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鑰匙圈與少年

謝鶴醒

升入初中，大概是青春期荷爾蒙作用，我的身材一天天走形，個子本來就高，胖起來顯得整個人壯壯的；加之學習成績每況愈下，也沒什么朋友，面對孤獨感，小小年紀竟然連心如死灰的情緒都有了。

這樣悲戚戚的局面持續了整整一年，初二伊始，班里轉來了一個新同學，頎長的身姿，飄忽的眼神，渾身上下散發著漠然又神秘的味道。班主任環視了一圈，指了指我身邊的空位，示意他坐在這里。他的“降臨”被我視為上帝的眷顧，再也不用因為一個人坐而覺得尷尬了。

事實上，同桌了一個星期，除了知道他名叫“田淵”，我倆還是沒有說一句話……一天，懊惱的我課間翻著同學的《大眾軟件》雜志，打發沒有女生叫我“一同去廁所”的孤寂。

從外面回來的他按捺不住激動的神色：“啊呀，你也喜歡打游戲嗎？”我抬起頭微微愣住，回過神來忙不迭地點頭：“嗯……是啊！”“我也特別喜歡，改天到網吧切磋一下唄！”田淵突然笑得格外燦爛。

我的心臟“怦怦”跳亂了節奏，除卻他終于開口跟我交談的緣故，最主要的，是我明白自己撒了謊——從未玩過任何網絡游戲的我，為了盡快靠近一個新朋友，而選擇了說謊。

我開始期待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清清爽爽去學校，因為可以見到他。為此，我專門拖住弟弟向他討教了幾款風靡游戲的基本常識；活動課上年級組織籃球賽，作為主力隊員的他在場上馳騁時，我抱著他的外套和水杯等在觀眾席旁，覺得自己突然變得很重要。好景不長，班里開始傳播關于我倆的流言蜚語，班主任大抵早看出些端倪，于是在我毫無防備之下，告知我：“上完晚自習，明天就搬到那邊去。”

我趴在桌上哭了整整一節課，田淵也嚇壞了，忍了半天，也只是戳了戳我胳膊：“你不用這么夸張吧……你沒事吧？”我想他大概不會懂，長久以來孤獨的自己好不容易剛剛守護住的情誼，卻被外界無情地中傷和摧殘。慶幸的是，座位雖然被調開，但他似乎越來越重視我，也越來越珍惜我們之間的感情。

平安夜那天下午，田淵的新同桌阿猛神秘兮兮地對我說：“給你透露一下，田淵今晚要送你禮物。你下晚自習記得不要太著急走啊！千萬要裝作不知道呀……”

“啥？他送我……禮物？”雖然，阿猛的“好心”大大削弱了田淵想要給我“驚喜”的感覺，但我依然很意外，也很期待。終于下了晚自習，那個飄著小雪的平安夜，燈火輝煌的教學樓下，忽明忽暗的夜色里，故意腳步拖沓的我在聽到喚我名字的聲音后轉身，于是看到一改平日里冷漠神色的田淵，正邁著大步向我走來，一面遞給我一個小禮盒，一面笑嘻嘻地用洪亮的嗓門說：“好哥們兒，送你一個禮物。圣誕快樂！”

他大大咧咧、坦坦蕩蕩卻又大張旗鼓的架勢，惹得周遭的同學都看了過來。呆愣到不知所措的我接過，抬起頭羞澀地說了聲“謝謝”。這可是我人生第一次收到男生的禮物呀！

回到家，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打開紙盒，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憨態可掬的小熊鑰匙圈，還有一張字條：“你看這只胖胖小熊多么像你呀，善良又可愛。哈哈……希望你天天開心，相信自己是最棒的！”我欣喜地將它掛在鑰匙串上，每天跟著我上學、回家，寸步不離。

雖然，從小到大我收到過各種各樣的禮物，卻從來沒有一個同齡男生，像田淵這樣，在最窘迫的學生時代送我一樣并不出彩的普通小物件，它不夠精致，更不貴重，卻能讓我時刻帶在身上，默默訴說著一種對彼此情感的珍視。

張秋偉//摘自《課堂內外》（初中版），本刊有刪節，河川/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