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舒璟
習總書記強調“文化自信是最持久、最深沉的自信,是人發展的基石,也是作出各種判斷的基礎”[1]。革命文化作為中國共產黨帶領全國人民于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中形成的特殊文化形態,堪稱文化自信的重要支柱。為全面貫徹黨的教育方針,落實立德樹人的根本任務,教育部于2021 年印發了 《革命傳統進中小學課程教材指南》(以下簡稱《指南》),以加強革命文化在各學科課程中的培根鑄魂功能。相應地在新版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中,革命文化也被列為重大主題教育有機融入語文課程設置及語文教育教學,語文學科中革命文化教育的重要性正在日益凸顯。
中華文化作為中華民族獨特的精神標識,不僅承繼著從華夏文明中孕育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更凝聚了從黨和人民偉大斗爭中生發的革命文化及社會主義先進文化。革命文化是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中華文化的生生不息離不開革命文化的發展。除此之外,革命文化的發展與同為中華文化構成要素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社會主義先進文化之間也存在著承前啟后、貫古融今的邏輯聯系。故語文學科在傳承革命文化、發展革命文化的同時,就是在為中華文化的接續發展助力。
革命文化的發展是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繼承。數千年的日月更迭與朝代變遷淘盡了歷史的風沙,積淀下的是中華民族代代相傳的智慧結晶與思想精華,孕育出自成體系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革命文化雖形成于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時期,卻是在充分汲取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精華的基礎之上凝化而成的。例如,中國共產黨“為人民服務”根本宗旨的思想來源可以追溯至戰國時期孟子“民貴君輕”的政治主張;古人“舍生而取義”的大丈夫精神在抗戰時期則表現為革命志士“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愛國情懷;儒家學派“格物致知”的處事原則更是與紅軍“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一脈相承。
革命文化的發展促進了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繁榮。革命文化蘊含的偉大斗爭精神不僅是戰時的寶貴財富,更是和平年代實現偉大復興中國夢的精神支撐。當今的國家意識形態領域、思想文化建設領域和體制改革創新領域等,無一不需要革命文化的偉大斗爭精神[2]。在抗戰時期,無數將士拋頭顱、灑熱血,展現出英勇無畏的英雄氣概;在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革時期,無數先進模范鞠躬盡瘁,展現出奮勇拼搏的時代精神;在社會主義新時代,黨更需要帶領人民不忘初心、繼續前進,在風險斗爭和實際行動中創造新時代的先進文化成果。
從現代意義上看,語文學科擺脫“唯工具論”與“唯人文論”的桎梏到最終確立科學的育人觀歷經了百年的周折。自清政府頒布《奏定學堂章程》,語文教育初步分化成以專門化和獨立化為特征的現代語文課程[3]。基于社會變革及“西學東漸”思潮的影響,此時的語文學科功能體現為指向生活的“實用工具主義”。新中國成立后,在“培養又紅又專的無產階級革命事業接班人”的總目標引導下,語文學科的功能體現為以政治教育為主的“附庸人文主義”。改革開放時期,語文學科的建設邁入科學化探索階段,但過分強調“工具性”和“應試教育”弊端的出現,讓教育界意識到提升國人人文素質的必要性。20 世紀末爆發的語文教育大討論,便致力于語文學科的人文性探明。直至21 世紀初,“工具性與人文性統一”被寫進《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實驗)》中,語文課程的育人功能才首次被公開闡明[4]。自此,語文學科的功能取向表現為基于自身學科規律的“學科育人觀”。
在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的導向下,教育界對語文學科育人功能的關注更顯緊迫。語文學科的工具性主要指向學生語言文字運用的技能,語文學科的人文性則關注學生思想、情感和價值觀的陶冶。區別于顯性的技能運用表現,學生的情感、審美等因素往往以隱性的形式內化于學生的內心,實際語文教育教學中,關于語文學科的人文性效用發揮都顯得更難操作與評估。在“解放理性”價值取向的驅動下,凝聚了共產黨人崇高道德情操的革命文化融于語文學科,不僅能豐富語文學科的育人資源,且當語文教師借助文質兼美的革命文化作品開展語文教學時,語文學科以文化人、以情育人的功能也得到最有效的發揮。正如陳先云先生所言,文與道分別相當于語文學科的形式與內容,二者缺一不可,沒有“文”的“道”是虛無的,沒有“道”的“文”是突兀的[5]。
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文化領域的發展也呈現出多元化、開放化趨勢。網絡無疑為人與人之間搭建了信息共享的便利平臺,我們卻更要警惕西方享樂主義、極端自由主義思想的入侵對我國青少年價值觀形成帶來的消極影響。如部分營銷號為博取眼球不惜扭曲歷史、污蔑英雄,用自以為的“幽默”質疑革命志士英勇就義事件的真實性,甚至大言不慚地做出“純屬虛構”的虛假判斷誤導公眾。表面上看,這反映了當下社會“娛樂至死”的浮躁氛圍,究其背后的深層原因乃是對歷史的淡薄與漠視。“知史以明鑒,查古以至今”,對于身心發展尚未成熟的中小學生而言,革命文化不僅為他們提供了一面蘊含寶貴財富的歷史明鏡,更給予了他們邁向世界和未來的自信與底氣。
《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22 年版)》中,“文化自信”作為首個被列出的語文學科核心素養構成要素引起了教育界的重視。同時,革命文化也被確定為語文義務教育課程內容的主題形式之一,與其他兩類文化統籌引領學習任務群活動。革命文化雖產生于戰火紛飛的年代,但其中蘊含的思想精華卻始終在歷史洪流中熠熠生輝。當學生驚訝于少年周恩來“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的抱負時,震撼于紅軍戰士長征途中爬雪山過草地的堅強品格時,革命文化便悄然在學生的心中埋下了一粒種子。亂世之中誕生的革命文化凝聚著黨帶領人民 “以不變應萬變”的定力,新時代的青少年更需要這一份文化自信的底氣與處變不驚的氣魄。
1.為了語文
革命文化融于語文學科必須以語文學科核心素養為導向。批判教育學家阿普爾曾提出“誰的知識最有價值”的命題,旨在揭示知識的價值負載特性。革命文化在語文學科中的滲透也屬于國家意識形態教育的表現,但為防止顛倒主次、本末倒置,語文學科在傳承革命文化時必須遵循素養導向。關于語文學科中的革命文化教育,歷史上就曾出現過因“偏左”“偏右”而使得語文學科“元氣大傷”的鮮活案例——要么過分強調語文學科的思想教育功能將語文課上成政治課,要么過分關注語文學科的語言工具功能將語文課上成技能訓練課。因此,語文學科傳承革命文化必須堅持守中持正的態度,不僅要注重學生對于革命文化的理解,更不能忽視學生語言、思維和審美素養的提升狀況。
2.在語文中
語文學科傳承革命文化必須建立在語言運用的基礎之上。著名語文教育家葉圣陶先生在論述國文教學的職責時曾提出,“思想語言文字三項一貫訓練,是國文的專責”[6]。語文是以學習國家通用語言文字運用為主的課程,任何語文教學活動的開展都離不開學生聽、說、讀、寫的言語實踐活動。語文學科核心素養的四大構成要素也呈現出“一體三翼”式的立體結構,語言運用為核心之“體”,思維能力、審美創造及文化自信為輔助之“翼”,語文核心素養的發展過程即一“體”帶動三“翼”、三“翼”推動一“體”的有機過程[7]。如學生在學習弘揚革命精神的優秀雜文或論說作品時,一方面需要在深入品讀中感受革命精神的崇高與偉大,另一方面需要分析文章論證的嚴密性與語言組織的條理性。
3.基于語文
革命文化的教育傳承趨向表現為基于語文學科指向多學科融合教育。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是我國新時代教育的共同旨歸,從“五育不全”“五育分舉”到“五育并舉”“五育融合”的五育發展歷程,表明我國教育正在逐漸回歸立德樹人的初心[8]。《指南》中明確規定,革命傳統進課程進教材以思想政治、語文和歷史三科為主,藝術類學科有重點地選擇納入,其余學科有機滲透。由此看出,革命文化教育的目標、內容及方式都將通過頂層設計有機、科學地融于各學科、各學段之中。故語文學科傳承革命文化時不應僅僅局限于獨立的語文學科,更要適當挖掘其他學科中的革命文化資源,在以革命文化為主題的跨學科學習活動中統籌推進革命文化教育,保證革命文化傳承的整體性與有效性。
革命文化題材類的文本教學往往陷入“學生難學好,教師難教好”的現實困境,究其背后的原因,乃是革命文化與師生之間存在的時代、心理距離所致。實際語文教學過程中,也不乏語文教師直接將革命文化以“喊口號”“貼標簽”的僵化形式,讓學生被動接受課文的主旨、要義,表面上似乎學生都能對課文的中心思想“侃侃而談”,但實際上這種教學方式不但沒有縮短學生與文本之間的心理距離,反而會使得學生更感革命人物的“神化”與革命文化的遙遠,甚至從心底里否認革命文化的時代價值,將革命文化視作“過時的空殼子”加以抵觸。
語文學科傳承革命文化應當以隱性滲透為主。《指南》中強調,語文學科是傳承革命文化的“三大主力軍”之一,區別于“道德與法治”課的思想教育和歷史學科的史實教育,語文應更加突出“以文化人”的特點。對語文教材中的革命文化進行分析,可以發現語文教材中的革命文化內容飽滿、載體多樣。從選文系統構成來看,不僅有感人質樸的革命文學作品,還有邏輯嚴密的革命理論篇章;從助讀系統形式來看,不僅有珍貴翔實的豐富史料,還有精美生動的多彩插圖;從練習系統設計來看,不僅引導學生分析作品細節體會人物形象,還鼓勵學生概括具體事件感受革命精神。學生應當學會從文本中的字、詞、句出發去感、去悟,借助教材中的多樣載體建立與革命文化的“共通感”。
革命文化彰顯了馬克思主義鮮明的實踐性品格。區別于“空中樓閣式”的理論,馬克思主義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理論教條,而是牢牢根植于社會主義實踐的行動指南。在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指導下,革命文化的實踐性是使其在各個歷史時期都能革故鼎新、經久不衰的秘密,集中表現為“同實踐相結合、寓實踐中發展”的革命精神,具體表現為以在日常生活中見義勇為、助人為樂的解放軍雷鋒為主人公的“雷鋒精神”,以身患肝癌卻仍帶領全縣人民抵抗自然災害的縣委書記焦裕祿為主人公的“焦裕祿精神”,以聽從祖國、人民召喚需要而自愿奔赴偏遠地區干事創業的共產黨員孔繁森為主人公的“孔繁森精神”等。
語文學科的實踐性主要體現為引導學生在真實的語言運用情境和積極的個體言語實踐中學習祖國語言文字的運用,故學生學習語文的出發點及旨歸都應當指向“實踐中應用”。《指南》明確規定必須促進學生“在思想上與行動上做到愛黨、愛國和愛社會主義相統一”,這突出了語文學科傳承革命文化不僅要關注學生是否在“思想”層面形成文化認同,還要關注學生是否在“行動”方面做到切實踐行,最終達到“知行合一”的完滿境界。語文學科傳承革命文化的場所不能局限于學校一隅、課堂一角,而要鼓勵學生從現實生活中探尋、印證革命文化的意義與價值;從實踐活動中拓展,深化對于革命文化的認識與理解。
教材是一種特殊的社會語言,具有區別于其他文本的獨特媒介性[9]。一方面,語文教材是經過頂層設計的意識文化與語文教師之間的媒介; 另一方面,語文教材是汲取知識經驗的學生與語文教師之間的媒介。故語文教師要想處理好國家期待與學生發展之間的關系,就必須重視對語文教材的充分利用。只有充分了解語文教材中革命文化內容的分布及編排情況,語文教師才能以靈活多元的視角設計語文教學活動。以統編版初中語文教材為例,語文教師需掌握其中的35 篇革命文化題材類文本特點,如在文體形式上,涉及小說、詩歌、散文等各種體裁;在所處模塊上,除分配在教讀、自讀模塊的課文外,也有分配在名著導讀、活動探究模塊的資料;在歷史階段上,涵蓋了自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一直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的各個階段[10]。
在開展實際語文教學活動時,語文教師必須首先立足于課文進行深入解讀,防止陷入以“歷史分析”代替“文本分析”的誤區。其次,語文教師絕不能通過枯燥的說教、機械的灌輸開展革命文化教育,應當遵循語文學科的基本規律,在師生研讀課文的過程中“以文化人”。編入教材中的選文大多文質兼美,大到篇章,小到句段,無一不經過教材設計者字斟句酌的周密考量。語文教師應引導學生抓住文中的關鍵處、生動處、動情處,必要時應利用多媒體積極創設與課文相關的歷史情境,帶領學生跨越時代的鴻溝。再次,語文教師在依托革命文化選文教學時,不能盲目地“唯課文是從”,要注意利用好教材中的插圖、注釋等資源。只有促進學生的感性認識和理性認識相結合,語文教學才能產生事半功倍的效果。
隱性課程是學生在學習環境(包括物質環境、社會環境和文化體系)中所學習到的非預期或非計劃性的知識、價值觀念、規范和態度[11]。顯性課程與隱形課程相輔相成,共同發揮學校課程的育人作用。要想實現語文學科傳承效果最優化,不僅要考慮將革命文化融于語文課程的設計與實施,還要兼顧隱性課程對于學生潛移默化的影響。以傳承革命文化為目標的隱性課程建設,須從學生每日生活學習的環境建設著手。課堂上,語文教師自身對革命歷史的了解、對革命英雄的態度都影響著學生對于革命文化的接納程度。故語文教師要注重提升自己的革命文化素養,適時調動學生的愛黨、愛國情感,積極建構班級接納革命文化的開放“心理場”。
語文課堂外的革命文化環境建設,主要涉及革命文化物質環境和革命文化精神環境建設。革命文化物質環境建設,即將革命文化以無形的方式滲透于看得見摸得著的物質實體中,以期學生在潛移默化中接受革命文化的熏陶。例如,語文教師可以定期組織學生繪制以革命文化為主題的黑板報,或與學生一起創建紅色文化“讀書角”。革命文化精神環境建設,主要關注學校內師師、師生和生生之間形成的社會關系與文化氛圍在培養學生革命文化素養時發揮的正向作用。例如,語文教師可以與其他學科的教師合作開設革命文化“小講壇”,也可以和學生一起在重大黨建節日策劃豐富多彩的慶祝儀式。當革命文化融于同伴和師生之間和諧豐富的多彩活動中,革命文化便如盈盈春水在學生的耳濡目染間浸潤了學生的思想與靈魂。
社會學家涂爾干最早于《道德教育論》一書中提出“內化”概念,他認為社會意識是超越個體意識的獨立存在,內化即社會意識向個體意識的轉化過程[12]。革命文化誕生于實實在在的社會實踐中,又依托一代又一代人的實踐活動實現動態發展。語文教師在開展革命文化教育時,應當注重聯系學生的生活實際與個性體驗,幫助學生意識到革命英雄不再是白紙黑字的課本里被“神化”的對象。例如,《紀念白求恩》一課中贊揚了醫者白求恩在抗戰時期展現的共產主義精神,鑒于抗戰時期的艱苦環境與學生所處環境之間的差距,學生難免會對主人公感到陌生。此時,語文教師可以引導學生聯想一線的醫護工作者,尤其是在疫情高發之際為了國家與人民的安全奮不顧身的偉大抗疫英雄們,當學生的真實經歷與情感體驗被調動時,才能悄然拉近革命文化與學生的心理距離。
學生對革命文化的理解、把握也不單單依靠大腦,還要結合不同感知覺通道共同形成的身體經驗,故文化教學應促使學生身體和情境、社會環境與人文環境交互作用[13]。學校是社會的縮影,語文教師在進行革命文化教育時不應局限于三尺講臺,而要以更廣闊的社會生活為背景,鼓勵學生在豐富多樣的語文實踐活動中深化對革命文化的理解。除此之外,語文教師更要引導學生將“內化于心”的革命文化“外化于行”,積極開展革命文化宣傳與實踐的志愿服務活動,在一言一行中印證革命文化的科學理論與時代價值。適當之際,語文教師還可以鼓勵學生在每次活動結束后將心得體會凝練成小作文,與班級同學相互交流、分享。
綜上所述,語文學科在傳承革命文化方面具有獨特優勢和重要價值。革命文化給予了一代又一代青年文化自信的底氣,融于語文學科的革命文化則更顯生機。未來關于如何促進語文學科科學、有效地傳承革命文化的研究始終值得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