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鵬輝



楊絳先生說:“人生最曼妙的風景,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常常拜讀戰友武寶民先生的書法作品,看似平淡無奇,仔細觀之,卻又耐人尋味,有一種心性的自然流露,如臨風之君子,若照水之水仙。
書法作品承載著寶民在書法領域中所付出的辛勤勞動。用他的話說,書法如瑜伽,一個是內心的,一個是外在的,但都不刻意,不隨意,強調動靜結合、神思相應、身心合一、筋脈相連,物我兩忘乃最高境界。因此,可暫且把寶民的書法喻為靈魂的瑜伽。
書法欣賞可謂見仁見智,好書法直見性靈。走進寶民的工作室,墻上掛著一幅《書以載道》書法作品,宛如他本真自我、簡靜至極的寫照。寶民和我是好戰友、好兄弟,有著同樣的經歷,對軍旅生活都有著深厚的感情。但我不太懂如何鑒賞和品讀書法的意境,只能從寶民的人生軌跡去尋找他沉浸于書法的理由。
寶民出生于墨子故里—山東滕州,這里是中華民族的文明發源地之一,墨子的思想學說一直影響他的書法創作。中學畢業后,寶民在鄉里當了個郵遞員。他白天忙著送郵件,農忙時還要做割麥子、刨玉米秸、拉排車等農活;晚上就一個人躲在小房子里,點上煤油燈,在廢舊的報紙上反反復復地練字,天亮醒來,臉往往會被熏黑。18歲那一年,寶民偷偷地到鄉里報名參軍,光榮地成為一名解放軍戰士。部隊生活緊張而又枯燥,值班、出勤、學習,聽軍號起床、就寢。在直線加方塊的生活間隙,他仍不忘揮毫潑墨,書法已融入他的血脈。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看到《書法報》上刊登一則南京藝術學院書法篆刻專業的招生啟事,激動萬分,一晚上輾轉反側。第二天,他拿著報紙向領導匯報,說自己想去考大學。經部隊領導鼓勵,寶民風雨無阻,在一年半的時間里補習文化課,每天抽空鉆研書法、篆刻。功夫不負有心人,寶民如愿以償地考入了南京藝術學院,第一次進入大學殿堂系統地學習書法、篆刻,正式開始了煮字耕硯的生活。從此,書法與篆刻相隨,黑、白、紅成了寶民生命的主色。
“ 遙看龍山曉云輕, 朝暉盡染橋心亭。荊泉送來一灣綠,桃花點點草青青。”這是描寫寶民老家滕州荊河公園的詩贊。久久地翻看著寶民的書法集,我的腦海里出奇地呈現出一幅描繪他老家滕州荊河公園的、有傳統古典風格的畫。畫面中,圍水成湖,集沙為島,著意裝點,妙造自然,重巒疊翠,水繞樓園,于空靈中得雅致,在疏淡中見秀逸。寶民的書法不失他老家公園景致的氣韻和靈動,掩藏不住墨子故里的博愛情愫,用筆著墨有一種樸素、含蓄、清麗的色彩,讓人不由得贊嘆。寶民的書法詮釋了古典文化中淡泊典雅、質樸無華的簡約之美,正所謂“神游意會,不染塵埃”也。
美與情感,是書法的兩面。武寶民在書法的海洋里追求美的創造、情感的表達,也致力于美的傳播。欣賞寶民的書法,仿佛能看見他的靈魂?!耙蝗霜氺o,便是一個人的天涯。摒棄了寒暄熙攘,避開了市井的喧嘩,浮生半日是獨享的歡悅。留點空間給暗夜的荷花,寂寂華年,所有的念與不念,所有的愛與哀愁,也只是一一付諸水和墨。”用書法篆刻家陳擴文的詩,足以表達寶民對書法藝術的追求。其篆書渾厚蒼茫,頗具金石之趣;隸書簡勁疏朗,蘊含清和之氣;行草清剛雅和,技法以簡勝繁……這些無一不是他“化我為古、化古為我,師其法、得其心、悟其道”的情感表達。
現代書法家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在心靈上跟古人缺少應有的溝通。而一旦有了這種溝通,學習各種古人書體,就能寫好并寫出變化與新意。寶民的案頭長年擱著古代漢語、歷代書論等方面的書,一有空就反復研讀,所思所感在創作中得以體現。比如在《丘崇〈水調歌頭·秋日登浮遠堂作〉》的創作中,他就有意識地加入自己的想法:打破橫有行、豎有列的界格,擬商周鐘鼎款識之式,還原自然生發的書寫空間,正所謂“書者,散也。任情恣性,然后書之”。為了使字形各異,“違而不犯,和而不同”,他任其大小錯落,在參差中求統一,使得理性循古與感性創新和諧共存,盡顯耀眼的光芒。
“為者常成,行者常至。”未來的成色,要靠寶民的理性、激情、大度與定力來打磨。作為當代書法家,我們在審視當下書法遺存時還必須體現出一種文化的情懷與精神。這種情懷與精神是發自內心的,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感召,是對中華文明發自內心的自信與熱愛。
時間永遠分岔,通向無數的將來。相信寶民會繼續在書法的世界中堅定理想,永葆藝術青春,超越功利,秉承內心的豁達、清澈和安然,足以在時間刻度里記錄最動人的一筆,在新時代新征程的大潮中留下自己最深刻的印記,藝術生命達到大美瑜伽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