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新世界》：被困住的人們與脫困的她

在近期播出的電視劇，甚至在近幾年的電視劇里，《外婆的新世界》都算是個異數(shù)。該劇改編自漫畫家匡扶搖的漫畫《私奔的外婆》，講述一生沉默平凡的外婆突然不告而別，幾年后家人才得知她行蹤的故事。

演員閆妮一人分飾“外婆”和“姨婆”兩角，外婆性格溫和、軟弱、沒主意，當(dāng)了一輩子的“軟柿子”，如老黃牛般為家人默默奉獻。姨婆卻是獨身一輩子的職業(yè)女性，主意正、個性強。她們仿佛一體兩面，是一位女性的兩種人生可能。

該劇通過單元劇情的形式，將外婆一人的故事擴展到女性群體。外婆的故事涉及幾個人物的人生：外來務(wù)工女性的意外悲劇、殘疾女性的人生困境、職場女性遭遇的性騷擾等。情節(jié)傳達(dá)了現(xiàn)實中真實存在的困境和問題，例如，楊柳（外婆的同事）在被上司性騷擾后，求助男友、律師、上級，都沒有得到安撫和解決方案。在痛定思痛之后，楊柳采取了息事寧人、借機上位的處理方式。這讓幫助她伸張正義的外婆里外不是人。“是我們大驚小怪了，我對男人有吸引力，男人被我吸引，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楊柳這句話，既是無助后的自我說服，也是一種無奈的自我保全。楊柳的選擇讓人怒其不爭，但她那句“站出來，只會讓我們的坦蕩像是裸奔”，確實是某種現(xiàn)實。當(dāng)楊柳退縮，外婆這個局外者的堅持就格外讓人動容，她無法改變什么，但她依然想傳遞什么是正確、什么是勇氣，這是一位飽經(jīng)世事后的年長女性對于晚輩們的疼惜，對于女孩們的保護。

外婆突然出走的緣由，隨著劇情的展開一點點顯現(xiàn)。外婆在丈夫意外去世后，因懷著對女兒的虧欠（沒了完整家庭），對其寵愛有加，從未嚴(yán)加管教。而女兒隨后的人生并不幸福，并將生活中的一切不幸歸咎于外婆。幾十年人生，外婆總是為別人而活，最終把自己活成了一道沉默的影子。直到得知二十多年前那場車禍背后是丈夫出軌，她堅守的信念轟然崩塌，也促使她開始反思自己在家庭中的責(zé)任，是否徹底淹沒了自我。長輩們偶爾會喟嘆“兒女都是債”，其實家庭不僅僅是溫暖的港灣，也是由最親密的關(guān)系織成的網(wǎng)，兜住了每個個體可能的下墜，但有時候也將個體困在其中。外公出軌對象的女兒，一輩子守護著母親的秘密，秘密最終腐爛成了傷口，化作她自己對婚姻的不信任，最后也毀掉了她的婚姻，而悲劇還在這個家庭中延續(xù)，她的女兒也因為母親的痛苦而痛苦。

外婆代表的不僅僅是沉默的大多數(shù)中老年女性，更是沉默的大多數(shù)小人物。這是一個互聯(lián)網(wǎng)構(gòu)筑的喧囂世界，可這個世界上沒有小人物的聲音。縱觀這部劇中的角色，大部分都被生活和命運的“網(wǎng)”困住，有人因意外改變了人生軌跡，有人因責(zé)任無法實現(xiàn)夢想，有人被過往傷害遲遲無法走出，有人被天賦和母親的期望困住。外婆曾經(jīng)也是無法脫困的一員，直到她的出走。離開家后，她虛構(gòu)過自己的身份和人生，設(shè)想過自己人生的另一種可能。

我們是否都向往過截然不同的人生，如果我們在過去做出了與當(dāng)時不同的選擇，是否一切將截然不同？劇中有一幕格外觸動觀眾，在得知萍水相逢的老夫婦相約自殺后，外婆獨自恍惚地坐在公園里，原以為她自己的悲劇、別人的悲劇即將把她壓垮了，但她看著空氣中繽紛的肥皂泡，伸出手指一個個地戳著，又露出孩子般的微笑，隨后起身，再度踏上旅程。我把這當(dāng)作一個美妙的隱喻，一句溫暖的祝福，希望每一個被生活和命運所困在“網(wǎng)”上的我們，始終能有再出發(fā)的勇氣，以及脫困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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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郭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