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興極量構式“一整個X”的多角度研究

楊佳伲

（上海師范大學，上海 200030）

引言

“一整個X”是現代漢語中新興的口語表達式，如“一整個無語”“一整個可愛住”，表示人或事物“使人無語或讓人感到可愛”的程度很高。從語義上分析，“一整個”表達的是數量義，與上述描寫性狀的表達難以搭配。構式的形式、語義或功能的某一方面不能被完全預測，“一整個X”的語義不能通過構件簡單的相加得出，因此該結構是現代漢語中典型的構式。

本文借鑒構式語法理論框架，認為構式作為一個整體表達式，表達的是構式義，體現了說話者對主體某方面的主觀極量評價，具有典型的語境適切度。文章將探究“一整個X”構式的構件和構式義，分析其主觀化表達，并尋找其成因理據與認知解釋。

一、構件特征

“一整個X”表達說話者認為主體的某方面達到了“應有”或“可接受”程度的上限，具有主觀極量義。例如：

①定檔1213，最新版海報釋出，龔俊背后抱喬欣，一整個甜度拉滿……（財經頭條，2021-12-08）

②咱就說這些時尚圈破次元，真的一整個驚住！（網易，2021-12-09）

例①說話者認為海報甜度很高，例②說話者對時尚圈破次元感到十分震驚。例①句中的“拉滿”以及例②的“真的”都能反映該構式中說話者的主觀性，以及“一整個X”所表達的量是極量，接近量的上限。

（一）構式變項X的意義

通過對搜集到的210 例互聯網語料進行統計，X為多音節的情況有127例，約占總數的60%；三音節有51例，約占總數24%；雙音節有31例，約占總數的15%；而X為單音節的例子只有1例，占比最少。王燦龍（2002）認為，按照認知范疇觀的層次論，單音節詞屬于基本認知范疇，原型性特征強。而進入到“一整個X”構式中的X多為非單音節詞，其原型性特征較弱，意義有不同程度的抽象與泛化。

名詞或名詞短語、動詞、形容詞、謂詞性短語以及小句都能進入“一整個X”結構。X充當句法成分占比如表1如示。

表1 “一整個X”中X的構成

（二）構式常項“一整個”的演化

1.表全稱量化與總括范圍

根據CCL 與BCC 語料庫已有史料，古代漢語中尚不存在“一整個”的用法，“一整個”始見于當代，其后接成分多為體詞性成分。例如：

③往往有一整個上午，青蔥的瀘山腳下和水相連的地方圍起了薄霧的帶子，成群的水鴨撲打在水面上。（《人民日報》，1957-02-28）

④橡樹多年來經歷過的、看到過的一切，又一幕幕地在它面前經過，就像是一整個載歌載舞的歡慶隊伍。（《安徒生童話故事集》）

互聯網用例中“一整個X”的X為體詞性成分占25.7%，通過對進入“一整個X”格式中的體詞性成分進行對比分析，可以看到傳統用法中的“一整個”用來指例如“上午”的時間量，此時的“整個”是由形容詞“整”與量詞“個”組合而成的準數量短語，可稱為“一整個1”。

陸儉明（1987）指出，數量詞中間能插入形容詞的格式，可插性最高的數詞為“一”，能插入的形容詞僅僅只有7 個：大、小、滿、整、長、厚、薄。其中“個”與量詞之間能插入的形容詞是“大”或“小”，而非“整”。因此，線性組合“一整個”不是數量詞“一個”中間插入形容詞“整”構成，“整個”在組合中更緊密。

隨著準數量短語“整個”進一步發展，“整個”在語法上逐漸凝固化，“一整個”從“一數+整形+個量”詞匯化為“一數+整個形”，表總括范圍，可稱為“一整個2”。例如：

⑤一整個挫敗感，很多事情并不是你努力了就可以有好的結果，到現在很多經歷的事都在告訴我“你有多么的普通”，不是不接受自己的普通，可能只是有點不甘罷了。（微博，2022-01-20）

⑥叫減肥不減肥，現在一整個中年油膩大叔，不肯減肥就不減，總說我丑才能襯托的你更好看,丑得我都不想照相了。（微博，2022-01-19）

從隱喻的角度分析，“一整個1”的語言表達是以容器隱喻（container metaphor）為基礎的，比如，例③把時間看作容器，“上午”是時間容器里承受的內容，可以說“一整個上午的時間”；例④把“隊伍”比作承載故事的容器，它由“一幕幕畫面”形成，“一整個1”后的名詞往往可以看作容器中容納的內容。而與“一整個2”相關的語言表達是以套件隱喻（set metaphor）為基礎的，“一整個2”后的名詞原本不能受“一整個”修飾，現在均可受“一整個”修飾，可以把例⑤中的“挫敗感”和例⑥的“中年油膩大叔”看作由部件構成的套件，因此,“一整個2”的表達式不重在數量，重在范圍。對上述兩類進行歸類，可以得到表2。

表2 體詞性成分前的“一整個”及其搭配條件

2.表極性總括

伴隨形容詞性的“一整個”進一步移位至謂詞性成分前、移動至狀語位置，詞語虛化為副詞，具備了典型環境，“一整個”的語義由對所指稱事物的全量限定，轉變為對動作的行為或事物狀態的極量總括。副詞性質的“一整個”主要有以下幾種情況。

一是與客觀事實搭配，“一整個”與VP的關系在事件中得到凸顯，與NP的關系逐漸弱化，其語義指向逐漸轉向后置的動詞，可稱為“一整個3”。例如：

⑦回家就會變丑，長了五六個口腔潰瘍，嘴唇一整個突出。（微博，2022-01-22）

⑧昨天晚上忘記關電熱毯就睡著了，今早起來一整個喉嚨噴火、嘴唇干裂，大火收汁是什么感覺，咱算是體驗到了。（微博，2022-02-10）

二是與主觀情狀搭配，表達言者的情緒，X多為形容詞，可稱為“一整個4”。例如：

⑨虎年開工后，北京冬奧會相關話題持續保持高熱度，大家對冬奧會的關注和熱情，仿佛延長了春節假期。除了激烈的比賽和“一墩難求”的冰墩墩，談談還盤了盤冬奧會上的中國風元素，咱就是一整個自豪住了。（鳳凰網，2022-02-09）

⑩第一次買40 崽，霸崽真的很重，但是小狼崽非常可愛，忍不住抓拍爪子。提前準備好的衣服一整個完美，除了我不小心把卡套夾子拆壞之外……（微博，2022-01-21）

三是反說話者預期的情況，此時，“一整個”可以用表程度的“簡直”替換，可稱為“一整個5”。例如：

?咱就是說一整個被小姨媽驚艷!!沒想到鄧家佳飾演的蘇夢蝶穿上旗袍可以如此的驚艷!!（網易，2021-12-08）

?原來我們小時候吹的口哨還有曲目、等級之分，一整個聽呆了！（騰訊網，2021-12-06）

四是表達言者的主觀態度或評價，通常在感嘆句中，可稱為“一整個6”。例如：

?咱就是說外灘這家一整個屬于是寧波川菜之光！（帶你吃遍寧波，2021-10-18）

?TFer們的在校日常，一整個碼住！（西南財經大學天府學院，2021-11-26）

五是表達言者強烈的認同感，通常出現評價副詞或者修飾詞，可稱為“一整個7”。例如：

?回個家太坎坷了，一整個大崩潰。（微博，2022-03-16）

?穿膩了制服開衫試試連帽針織衫吧！一整個就是青春韓妹感。（嗶哩嗶哩，2022-01-17）

表全稱量化、總括范圍義的“一整個”中的“整”與“個”的聯系緊密程度有兩種表現，但無論哪種表現，都是對其后中心名詞的時間、范圍等屬性作出限定與規定；而表極量總括義的“一整個”則是對其后的中心謂詞的情態、程度等作出總體概括。

綜上，對謂詞性成分前的“一整個”組合形式及其搭配條件進行歸納，得到了表3。

表3 謂詞性成分前的“一整個”及其搭配條件

3.表極性強調

“一整個”的演化過程中，言者的主觀因素不斷滲透，其后接成分的意義表達從客觀意義轉為言者的主觀情感。隨著其主觀化的凸顯，“一整個”從表示動作的極量總括義演變為具有表判斷的極性強調義，可稱其為“一整個8”。例如：

?羅晉、毛曉彤主演的新劇《埃博拉前線》定檔，一整個緊迫的氛圍感直接拉滿了，所有人嚴陣以待，共同攻克難關，攜手對抗埃博拉病毒的故事，真的會讓人容易感動，這種類型的劇可以多播，一些自豪感油然而生了！（網易，2021-12-07）

?期末考得真的好差，我直接一整個人裂開……排名退了80 多名。（微博，2022-01-22）“一整個”格式的功能得到整體性強化，“一”與“整個”關系更黏合，在句中是言者表達具有主觀情態的陳述，它們在句子中不具有實在的語義，起極性強調作用，主要用于表達言者主觀態度，省略不影響語義的表達。

伴隨線性組合“一整個”的“一”從反映客觀量到量的虛化，進入“一”的后接成分“整個”也發生量的虛化，演化過程中被賦予了言者的主觀因素。“一”在“整個”演化的過程中其表示數量的實詞意義也逐漸弱化，“一”與“整個”的結合也越來越緊密，“一整個X”表示數量范疇的功能也發生弱化，從而投射的概念域發生改變，語義從時間域、空間域、事物域映射到了性狀域、情態域。

通過對“一整個X”格式的主觀量等級進行排序，可以得到“一整個”主觀量總量級序列從低到高排列，如表4所示。

結合表1 中X 充當句法成分的分布，“一整個”從后接體詞性成分的“一整個1”較為容易地演變到同樣后接體詞性成分的“一整個2”，隨著網絡語境的多樣化，“一整個3-7”大量產生并被運用，并慢慢產生了少量“一整個8”的用法。

二、構式義解析及主觀化表達

（一）構式義解析

1.構式義

“一整個X”的構式義可以概括為具有主觀評述性的有限極量。其中，構式“一整個X”指除了“一整個1”以外的格式。

通過對語料的分析，構式中“一整個”映射說話人認為的程度極量，且“一整個X”是具有評價性的，是說話者的主觀表達。如下兩例：

?情落CP 二搭！咱就是說一整個期待住了！（嗶哩嗶哩，2021-12-24）

?盆友們，不上班不工作整個人皮膚變好了，眼睛不疼了，手腕不酸了，一整個幸福快樂了。（微博，2022-02-10）

上例的“期待”和“幸福快樂”都是說話者主觀的態度，主觀痕跡顯著。同時，例?中的“咱就是說”和例?中的“盆友們”蘊含評價義，通過吸引他人注意，展示自己的評價。“一整個”表達說話者對主體的評價是接近正或負的極致狀態，程度很高，使X 處于“滿、多”的狀態，如例?表達了“十分期待”的含義，例?表達了“非常幸福快樂”的含義。

根據羅納德·蘭艾克（LANGACKER）的理論，構式可以被看作一種圖式。“一整個X”可以作為表達X程度量很高的抽象圖式。“一整個”是量的表達形式，它對其后接成分有量的劃分，表達的X 在程度量應無限接近“±1”，在說話人的主觀認知中是有限的，達到極量。

2.適切語境

從語用角度看，說話者適用“一整個X”的心理預設如下：在說話者看來，X的“應有程度”或“可接受程度”達到了極量。

因此，該構式的適切語境如下：說話者通過對實際的判斷，認為主體的某方面性狀程度量達到極量，并對其作出主觀評價。例如：

?我們平頂山百靈鳥劉昊然同學是不是偷偷報班了，唱功一整個大進步！（微博，2022-01-22）

?一整個震驚住了，澳門的馬比斯洛文尼亞和休斯敦還要抓（DRAMA），一天兩抓，龍胖都被年輕00 后小將抬走，期待的決賽龍胖大戰竟然最后一個都沒。（微博，2022-01-22）

例?中說話者認為“唱功進步”的程度很高，讓人懷疑是“偷偷報班了”。例?說話者“震驚”的程度很高，因為“乒乓球世界排名第一和第二的胖、龍竟然最后一個都沒有進入決賽”。

（二）構式的主觀化表達

1.構式的主觀性

E.C.Traugott對主觀化的看法是，“意義變得越來越依賴于說話人對命題內容的主觀信念和態度”[1]。如上所述，在過往“一整個”常出現的語境中，X 為體詞性成分。“一整個”后接成分為名詞的有“一整個1”和“一整個2”，“一整個2”進入流行語構式。N1在組合上往往是重數量，而N2主要是描述總括性的名詞，從N1到N2，“一整個”作為數量詞短語，其后名詞成分對于數量的反饋更抽象。但X 的組成成分的泛化更體現在謂詞性成分的準入。例如：

?一整個失魂落魄了。緩不過來，不想醒來。（微博，2021-09-25）

?這么好的天氣我本來打算去海邊走走，結果因為租房子的事情，一整個待在家里隨時搶房。（微博，2022-01-20）

?看著這個劇我真的一整個看不懂。（豆瓣，2021-06-24）

?自從疫情之后仿佛看破紅塵，感覺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比身體健康和心情愉悅更重要，一整個放飛自我。（微博，2022-01-21）

進入“一整個X”構式的謂詞性短語形式豐富，如上述幾例，分別是心理動詞、連動謂詞性短語、述補謂詞性短語和述賓謂詞性短語。謂詞性短語強調了說話者的行為或者態度，抒發說話者對事件的看法、評價。X作為謂詞性成分的出現可以認為是其功能發生轉變，從語義表達偏向語用表達。

“一”在“一整個NP”構式中起突出強調NP作用，而非對數量進行限制，NP 前的“一整個2”賦予了NP除指稱外的某種特質，反映說話者的某種感受、評價。謂詞性充分在圖式和原型的語境效應（contextual effect）下產生構式壓制，進入X的空位（slot），并產生語義的變化。謂詞性成分的進入，豐富了構式的意義和內涵，增強了其語用的生動性[2]。

2.構式的褒貶性

“一整個1”代表了“一整個”的常規用法，其后接成分感情色彩多為中性。說話人主觀性對構式的介入使得構式具有了褒貶性的可能。本次搜集到的語料面向互聯網，在構式的使用過程中，“一整個X”展現出一定程度的褒貶傾向，不再局限于中性用法。通過對搜集到的210例語料進行窮盡式統計，并對其感情色彩進行分析，其中，中性的“一整個X”有53例，占25.2%，褒義X占51.9%，貶義X占22.9%。

Martin 和White（2005）把評價分為積極、中性、消極三類特征。基于“對象—描述”視角，當“一整個”前后所指的“對象”與“描述”是積極的時，表明了說話人認可的態度，“一整個X”構式帶有中性或褒義感情色彩；反之，當“一整個”前后所指的“描述”對“對象”反應消極，則表明了說話人不認可的態度，“一整個X”構式帶有貶義感情色彩。說話人根據自己的認知來對待表達對象X，既有主觀性，也有評議性，主觀評議的好壞決定了構式“一整個X”不同的感情色彩。流行語構式“一整個X”在使用中，就呈現出了褒貶性傾向。

儲澤祥（2011）指出，“語法的動態傾向性是指語法單位或語法現象表現出來的某種性質的多少、蘊涵共性或使用頻率的高低等體現出來的動態規律”。對呈現中性義的53例語料進行分類，可以得到表5。

表5 “一整個X”表中性義的語料分布

“一整個”的“描述”與客觀實際所指的“對象”越靠攏，構式帶有的中性感情色彩越顯著；主觀性越強，其褒貶性越顯著。根據表5，“一整個3”狀態下，更多反映說話者的中性感情色彩。此時，“一整個3”是與客觀事實搭配，起到凸顯其與VP在事件中關系的作用。

對“一整個X”構式所帶的說話人的感情色彩的分析還需要語境支撐，在沒有具體語境的支撐下，其褒貶性是隱含的，而這種隱含義的顯現依賴說話者在具體語境中采取的言談視角。例如：

?一整個震驚！老師們竟然背著我集體考試！（松果播音藝考，2021-12-05）

?被飛虎3一整個震驚，咱就是問問能不能有點港劇水平。（豆瓣，2021-12-19）

?一整個震驚，這次的概念也太絕了吧！進入曠野了嗎？（微博，2022-06-13）

同樣形式的“一整個震驚”置于不同的語境中具有不同的感情色彩。例?說話人震驚于老師竟然背著去考試這件反預期的事實，構式帶有中性感情色彩。例?說話人認為“飛虎3”沒有港劇該有的水平，構式帶有貶義感情色彩。例?說話人認為這次的概念很絕，構式帶有褒義感情色彩。

總之，“一整個X”構式通過借助說話人的主觀性以及語境使得其感情色彩呈現褒貶傾向，不再局限于中性。

三、“一整個X”構式成因及認知解釋

（一）構式的跨域構建

喬治·萊考夫（GEORGE LAKOFF）運用源域（source domain）與目標域（target domain）之間的映射（mapping）以及意象圖式（image schemas）來解釋隱喻現象，即抽象的意象圖式是隱喻的心理基礎，映射反映認知空間之間的關系。隱喻是從一個比較熟悉、易于理解的源域映射到一個不太熟悉、較難理解的目標域[3]。

構式“一整個X”屬于從數量域到程度域的跨域映射。“一整個”以既定主體的范圍量作為始源域，跨域映射到抽象的程度域，表示主觀極量。“一整個”所要求的狀態可以理解為，不論是表示全量或表示泛量，都對該構式的數量有很高的要求，量需要高到一定程度才能說“一整個”。數量的極量程度與情態的正或負的極量建立了認知的連通，使得數量義的“一整個”可以跨域映射到抽象程度域的極量主觀義。“一整個X”從數量域跨域映射到程度域的過程如圖1所示。

圖1 “一整個X”映射圖

（二）構式的原型

Goldberg 構式語法理論的兩重性指出：構式（C）的形式（Fi）或意義（Si）的某些方面不能從構式的構成成分或其他成分完全預測，并且構式具有理據的可探索性。Lakoff（1987）認為，如果一個構式的結構是從語言中的其他構式承繼的，則該構式的存在具有理據性。Lakoff 進一步提出“最大理據性原則”：如果構式A 和構式B 在句法上有聯系，那么當構式A和構式B語義上也存在一定程度的聯系時，構式A系統的存在是有理據的。

類似“一整個上午”“一整個城市”“一整個蘋果”的“一整個1”，映射時間域、空間域和事物域，可以把此類蘊含了“時空高量或事物極量”的構式稱為“A式”。

隨著語言的發展，“整個”的含義逐漸虛化，同時，隨著“一整個”的意義范圍擴大，構式變項X的范圍自然也跟著擴大。“一整個”的意義變化使得其后接成分X，從表事物或者時空認知域映射到性狀認識域，表示到達某種性狀的極量，可以把“一整個2-8”這種描述了說話者情感程度，蘊含了“程度極量”的構式稱作“B式”。

綜上所述，就得到“一整個X”構式的承繼關系：

A式：一整個+X（表示時空量或者事物量）

B式：一整個+X（凸顯狀態）

“一整個X”構式的承繼關系依賴其在認知領域的隱喻映射和內在的連通性（connectivity）在“量范疇”的軸上得到實現：

構 式：A—— B

認知域：時空域、事物域—— 性狀域

量范疇：空間量、物量 —— 程度量

從構式的語義來看，A式的“時空量或者事物量”是具體的，而B式的“程度量”是抽象的。從“具體”到“抽象”符合人類認知的普遍規律。

四、結語

新興流行構式“一整個X”的構件成分“一整個”在共時上的呈現包括表全稱量化與總括范圍、表極性總括和表極性強調，反映不同的主觀量等級。進入X 的成分經歷了從客觀量到主觀量的變化，具有量級特征，并表示其程度達到極量。通過對構式構件分析與構式義的解析，探究構式“一整個X”的主觀化表達功能。同時，可以發現“一整個X”構式的形成機制為隱喻跨域建構和構式的承繼關系。目前，“一整個X”的口語化程度較高，經常出現在互聯網平臺，其后續的發展如何，仍需進一步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