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偉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很令人佩服的,不是勇士誰敢去吃它呢?”
“秋風起,蟹腳癢?!鼻镲L起了,菊花黃了,蟹腳癢了,比蟹腳更癢的是吃貨們的腳,這時不去弄幾只肥蟹吃吃,豈非辜負了這大好秋光?把酒持螯之余,不由得想起魯迅先生的一句話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很令人佩服的,不是勇士誰敢去吃它呢?”確實,螃蟹橫行霸道、面目可憎,曾被稱作“夾人蟲”,捕之尚且不易,吃之更需要勇氣,那么這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誰?確實有必要考究一番,而我等吃貨也須心存感激,畢竟先有他老人家的這第一嘴,才引出這千百年來文人墨客競相點贊的極品美味!
翻閱史料才知,誰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已然無從考證。不過在民間,倒是流傳著一個與之相關的傳說,讀來頗有趣味。相傳大禹治水時,曾授命一個叫“解”的人到陽澄湖附近督工。那時節,江河湖泊里盛產一種甲殼蟲,有八條腿、兩只螯,模樣兇惡丑陋。它不僅偷食稻谷,還用雙螯夾人,人們都稱它為“夾人蟲”。 為制服這種“夾人蟲”,解想出了一個法子:在城邊挖掘圍溝,灌入沸水。當“夾人蟲” 過來時,都紛紛跌進圍溝里被燙死了。沒想到,被燙死的“夾人蟲”外殼變紅,散發出誘人香味。解甚好奇,大著膽子,揭其背殼,試嚼其肉味,發覺極為鮮美,大喜之余廣發“朋友圈”。就這樣,貌似兇狠的“夾人蟲”成了一道家喻戶曉的美味。為紀念敢為天下先的解,后人就將這種“夾人蟲”稱為“蟹”,意思是“解”第一個吃的這種“蟲”。
話又說回來,傳說不足為憑,而據史料記載,古人吃蟹卻是始于“蟹胥”。鄭玄作注的《周禮·庖人》有記載:“薦羞之物謂四時所膳食,若荊州之魚,青州之蟹胥?!币簿褪钦f,御廚給周天子做的菜,其中有一道名叫“蟹胥”。何謂“胥”? 《說文·肉部》曰:“胥,蟹醢也?!痹瓉?,“蟹胥”就是“蟹醢”,蟹醬的意思。蟹醬的做法簡單:將蟹洗凈搗碎,加適量配料,腌制而成。此做法一般針對腥味較重的海蟹,譬如梭子蟹。蟹醬(又稱蟹糊)這種涼菜,吃的是生腥、香鮮,引爆的是味蕾,愛吃的固然百吃不厭,厭惡的卻聞之反胃,就這點來說,蟹醬可比榴蓮。
到魏晉南北朝時,市面上出現糟蟹、糖蟹等蟹制品,各有風味,深得食客青睞。關于糟蟹的做法,有首口訣說得明白:“三十團臍不用尖,陳糟斤半半斤鹽,再加酒醋各半碗,吃到明年也不腌?!贝笤娙岁懹魏檬丑π?,尤喜糟蟹,還專門賦詩贊嘆糟蟹的美味:“舊交髯簿久相忘,公子相從獨味長,醉死糟丘終不悔,看來端的是無腸?!逼鋵嵃?,不管是糟蟹,還是糖蟹,都是腌制品,并無本質不同,通俗點講,就是食物咸口、甜口的區別。比如詩人蘇舜欽就更推崇糖蟹,發出了“霜柑糖蟹新醅美,醉覺人生萬事非”的感慨,醺醺然竟有種與后來詩人寫蟹時“持螯把酒與山對,世無此樂三百年”的灑脫相通。
而在經濟發達、物質富足的宋代,無論宮廷還是民間,做蟹手法更是花樣翻新,涌現了諸多知名的蟹菜,其中尤以“洗手蟹”和“蟹釀橙”為最。宋代《吳氏中饋錄》有記載“洗手蟹”的做法:“用生蟹剁碎,以麻油先熬熟,冷,并草果、茴香、砂仁、花椒末、水姜、胡椒俱為末,再加蔥、鹽、醋共十味,入蟹內拌勻,即時可食。”光是配料就不下十種,味道自是濃了美了,只是不知還能否嘗出蟹味?而“蟹釀橙”在手法上更是刻意求新:剔取螃蟹肉裝入掏空的橙子中,入甑中,用酒、醋、水蒸熟,用醋、鹽供食。好吧,將蟹肉細細地剔出來放到橙殼里蒸熟而食,這種精致而奢靡的吃法,估計也就宋朝人能想得出來。
作為資深的“吃貨”,我總是固執地認為,至鮮至美的東西,只需清蒸就好,譬如螃蟹、蝦狗。單就簡單烹飪這點來說,與《西游記》里的妖怪或許有共同語言。話說唐僧曾被妖怪抓住多回,不管哪路妖怪,都想將他洗凈了,再蒸著吃,看來妖怪們也是頗通烹飪之術的。而人稱“蟹仙”的清代大文學家李漁深有同感:“凡食蟹者,只合全其故體,蒸而熟之……”美食家袁枚也附和道:“蟹宜獨食,不宜搭配他物。最好以淡鹽湯煮熟,自剝自食為妙。”可見,不管在古代,還是今天,吃貨們的心意總是相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