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飄舞

◎ 路 軍

地面上沉默著一枚枚飄落的葉子，不過，在樹枝間，還有一些并不愿意離開母體的葉子懸在那里，像一枚枚靜默不語的蝴蝶。

葉子枯了，生命還在，只不過換了一種存在的方式而已。初秋的時光一點點靠近，耐不住烈日的熱情擁抱而凋零如花的葉子如綠色詩篇的一枚枚休止符，當你的目光瞥見它們的身影，仿佛已經在聆聽它另一種生命的搏動，靈魂的唱響。

山坡一片貼地爬山虎的近旁，一只火紅色瓢蟲靜止在一枚枯葉上的，沉靜安閑。就在凝神細看之際，發現一枚枯葉安詳棲息在鮮綠的葉子上，宛如哪一個頑童擱置身旁的小海螺。

此前在枝頭，風來了，這枚葉子與其他葉子曾一起鳴聲而舞，如海浪拍岸，像海潮私語。葉子也希望像海鷗那樣掠過海礁，天空徜徉。只是這雨失了約，在別處戀戀不舍，有的葉子只得離開枝頭，乘著風飄落。這枚樹葉蜷曲起葉片，等待時光的淬煉而成了一枚金色花紋的海螺，靜靜地躺在大海一樣的背景上，仰望星空。風悄悄地飛來，它的聲音枯葉聽得見，那響著大海一樣的細語。

拍下照片，我愈發喜歡，我真像有了一枚精致細巧、紋絡細密的海螺，正捧在手里，吹出深邃綿長的生命音符。

行不多遠，兩枚圓筒狀的枯葉曳住了我的眼神。枯萎后，葉子以生命的余暉折彎出竹筒一樣的形狀，向竹子致敬。如果，這竹管如簫，與輕風一起和鳴，曲折委婉的曲子是綠色歲月的懷戀歌詠吧！

一枚樹葉耐不過歲月風霜，凋零的風卷過，有尊嚴有憧憬有情趣的葉子不會萎縮生命的內核，海螺，竹筒等模樣不過是蛻變后的新生命個體。

正信馬由韁，眼神閃爍，一草頸子間的枯葉閃入。草頸子仿佛秋千的繩索，枯葉正握住莖子，好像在綠海中蕩漾著，蕩漾出童年一樣快樂的音符。花無重開日，人無再少年，這對于這枚枯葉來說，根本不算事兒，枯干了綠的風姿，枯干不了一顆天真的心靈。東坡說過：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神思飛揚，這枯葉好像已經變成了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鳥，是它看見了大鳥銜蟲的身影才如此的歡呼雀躍，喙直向天嗎？此地林子棲息不少鳥，矯捷機靈的小麻雀，長尾如鳶的喜鵲，還有我只聽見茂密葉子里嚶嚶練聲而看不見英姿的小鳥。葉子飄落前，喜歡聽小鳥們曲調婉轉或者嘹亮云天的歌唱。而葉子們是小鳥的粉絲吧！于是，弱小單薄的葉子也幻作了一只剛剛出生不久的小鳥，草莖子阻止不了它牙牙學語的腳步。

風里，枯葉展開喉嚨，只有風才聽得懂它唱什么。

我此后將這幾張圖片發至微信，一枚枯葉猶如精靈，它的靜默不語與精神飛翔可以開啟智慧之門。一網友評論這幅枯葉好像蝸牛，我還未曾在樹林中見過蝸牛這小生靈，此前我的目光大多停留在蓬勃或者干枯凋零的草木上了，并沒有俯下身體，在浩渺的草木世界，看蝸牛雙手日復一日而掊出的小小沙窩，它便隱藏其內，傾聽的是大地深處涌動的節奏與回響。

一枚葉子落入草叢，枯萎風干凝固之后，則是“化作春泥更護花”了。那也有機緣成為蝸牛弄沙弄土的畫幅了。它現在化作了蝸牛，是機緣巧合嗎？

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不過，葉子枯了，它們會選擇另一種生命來復活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