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鳥的饋贈

☉〔英〕依列娜·法吉恩

◎馬嘉愷 譯

路的盡頭有一所學校。吉卜賽人老黛娜就坐在學校右手邊的街角。黛娜有一只籠子，籠子里關著一對愛情鳥。而在學校左手邊的街角，坐著蘇珊·布朗，她是個賣鞋帶的小姑娘。蘇珊覺得自己應該有九歲了，不過她自己也不是很確定。至于老黛娜有多大歲數，那簡直太難說清了，她老早就忘了個一干二凈。

每天中午十二點半，到了放學時間，小男生、小女生們會陸續跑出學校大門，然后各自回家，而這時蘇珊·布朗便會知道，該是吃點東西的時候了。于是她開始用面包蘸東西吃。她很羨慕那些小女生頭戴發帶，還有小男生們腳上穿著沒有破洞的鞋子。他們的鞋帶經常會斷掉，要么就是纏在一起。你知道，小孩子的鞋帶難免會出現這類問題。不過，蘇珊·布朗從來不太指望那些小男生會來她這兒買上一副新鞋帶，因為他們的媽媽會在商店里買好鞋帶，而小男生們要來零錢，想買的是別的一些東西，比如說一只陀螺，或者一盎司牛眼糖，又或者一只氣球。小女生們則總愛把零錢用在買做項鏈的珠子上面，或者就是買些水果軟糖，又或者買一束紫羅蘭。另外，基本上每天都會有一到兩個小女生或小男生在老黛娜的愛情鳥面前駐足，然后掏出他們的零花錢，說：“請給我算個命吧。”

這都是因為，愛情鳥是一種非常不可思議的鳥兒！它們何止是看起來不可思議，比如它們身上有光滑的草綠色羽毛，還有修長的藍色尾翼。它們之所以不可思議，還因為你只要花上一便士，就可以讓它們給你算命，你恐怕再不會找到比這更實惠的了。

不管什么時候，只要有小孩子過來出一便士，想要算命，老黛娜都會說：“把你的手指伸進籠子里去吧，小寶貝兒！”于是小孩子便會照做，而兩只愛情鳥之中的一只會跳到那孩子的手指上，這樣，孩子就伸著手指把拍打著翅膀的鳥兒從籠里取出。接著，老黛娜會把平時一直掛在籠門外側的小袋子拿下來，袋子里裝有折好的紙簽，露出來一看，粉的、綠的、紫的、藍的、黃的，各種顏色的都有，而命運簽就在其中。不可思議的愛情鳥會用它那彎彎的喙將命運簽叼出來，隨后讓孩子取走。不過，愛情鳥怎么知道與孩子對應的命運簽是哪個呢？——它是怎么知道哪張剛好就是給瑪麗恩，給西里爾，給海倫，或者給小修的呢？這幾個孩子聚在一塊兒，朝那些彩色的小紙簽打量著，心里充滿了好奇。

“你算出來怎么樣，瑪麗恩？”

“我會嫁給一個國王。我抽到的是紫色的簽。你呢，西里爾？”

“我抽到了綠色的簽，說我將會踏上漫長的旅途。海倫的呢？”

“我抽到的是黃色的簽，”海倫說，“說我以后會生七個小孩。你算出來如何呀，小修？”

“說我無論干什么事都會一帆風順。我抽到的是藍色的簽。”小修說。隨后大家便回家吃晚飯去了。

蘇珊·布朗坐在街角，她聽到了這一切。能夠預測命運是一件多美妙的事情呀！如果她手頭也能有一便士可用就好了！可是蘇珊·布朗從來就沒有過一便士，平時她也很難掙到一便士。

不過有一天，當那些小孩子走后，老黛娜在陽光下打起了瞌睡。于是，有趣的事情發生了。愛情鳥的籠門應該是不小心沒關好，露出一條門縫，一只愛情鳥趁機溜了出來。老黛娜在她的角落里睡著了，什么也沒發現。但蘇珊清醒得很呢，她都看在了眼里。她看到那只綠色的小鳥從原先的停棲處振翅飛去了人行道，然后沿著路緣帶走了一小段，但接下來，她發現有只瘦貓在排水溝那兒蹲伏著。蘇珊頓時感到心跳加速，身子也隨之一躍而起。她比那只貓搶先一步。她一邊穿過馬路，一邊喊道：“走開！”

那只貓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調頭走掉了。蘇珊朝地上的愛情鳥伸出手去，鳥兒便跳上了她的手指。此時此刻，一只愛情鳥停在自己的手指上，這個夏天再也不會有比這更令人開心的事了。這是蘇珊·布朗這輩子經歷過的最讓她開心的事情。然而這還沒完，因為就在她把這只愛情鳥送回籠子的時候，鳥兒伸出它的喙，從小袋子里叼出一張粉色的紙簽，然后把它給了蘇珊。蘇珊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它確實發生了。她把愛情鳥放回籠子里，然后回到她所在的街角，手里拿著她的命運簽。

時光荏苒，瑪麗恩、西里爾、海倫和小修已經過了上學的年紀。他們的命運簽早已遺失，上面的內容也自然被徹底遺忘。瑪麗恩后來嫁給了一名年輕的藥劑師，西里爾如今成天坐在辦公室里，海倫終身未嫁，小修則一事無成。

只有蘇珊·布朗，一輩子都將她的那張命運簽隨身攜帶。白天，她將紙簽放在口袋里，而到了晚上，她會枕著它入眠。她不知道上面到底寫了什么，因為她根本就不識字。但是這張粉玫瑰色的命運簽，無須她付出任何花費——這是來自愛情鳥的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