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里的不合時宜

◎ 李柏林

一場秋雨過后，天氣格外涼爽，我依舊如往日一樣在校門口的書攤停下。學校附近總有那些小書攤，可以買可以租，一本書一天五毛錢，什么類型的書都有。

有時候我即使不租也會過來翻翻看看。那天在書攤前我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我們班的易行嗎？學習超級努力的那個，像他這種品學兼優的學生怎么也會來看閑書，真是不可思議。

他在書堆中拿了兩本武俠，然后付錢匆匆走人，根本沒有看到身邊的我。我想好學生就是這樣的吧，看本課外書都這么害怕，生怕壞了自己的形象。

我選好書走進了校門，那時已入秋，校園里還是有很多穿著各種裙子的女孩，雖然跟秋風不合宜，卻也有一種別樣的美。

教室里還能聽到蟬聲，讓人昏昏欲睡，老師在講臺上，做著無聊的演說，鼓勵大家向易行學習，不要去看那些課外書，即使想看，高考以后有大把的時間去看。我在后面搖搖頭，大概誰都不知道，他也會在小攤上租武俠小說吧。

那日我又去書攤租書，看中了一本書，恰巧一只手也向那本書伸去，我很快速地搶走那本書，抬頭看見了一臉茫然的易行。我看著手里的那本金庸的武俠小說，想到喜歡這本書的人，必定有一顆俠義之心。僅僅因為這，我不再那么討厭他了。

不知從何時起，我們便成了朋友，他把他喜歡的書給我看，我也會幫他借書。我們都了解彼此的喜好，也羨慕武俠里的生活，希望有一天能和他們一般仗劍走天涯。我還記得他說過，文人筆下的少年鮮衣怒馬，為什么現在的我們，都淹沒在題海里呢？

我一直記著這句話，我想總有一天，我們可以一起去很多地方。

日子慢慢前行，我們每天都要做大量的試卷，生活仿佛泛不起一絲波瀾，同學們拉長的臉像泄了氣的皮球，而我一直靠那些武俠小說來調劑著枯燥的生活。

可有一天，等我走進教室時，發現老師在班級里站著，手里面還拿著一本小說，看到我進來，便把我叫進了辦公室。老師把書扔在桌子上，我的名字在扉頁上，那么刺眼。他說，今年都高三了，還有時間看閑書啊，你自己不學好，還打擾別人學習，他可是要考重點大學的學生。

那一刻，我哭得好傷心，覺得自己孤立無助，而且我們之間還隔了那么遠的距離。

進教室的那刻，他無辜地看著我，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從此，我再也沒有和他說過話。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一點兒都不敢虛度，也不想承認自己比他差，于是開始努力學習，沒日沒夜地做著那些枯燥的數學題。而他有好幾次寫來紙條道歉，我都沒有再理會，時間久了，所有的情緒都被高考沖淡，我們也成了校園里最熟悉的陌生人。

幸運的是，高考的時候，我憑著后半年的那股沖勁兒，考進了一所還不錯的大學，而他也穩定發揮，進了一所重點大學。

報完志愿后，我才覺得自己可以松口氣了，那天，他在校門口等我。他說，都要畢業了，我們一起走走吧。我沒有拒絕，或許這是曾經我想了很多遍的場景，沒想到最后只是為了分別。

他又提到那件事，支支吾吾，解釋說是自己在看小說的時候，老師突然進來了，他當時也很無措，想到老師對他的期望，不敢再多說一句話。直到事情過后，才覺得自己是那么懦弱。

也許對的東西，放錯了時間，都會變成不合時宜吧。當小說放在學生時代，便成了不認真學習，而放在了畢業后，便成了熱愛文學。我想到了我們倆之間，是不是也算不合時宜？

我只是笑笑說，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隨之而去的，還有我那些不合時宜的情愫。想想那時候，是猛然間發現了和他的差距，心里除了生氣，還有一些不甘和自卑，為什么會差距這么大呢？于是我也像武俠里的那些人一樣，閉關苦練。

現在再也沒有人管我看武俠小說了，可是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看過武俠小說。我把他和那些武俠小說，都留在了那個不合時宜的青春里。

有些人啊，就像秋風中好看的裙子，不合時宜卻驚艷了整個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