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創客

沈驍婧

時 間? ? ? 當代

地 點 ? ? 湖南賀家村

人 物? ? ?方勤越 男，28歲，出生在農村，耶魯大學畢業后返回祖國成為一名“村官”，大家叫他“耶魯哥”

石 磊 男，26歲

龍金蓮 方勤越的母親

石國貴 石磊的父親

麻妹英 女，52歲，村民，留守老人

馬繼國 男，65歲，村民，留守老人

四棵樹，兩男兩女。劇中村民若干。

[勞作音樂起，燈光漸亮。

[方勤越在水稻間指導麻妹英、馬繼國勞作。

[四棵樹面向觀眾。

樹 一 我是一棵樹。

樹 二 我是一棵茶油樹。

樹 三 我是一棵生長在湖南賀家村的茶油樹。

樹 四 方勤越，一個大學生村官。

樹 一 一個耶魯大學畢業的村官。

樹 二 他正在指導村民種植水稻。

樹 三 他已經在這兒干了三年。

樹 四 看——他們過來了。

麻妹英 小方，你要是不走多好啊！

方勤越 嬸兒，我這不就去隔壁水桶村嗎，你有需要啊，我還回來。

馬繼國 又提這事兒！你呀，還是看看咱們這水稻吧！

麻妹英 真好啊！哎喲！今年這大旱，隔壁好幾個村的水稻都死光了。

方勤越 咱村今年收成啊肯定比去年還好。

馬繼國 小方啊，來，喝口水！馬叔種地一輩子就怕干旱，要說你這條水渠呀，修得好！

麻妹英 可不是嘛，咱村也來過大學生，可我看小方就是不一樣。

方勤越 嬸兒！你可千萬別這么說，咱都是自己人！三年太快了，我還有好多事兒沒做呢。（轉念）叔、嬸兒，我還要去看下油茶樹。

馬繼國 成，那我們再往那邊看看。

方勤越 好嘞！

麻妹英 這小方真像咱村里人，你說是不是？

馬繼國 行了行了，早晚還是要走的。

[石國貴上。方勤越去茶樹間勞作時，樹一棵一棵轉過來，直到石國貴進來后轉身。

[村民畫外音：“就在前面田里——”

石國貴 行了，我知道了。

[石國貴氣呼呼地過來了。

石國貴 方勤越！方勤越！方勤越你給我出來！方勤越！

方勤越 石叔，怎么了？（遞煙）來，抽根煙。

石國貴 抽什么煙？你就會這些表面好看的。我問你，你憑什么讓我們家石磊回來？

方勤越 石叔，我沒有——

石國貴 你說你自己一個留過洋的大學生，你不好好去找工作，來我們這種窮嘎噠為了啥呀？你不就是為了混三年功績出來，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什么帶我們一起過上美好生活，那都是放屁！你也就騙騙咱村里那些婆娘，她們懂個啥子??！

方勤越 石叔，你聽我說嘛——

石國貴 （打斷）你說我們家石磊，十幾歲進城啥沒干過，現在好好的在杭州跑快遞，一個月少說得掙個萬把塊錢的吧，自從上回回村見了你，就說什么都要回來！現在好了，他真回來了。你說說你這什么意思，你得賠我們家多少錢？

石 磊 （上，拼命拉住石國貴）爸！你說啥呢！說了跟勤越沒關系！走走走，咱回家說去。

石國貴 我憑什么回家說啊，這事兒就得當面說清楚！方勤越，我告訴你，你讓我們家石磊像你一樣每個月在村里拿一千多塊錢，我不同意！我們家石磊沒你有本事，你一出門隨隨便便從政府從企業能撈個十幾萬回來，我就不信你沒吃過回扣！

方勤越 石叔，你先把這事兒搞清楚再說。

石 磊 （生氣）回家去?。ㄍｎD）你以為我們在外頭就好混，我告訴你，咱村里出去的誰不想回來啊，??？誰不想和老人孩子在一起??？

石國貴 我不管！你現在回來了，你十幾年不都白混了嗎？方勤越，你個小兔崽子！我給你媽打電話了！

[方勤越驚訝得脫口而出：“什么？”而后，他拿出煙抽起來，看著眼前的土地。四棵樹：“什么？勤越的媽媽要來了？”

樹 一 這可怎么辦？

[其他三棵樹依次：“怎么辦？”

樹 二 這個石國貴，每次都不知好歹！

樹 三 就是，去年修這條水渠全村就他反對！

樹 四 快看，勤越抽煙了！

樹 三 每次他一抽煙，我心里就難受！

樹 一 我是真不明白，為什么這么艱難他還要堅持。

樹 四 他才28歲。

樹 二 人生最好的青春。

樹 三 他的同學都年薪三五十萬了。

樹 一 可他卻拒絕了留美的邀請。

樹 二 拒絕了城市的高檔寫字樓。

樹 三 拒絕了組織的提拔。

樹 四 他拿出手機了。他又開始想她了。

樹 一 她說過了，只等勤越三年。

樹 二 三年到期了，勤越主動要求進駐更窮的水桶村。

樹 三 像石國貴這樣的農村人真的值得嗎？

樹 四 考研？考公？進事業單位？

樹 一 她下個月就要回美國了。

四棵樹 勤越，離開農村吧，去屬于你的地方。

樹 四 他把煙掐滅了。

樹 二 他站起來了。

[四棵樹齊刷刷地站好，姿態各異地看著方勤越。音樂起，方勤越緩緩走過舞臺看著臺上的水稻，摸著這些油茶樹。樹跟著情境表演，直到馬繼國、麻妹英上場。

樹 四 他跟我拉勾勾了。

其他樹 他跟你說什么了？

樹 四 噓——有人來了。

[燈光漸亮。有人來的時候樹背身過去。畫外音都可以由樹說。馬繼國急上。

馬繼國 小方，小方，你快跟我來看看吧。

方勤越 怎么啦，馬叔？

馬繼國 東邊稻田的水渠口堵住了，田里干得很呢！

方勤越 走，趕緊去看看。

[音樂起。方勤越在勞作的畫面。

樹 四 這個畫面真親切。

樹 一 他不再早晚洗澡。

樹 二 他把帶英文的鮮艷T恤反穿。

樹 三 他只穿和村民一樣的解放鞋。

樹 一 他也學他們在耳朵上夾著煙。

四棵樹 他想成為他們的一分子。

[麻妹英焦急地出現在門框區域，模擬家中場景。

麻妹英 小方，給嬸兒看看。這家里頭又沒電了。

方勤越 好嘞。

[方勤越修燈的畫面。扮演石國貴的演員換裝，挑水上，扮演另一村民。

樹 二 三年1095天，他的工作筆記上寫滿了全村237戶的需求。

樹 四 被別人需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樹 三 半年前他的筆記本上寫了這么一句話：今天我在村里的行軍里程正好是兩萬五千里（依次重復），我完成了心中的第一個長征路。

樹 一 他用自己的雙腳丈量著這塊土地。

[村民甲挑著水上，走不動了。

方勤越 （看到了）哎呀，龍叔，不是說了等天涼快點兒我幫您挑嗎？

村民甲 我家門口的菜都快蔫兒了，來不及了呀。

方勤越 龍叔你就是太心急了。

[方勤越澆水的畫面。村民乙上。

村民乙 小方，幫嬸兒填個快遞單，今天村口快遞站該送出去了。

方勤越 （在屁股上擦了擦手）好，走！

四棵樹 要是咱農村不只有一個方勤越就好了。

樹 一 有人來了！

樹 二 是勤越的媽媽。

樹 三 完了完了。勤越也在后頭！

樹 四 他跟我拉過勾勾。

四棵樹 我相信他。

[樹轉身，燈光亮起。龍金蓮上。

方勤越 媽，別走了，咱就在這兒說吧。

[龍金蓮停下，但還是背身。

方勤越 對不起，水桶村的事……

龍金蓮 這事沒的說。

方勤越 媽——

龍金蓮 （轉身）你不要叫我媽！你心里就沒我這個媽。三年又三年，你是打算一輩子待在這種窮地方？你現在長本事了，不僅自己要留下，你還讓別人的兒子也回來？三年了，你體驗夠了吧？你覺得你能改變什么？

樹 一 我的天哪，他媽媽真的生氣了。

樹 二 勤越最怕他媽媽了。

樹 三 他媽一個人把他帶大不容易。

樹 四 你忘了你爸遇難那年你媽媽哭了整整三天三夜？

樹 三 你忘了你媽媽去買超市快打烊的面包？

樹 二 你忘了你媽媽一邊打工一邊送你去城里陪讀？

樹 四 你忘了你說過要帶你媽一起過上好日子？

樹 一 你看看現在的自己！

四棵樹 （依次重復）快跟你媽道歉??！

方勤越 媽，我知道你心疼我才會這么說，你為我不值。

四棵樹 可不是嗎？

方勤越 媽，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跟我說，咱村水庫不通，水渠只要一干旱我們就顆粒無收吃不上飯。那年我們在城里看到超市里的山茶油，你說，我們從小種茶油樹，可我們釀不出那么純的山茶油。上大學的時候，你告訴我，村里的年輕人都出去了，可是老人孩子總得有人照顧，你把我拼命往外送，可是你卻一輩子要留在農村里。

龍金蓮 你跟我不一樣，你還年輕，你已經浪費了三年，你有幾個這樣的三年可以浪費？

方勤越 媽，我沒有浪費，你跟我說過的話、為我吃過的苦（把媽媽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坎上）我都放在這里。我們不能總是等，總是靠，總是要，總是想著離開。（拉著媽媽看）媽，你看到這里的水稻田了嗎？去年我給村子里通了水渠，你看那邊是我們種的茶油樹，下邊就是山茶油的專業合作社?？茨抢铮莻€是今年剛建好的養老院，每個老人的屋子前都有一塊自己可以種菜的小地。明年就可以看到這條路上孩子們坐在黃色的校車里一張張可愛的笑臉。我們生長在祖國最富有的土地上，而我就是要在這里幫助大家創造財富，讓在外面的人都回家。

龍金蓮 勤越——

[石磊拿著訂單帶著村民上。

石 磊 勤越——好消息！咱們的訂單下來了！

[石磊看到了龍金蓮。

方勤越 這是我媽。

麻妹英 哎呀，是龍妹子？你說你這孩子，你媽來了都不說一聲。你家勤越真是個好孩子啊。

石 磊 龍嬸兒，我爸的事真是對不住，他說了回頭就跟您道歉！

龍金蓮 不，都是我們家勤越的錯。

石 磊 不，龍嬸兒，我佩服勤越，他做了一般人做不到的事，而我就是想和他一起。（看到石國貴）爸，我看到你了，你趕緊過來。

石國貴 訂單的事兒真成了？

石 磊 還不快跟龍嬸兒道歉！

石國貴 妹子，電話里我說話不好聽，你千萬別放心上啊。小方，這第一筆訂單多少錢呢？

其他人 你啊……

方勤越 五萬塊。石叔，咱村二十戶茶油樹種植戶，每戶都可以分到兩千多呢！

全 體 真的嗎？

方勤越 真的，只要我們把合作社做起來，以后的訂單可遠不止這五萬。

石 磊 以后，我留在合作社負責線下銷售，勤越說了，他走后很快又有新的大學生會加入我們和我們一起繼續創業！

馬繼國 小方，那馬叔是不是有一天也能進合作社工作啊？

方勤越 當然可以了，以后我們還會有水稻合作社?？纯次覀冄矍暗倪@些大米，一點兒都不輸給城里超市里五塊錢一斤的大米！

馬繼國 一斤大米能賣五塊錢？

石 磊 怎么不能！以前咱們是沒有這個膽兒想，以后我們只要堅持下去，出去的人就都可以回家。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太好了?！?/p>

麻妹英 我得趕緊打電話給咱兒子！

馬繼國 還有咱閨女！

石國貴 我也給你二叔打電話去！

[音樂起。

方勤越 媽，下一站水桶村，再過三年，我一定回家！因為咱村才是我心里的終點站。

龍金蓮 孩子，媽等你回家。

樹 二 我叫陳昱璇，畢業于澳洲國立大學，現服務于磨老村苗繡合作社。

樹 三 我叫吳勇，畢業于中山大學，現在十八洞村成立了小雞快跑合作社。

樹 一 我叫陶品儒，畢業于中國人民大學，現在捫岱村帶領村民把苞古酸推向市場。

樹 四 我叫尹力，畢業于浙江工商大學，現在柘源村支教，將平板教學的線上資源引入農村。

方勤越 這是我們青春里的第一份事業，我們將繼續為夢前行！

[音樂。

[劇終。

（作者單位：浙江工商大學）

責任編輯 姜藝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