族，灑熱血，白山黑水回蕩一股英雄氣”響起，劇場里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觀眾熱淚盈眶、熱血沸騰，觀眾和演員融為一體，偉大的東北抗聯精神從歷史深處響起，激昂在今天，更嘹亮在未來……

總之，話劇《黑土紅雪》在審美追求上做了大膽的探索，提供了成功的實踐范例。感人至深的戲劇情節、充滿激情的情感表達、獨具特色的地域風情，繼承和發揚了黑土戲劇的優良傳統，讓觀眾深刻地感受、感悟、感化，受到靈魂震撼和心靈洗禮。愿這部原創話劇通過繼續打造，成為弘揚東北抗聯精神的經典劇目。

（作者單位：黑龍江省藝術研究院）

責任編輯 姜藝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