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爸媽決定和我一起行動

趙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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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的明星，曾間接讓我闔家幸福。16歲那年，他難得來我們這座小城路演。那天雪大到交通癱瘓，我幾乎連滾帶爬才來到場地，勉強擠進前排，踮起腳尖看他的輪廓。

我激動得語無倫次，一回家還“哇啦啦”跟爸媽說個不停。可能是聽煩了，我媽夾了一口豆角：“追星能給你吃還是給你穿？恕我直言，追星的都是蠢貨。”

空氣當即凝固，我被兜頭潑了冷水，幾乎喪失理智，顫抖著聲音陰陽怪氣道：“我還覺得不愿意學淘寶，非要去商場逛街買貴衣服的人都是白癡呢。”

我媽瞪起眼睛，我立刻怯弱地好好說話了：“他的劇和歌你都沒聽過看過，怎么能這么說？”

我的眼淚冒了出來。“話也沒錯，”我爸打圓場，“要不我們一家人一起去看場演出？”

“我不去。”我媽果斷拒絕。“你去我們就陪你逛街，”我爸說，“每天這么吵不是辦法，家人要互相體諒，我們輪流陪彼此做喜歡的事吧。”

沒想到我媽笑了：“也好，我正好想買件外套。”莫名地，我心一軟：“演唱會太貴了，我有個想看的畫展，我們去看這個吧。”我爸說：“那我要去騎行。”

這絕對是我家最和諧的一次會談，我們說好每半個月抽一個周六去完成其中一件，我爸主動讓賢，畫展又要一個月后才開始，我媽成功撿漏了第一次家庭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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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走進商場，四周的流行歌曲和喧鬧的人聲始終被悶悶的空氣籠罩，到處是眼花繚亂卻大同小異的衣服，光看著我就累了，忍不住抱怨：“實體店選擇又少……”我爸趕緊捂我的嘴：“今天你媽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我只能安慰自己，就當減肥了，然后跟我爸一樣，一進店就穩如泰山倒在沙發上，只在我媽拿衣服、換衣服時，點評幾句。

但當營業員夸我媽幸福，一家人都陪她選衣服時，我愧疚得坐不住了，開始給她挑選閃亮的款式，還不時跟我爸爭論：“誰說年紀大就不能穿得年輕？”

我就這樣莫名其妙來了興致，雖然我媽每件都能挑出毛病，但我不僅不煩，還指責起我爸：“你也來看看啊，手機什么時候不能玩？”我們逛完一層又一層，路過淑女裝時，我還意外發現有幾件網上看起來平平的衣服，實際這么可愛，面料也舒服。我好像突然有點理解我媽了，實體店雖然貴，但買到了某種確定性和即刻享受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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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如此理解我媽的世界，沒想到三周后卻換來她一句：“要不你跟你爸去看展吧，我沒興趣。”對逛街“耿耿于懷”的我爸，竟然和我異口同聲地說：“說好了一起看的。”

我選的展在鄰城，是最近超火的奈良美智畫展。我媽一進去，就在安靜的展廳里大聲開嗓了：“就這些小破圖，在手機上看看不就行了？”我眉頭一鎖，我爸趕緊說：“我覺得很好啊，這個小女孩的表情多有意思，我們都落伍了，也該看看年輕人喜歡的。”說著他還拿手機錄視頻。

我雖然對畫一知半解，但總有自己理解，看得特別慢。看到一半休息時，我突然發現我走到哪兒，我媽就安靜地跟到哪兒。我滿懷期待地問她：“好看嗎？”我媽竟然找到了喜歡的點，說：“那間實體的奈良美智小屋細節很好。”

“他就在那間屋里畫畫嗎？”我媽問我。我使勁點頭：“1：1還原的，我的理想也是生活在這樣的房間。”“喔，再好看也就隨便看看，一百多塊的票價真不值！”我媽又說討厭的話了。這樣的言論她陸續說了好多天，但看在她把從我房間撕掉的畫又重新貼到墻上，還給我放了盞可愛臺燈的份上，我平和地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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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這兩次體驗都挺“雞肋”的，我們并沒像以為的那樣，慢慢喜歡上彼此的圈子。

而我爸的騎行計劃也因為我的生理原因和我媽壓根兒不會騎自行車一再擱淺，我尋思：大冷天騎行多受罪啊。私心希望此事不了了之，但每次聽我爸說“還說要陪我騎行呢”，心里又有點酸。

某天我一咬牙，把爸爸的自行車扛到樓下，又挑了個有大太陽的日子，推著我媽出了門。

我們往20公里開外的水庫騎，呼啦啦的風一下就吹出了我的鼻涕泡。我媽更是一會兒抱怨沿路光禿禿的，一會兒又說餓了、累了。那天，我們騎了整整5小時才回來。

回到家時，我又冷又累，癱倒在床上。我媽的臉陰沉得比冰還冷。我有氣無力地說：“我們家還是終止這個計劃吧？”“我都可以。”我爸依舊態度模糊。沒想到我媽說：“繼續也行，下次你們陪我跳廣場舞。”我心里一軟，又答應了。

就這樣，我們一家雞飛狗跳又稀里糊涂地去買了魚籽，玩了游樂園，爬了山，甚至看了音樂節……慢慢地，我和爸媽互相知道了彼此好多雷區和喜好，也開始明白我有喜歡的權利，你也有say no的資格，但要彼此尊重理解。我們因此很少再發生爭執，一家人也更親密了。

林馬青//摘自《中學生博覽》2023年第1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