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濱,石 磊
(1.中國社會科學院數量經濟與技術經濟研究所,北京 100732;2.內蒙古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呼和浩特 010021)
改革開放40 多年來,中國經濟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已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但是以“高投資、高能耗、高污染”為特征的粗放式發展模式導致了嚴重的環境問題,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抓生態文明建設,并取得了歷史性成就。在此基礎上,黨的二十大報告中對未來生態文明建設提出了更高要求:“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內在要求。我們要加快發展方式綠色轉型,實施全面節約戰略,發展綠色低碳產業,倡導綠色消費,推動形成綠色低碳的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這是黨中央立足我國進入新發展階段而提出的新要求。因此,推動生產生活方式綠色化,對于實現中國式現代化和促進中華民族永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長江經濟帶橫跨我國東中西三大區域,是生態文明建設的先行示范帶,是生態優先綠色發展的主戰場,是推動我國經濟現代化發展的主力軍。然而,長江流域局部地區污染狀況依然不容樂觀,部分支流域環境承載力達到上限。為此,優化產業布局,大力發展綠色、循環和低碳產業,推動形成綠色生產方式,是推進長江經濟帶綠色發展的必要路徑。由此一系列問題亟需探討:長江經濟帶的綠色生產方式如何界定與測度?長江經濟帶的綠色生產方式具有怎樣的時空演變趨勢?存在怎樣的區域差異?長江經濟帶綠色生產方式中不同維度的協同效應如何?厘清這些問題,不僅有利于把握當前長江經濟帶綠色生產方式的狀態特征,而且對于推動長江經濟帶建設成為現代產業經濟帶及打造區域綠色發展新樣板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
從現有研究來看,與本文研究主題相關的文獻主要有三部分,第一部分文獻主要對經濟綠色發展(張歡等,2016;黃躍和李琳,2017;王勇等,2018;高贏,2019;張旭等,2020;杜宇等,2020;李毅等,2020;徐小鷹和田焮焮,2022)、綠色產業發展(王恒和方蘭,2023;石寶峰和遲國泰,2014;李琳和楚紫穗,2015)、工業綠色發展(盧強等,2013;彭星和李斌,2016;黃磊和吳傳清,2019;向云波等,2021)、綠色制造(游建民和張偉,2018;王雪珍等,2022;王鳴濤和葉春明,2022)等進行了測度與分析,對綠色生產方式進行測度的研究相對較少。這部分研究中個別文獻將綠色生產作為其中一個維度納入整體的評價體系,并基于狹義的綠色生產方式評價進行了指標選取,指標種類較為單一。第二部分文獻對綠色生產方式的內涵進行了界定。肖宏偉(2013)提出廣義的綠色生產方式內涵,從資源節約與環境污染控制、循環利用與無害化處理、綠色物流、綠色生產方式引導4 個維度,構建綠色經濟生產方式評價的層次體系;黃娟和張濤(2015)闡述了綠色生產方式的內涵、特征、構建的內在邏輯及發展舉措。馮雨和王建明(2023)及Giannetti 等(2020)認為綠色生產行為包括綠色采購、清潔生產、綠色銷售和廢物回收4 個方面,并對這4 個維度進行了測量。第三部文獻選取了綠色生產方式的某一方面進行研究,如綠色生產效率(孫亞男和費錦華,2021)、綠色技術創新(汪明月等,2022;Wang et al,2022)、綠色環境行為(Wang et al,2020;Zameer et al,2020;曹翔和李慎婷,2021)。
綜觀已有研究,為本文綠色生產方式指標體系的構建奠定了堅實基礎,但也存在一些局限。現有文獻對綠色生產方式進行綜合測度的研究相對較少,部分文獻主要對綠色生產方式的某一方面進行了研究,還有文獻雖然從理論層面闡述了綠色生產方式的內涵與評價體系,但并未從實證層面進行測算與分析,也沒有考慮指標體系實際操作困難等問題。在此基礎上,本文貢獻之處在于:第一,基于綠色生產方式的理論內涵,從多維度構建綠色生產方式的評價指標體系。第二,以長江經濟帶11 省(市)為研究對象,采用基于全局通用基礎參考系的定基極差熵權法測度2015—2020年長江經濟帶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作為綠色生產方式的量化指標。第三,采用核密度估計、空間布局分析及耦合協調度分析,進一步研究長江經濟帶綠色生產方式的時空演變特征和協同效應。
綠色生產方式屬于一種規范性的價值判斷,學術界并未統一定義綠色生產方式,其理論內涵的界定見仁見智(鞏前文和嚴耕,2015;周小亮和吳武林,2018;毛蘊詩等,2020)。考慮到工業部門是我國實現綠色發展最為關鍵的領域,且工業是區域綠色生產的主戰場,因此本文重點以工業綠色生產為研究對象探討其內涵。結合工業和信息化部發布的《“十四五”工業綠色發展規劃》及《綠色制造標準體系建設指南》,本文從綠色產業布局、綠色生產過程和綠色制造體系三個維度對綠色生產方式的內涵進行界定:綠色生產方式是推動傳統產業向中高端邁進,優化制造業發展布局(綠色產業布局);扎實推進清潔生產,大幅減少污染排放,加強資源綜合利用,持續推動循環發展,提升科技支撐能力,促進綠色創新發展(綠色生產過程);加快構建綠色制造體系,發展壯大綠色制造產業(綠色制造體系)。基于科學性、全面性、代表性及可操作性四大原則,構建綠色生產方式指標體系(表1)。綠色產業布局指標從產業結構引導和開發區集聚規模兩個維度去構建,包括第三產業從業人員占總就業人員比重、第三產業增加值占GDP 比重、高新技術企業工業總產值占GDP 比重、開發區高新技術企業個數、開發區工業總產值占GDP 的比重5 個指標。綠色生產過程指標從資源消耗強度、污染排放強度、循環利用能力、綠色科技水平4 個維度去構建,包括單位工業增加值能耗、單位工業增加值水耗、單位工業增加值煤耗、單位工業增加值用電量、單位工業增加值COD 排放量、單位工業增加值氨氮排放量、單位工業增加值SO2排放量、單位工業增加值氮氧化物排放量、單位工業增加值固體廢物產生量、城市污水處理率、工業固體廢物綜合利用率、工業用水重復利用率、綠色專利申請數量、綠色專利獲取數量14 個指標。綠色制造體系指標從綠色物流發展、綠色制造建設兩個維度去構建,包括鐵路與公路貨運比、單位物流產出能源消耗、單位物流產出碳排放量、綠色工廠數量、綠色產品數量、綠色工業園區數量、綠色供應鏈管理企業數量7 個指標。

表1 綠色生產方式評價指標體系
本文以2015—2020年長江經濟帶11 個省(市)為研究對象,數據來源于2016—2021年的《中國統計年鑒》《中國能源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其中綠色工廠數量、綠色產品數量、綠色工業園區數量及綠色供應鏈管理企業數量相關數據來源于工信部節能與綜合利用司公布的綠色制造名單。個別指標需要進行計算,計算方法如下:
工業固體廢物綜合利用率=工業固體廢物綜合利用量/工業固體廢物產生量;
單位物流產出能源消耗=各類能源折算成標準煤/物流業生產總值;
標準煤=某能源消耗量× 其折煤標準系數;
物流業單位產值碳排放量=碳排放量/物流業生產總值;
碳排放量=某種能源消耗量× 其折煤標準系數× 其能源碳排放系數。
各省統計年鑒中沒有直接包含物流業的能源消耗,借鑒已有文獻的測算方法,選取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的能源消耗進行代替。根據《中國能源統計年鑒》的口徑,長江經濟帶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的能源消耗主要包括煤炭、原油、汽油、煤油、柴油、燃料油、天然氣、電力8 種。各能源轉換系數見表2。

表2 能源折煤系數及折碳系數
本文借鑒周小亮和吳武林(2018)的方法,采用定基極差熵權法進行測度分析。詳細步驟如下:
第一,根據指標屬性,運用極差標準化法對原始數據標準化處理:
其中:xij為第i個省(市)第j個指標;Xij為標準化處理后的指標,取值范圍為[0,1];max(xij)、min(xij)分別是第j個指標的最大值和最小值。正向指標數值越大,對指數的貢獻越大,表現越好;負向指標數值越小,對指數的貢獻越大,表現越好。
第四,計算指標權重。W為第j項指標權重,指標權重越大,該指標對測算結果的貢獻越大,公式為
第五,以樣本中2015年為基年,運用定基極差法處理原始數據:
根據上述構建的評價體系和定基極差熵權法,測算出長江經濟帶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各個指標的權重見表1。表3 報告了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描述性統計結果。由表3 可知,2015—2020年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均值為0.6280,標準差為0.7437,最小值為2016年重慶的0.0474,最大值為2020年浙江的3.3117。下游地區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明顯高于中游和上游地區,構成了長江經濟帶綠色生產的引領區,2015—2020年下游地區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均值為1.0806,標準差為1.0221。上游地區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最小,2015—2020年均值為0.3360。中游地區2015—2020年的均值為0.4138,構成了長江經濟帶形成綠色生產方式的重要驅動力。可以發現,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存在明顯的區域差異,總體上呈現出“下游地區>中游地區>上游地區”的分布格局。

表3 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測算結果的描述性統計
表4 報告了2015—2020年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測算結果。由表4 可知,2015年以來長江經濟帶11 省(市)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實現了較快的提升,整體上呈現出逐年上升的態勢。下游地區的4個省處于靠前的位置,安徽1.2693、江蘇1.2384、浙江1.2129、上海0.6020,4 個省(市)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明顯領先與其他7 個省(市)。貴州0.2267、重慶0.2497、江西0.2982、云南0.3879,中上游地區的4 個省(市)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較低。表5 報告了2015—2020年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各維度測算結果的均值。由表5 可知,浙江發展最為均衡,8 個維度指標排名均位居前列;江蘇和上海發展也較為均衡,大部分維度的指標排名均位居前列,其中,江蘇在綠色物流發展維度上指標排名較為靠后,這成為江蘇生產方式綠色化的短板;上海在資源消耗和綠色制造建設兩個維度指標排名較為靠后,這兩方面一定程度上制約了上海的生產方式綠色化。安徽在產業結構引導、開發區集聚、資源消耗、污染排放、綠色物流發展5 個維度上指標排名較為靠后,這5 個方面的因素制約了安徽的生產方式綠色化。云南、貴州、江西三個省大部分維度的指標排名均較為靠后,其中,開發區集聚、污染排放、循環利用、綠色科技4 個維度是這三個省生產方式綠色化的共同制約因素。除以上共同制約因素之外,資源消耗、綠色制造建設還是江西生產方式綠色化的制約因素,資源消耗、綠色制造建設還是貴州生產方式綠色化的制約因素,產業結構引導、資源消耗、綠色物流發展還是云南生產方式綠色化的制約因素。湖北和四川大部分維度的指標排名均處于中等水平,發展較為均衡,其中綠色制造建設是制約湖北生產方式綠色化的主要因素,產業結構引導、污染排放、循環利用、綠色物流發展是制約四川生產方式綠色化的主要因素。此外,湖南除了綠色物流發展指標排名靠前之外,其他7 個維度的指標排名均處于靠后的位置,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整體上較低。重慶除了資源消耗、污染排放、綠色物流發展三個維度指標排名靠前之外,其他5 個維度指標排名均靠后,產業結構引導、開發區集聚、綠色科技、綠色制造建設是制約重慶生產方式綠色化的主要因素。

表4 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測算結果

表5 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不同維度測算結果均值
本文運用核密度分析和空間布局分析研究長江經濟帶綠色生產方式的時間和空間演變特征,這將為長江經濟帶各省(市)推動和改進生產方式綠色化戰略提供方向性指引。
本文采用目前被廣泛使用的非參數核密度估計來分析長江經濟帶綠色生產方式的分布形態與時間演變特征。該方法是用一定形式的核函數去平滑粗糙的數據而得到密度曲線,進而可以采用密度曲線來反映數據的分布形態和時間演化趨勢。具體的核密度估計公式為
其中:K(·)為核函數,其目的是在給定的光滑參數h>0 內平滑數據分布形態;h為光滑參數,用于確定核函數估計區間的寬度;xi為樣本屬性值。根據核密度的估計方法,采用Stata 軟件繪制長江經濟帶2015—2020年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核密度曲線,如圖1 所示。圖1 反映了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時間演變特征:①核密度曲線的波峰及對應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呈現階段性變化。2015—2016年,波峰高度稍有所下降,且向左遷移,表明在此期間省(市)間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差異有所擴大,且在此期間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整體上呈現下降趨勢。2016—2020年,波峰高度逐漸下降,且向右明顯偏移,表明在此期間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差異逐漸擴大,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整體呈現上升趨勢。另外,2016—2017年波峰高度下降的幅度很大,這意味著在此期間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差異的擴大最為明顯。2017年,工信部等相關部委下發了《關于加強長江經濟帶工業綠色發展的指導意見》(簡稱《意見》),在《意見》的推動下,長江經濟帶各省(市)大力提高工業資源能源利用效率,全面推進綠色制造,在此期間,綠色產業結構和布局逐漸合理,傳統制造業能耗、水耗、污染物排放強度逐漸下降,到2020年,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進一步提高。②曲線左右側拖尾方面,可以發現核密度分布曲線的延展性增強,進一步表明2016—2020年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分化現象逐漸明顯。2017—2020年,核密度曲線左側拖尾不明顯,右側拖尾出現延伸、抬高趨勢,這表明在此期間高值區省(市)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繼續得到提升,高值區省(市)數量有所增加。總體而言,2015—2020年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整體演變趨勢向好,但是省(市)間的綠色發展差異需要充分重視,未來需要在產業布局、污染聯防聯控、能源結構優化等方面加強區域合作,高質量建設長江經濟帶生態共同體。

圖1 2015—2020年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變動趨勢
為了分析長江經濟帶上、中、下游不同地區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時間演變差異化特征,本文分別繪制了上、中、下游三大地區2015—2020年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核密度曲線,如圖2~圖4 所示。可以發現:①中上游地區2015—2016年波峰均有所下降,且向左遷移,表明在此期間中上游省(市)間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差異有所擴大,且在此期間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整體上呈現下降趨勢。下游地區在2015—2016年波峰下降,但輕微向右遷移,表明在此期間下游省(市)間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差異有所擴大,且在此期間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整體上稍微有所提升。此外,2015—2017年三大地區波峰下降的幅度上游地區最大,其次為中游地區,下游地區最小,這表明在此期間上游地區省(市)間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差異的擴大最為明顯。在2017—2020年,波峰高度逐漸下降,且向右明顯偏移,表明在此期間三大地區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差異均呈現逐漸擴大趨勢,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均呈現上升趨勢。省際間差異的擴大主要是因為區域分工關聯少,上中下流域水污染治理及生態資源利用協調不完善,跨區域的橫向生態補償機制不健全。②曲線左右側拖尾方面,2017—2020年,下游地區右側拖尾出現延伸、抬高趨勢,這表明在此期間上游地區高值區省(市)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繼續得到提升,高值區省(市)數量有所增加。中上游地區右側拖尾出現延伸、降薄趨勢,表明在此期間中上游地區高值區省(市)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繼續得到提升,但是高值區省(市)數量有所降低。此外,2017—2020年對三大地區拖尾特征比較發現,下游地區右側拖尾最長,表明下游省(市)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提升幅度最大。2018—2020年,中游地區各年份和密度曲線的延展性最小,下游和上游地區的延展性均比較大,這表明在此期間,與下游和上游地區相比,中游地區省(市)間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差異擴大速度最慢。綜上可知,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時間演變特征呈現出區域差異,下游省(市)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提升幅度最大,上游地區省(市)間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差異的擴大最為明顯,中游地區省(市)間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差異擴大速度最慢。未來在推動形成綠色生產方式的過程中,需要鼓勵和支持各區域因地制宜探索符合自身特色的綠色生產路徑和模式,進一步發揮下游省(市)對其他省(市)的引領作用。

圖2 2015—2020年長江經濟帶下游地區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變動趨勢

圖3 2015—2020年長江經濟帶中游地區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變動趨勢

圖4 2015—2020年長江經濟帶上游地區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變動趨勢
為了分析長江經濟帶綠色生產方式的空間布局演變特征,本文測算了2015—2020年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全局Moran’sI值,測算結果見表6。由表6 可知,2015—2020年,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全局Moran’sI值均為正值,表明在此期間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呈現空間正相關性,鄰近地區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能夠相互影響,省(市)間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在局部空間有高高集聚、低低集聚現象。但是,從全局Moran’sI值的變化趨勢看,這種空間相關性2015—2017年逐漸增強,2017—2020年逐漸減弱。進一步,采用分位數法將長江經濟帶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分為高水平、中高水平、中低水平、低水平4 個類別,見表7。由表7 可知,高高集聚區主要分布在下游地區,下游的上海、江蘇、安徽、浙江經濟發展迅速,憑借先進的綠色技術支撐,對周邊省(市)的生產方式綠色化起到了明顯的輻射帶動作用,使得下游地區四省(市)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整體得到了提升。下游地區的江蘇2017—2020年,由高水平區域躍遷至中高水平區域,根據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測算結果可知①限于篇幅,生產方式綠色化指數各維度在各年份的測算結果未報告,可向作者索要。,在此期間循環利用能力的下降使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有所下降。上海2015—2017年由高水平區域躍遷至中高水平區域,此后一直位于該區域,根據測算結果可知在此期間開發區集聚規模及綠色物流發展水平的下降使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有所下降。安徽2015—2017年由中高水平區域躍遷至高水平區域,浙江2015—2017年、2017—2020年,躍遷的方向為低水平區域→中高水平區域→高水平區域,這兩個省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持續提升。

表6 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全局Moran’s I 值

表7 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類別劃分結果
低低集聚區主要分布在上游地區。上游地區的四川在2015—2017年,由低水平區域躍遷至中高水平區域,但2017—2020年,又由中高水平區域躍遷至中低水平區域。根據測算結果可知四川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下降主要是因為近年來循環利用能力的下降制約了其生產方式綠色化。云南和貴州在2015—2017年由中高水平區域躍遷至中低水平和低水平區域,此后一直位于該區域,根據測算結果可知云南在此期間資源消耗強度的增大制約了其生產方式綠色化,貴州省在此期間循環利用能力的下降制約了其生產方式綠色化。重慶一直位于低水平區域,根據測算結果可知重慶的產業結構引導、開發區集聚、綠色科技、綠色制造建設等方面發展不足。
中游地區的湖北在2017—2020年由中低水平區域躍遷至中高水平區域,在此期間湖北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逐漸提高。湖南和江西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一直處于中低水平和低水平區域,根據測算結果可知,湖南和江西在生產方式綠色化在大多數維度方面均存在發展不足的問題,未來中部地區需要進一步推進能源資源的節約集約利用,加大環境規制力度,建設綠色發展的美麗中部。
為了科學評價長江經濟帶各省(市)綠色生產方式不同維度之間的協同效應,參考吳傳清和黃磊(2018)的做法,構建長江經濟帶綠色生產方式中綠色產業布局、綠色生產過程和綠色制造體系三個維度之間的耦合協調度模型,計算公式為
其中:D為耦合協調度,即協同效應;C為耦合度;T為綜合協調指數;M1、M2、M3分別為系統各維度的評價值;α、β、γ為待定權重,由于綠色產業布局、綠色生產過程和綠色制造體系三大維度在指標體系中的貢獻程度相同,因此將α、β、γ均取值為1/3。參考任棟等(2021)的分類方法,將綠色生產方式不同維度之間的耦合協調狀況劃分為以下10 個等級,見表8。

表8 綠色生產方式的耦合協調度等級劃分標準
耦合協調度模型的計算結果由表9 和表10 所示,可見,2015—2020年,長江經濟帶綠色生產方式中綠色產業布局、綠色生產過程和綠色制造體系三個維度的協同效應逐漸增強,由2015年的0.1559 提升到2020年的0.5425,協同類型由嚴重失調發展成為勉強協調。總體來看,長江經濟帶綠色生產方式的協同發展能力逐漸增強,但整體水平依舊較低,綠色產業布局、綠色生產過程和綠色制造體系三者之間的協同能力仍需提升。從三大地區來看,長江經濟帶上中下游地區綠色生產方式的協同效應在2017年之前呈現“下游>上游>中游”的分布格局,在2017年之后呈現“下游>中游>上游”的分布格局,下游地區協同效應與中上游地區協同效應之間的差距逐漸擴大。這意味著長江經濟帶上中下游三大地區綠色生產方式協同效應的不均衡態勢依然較高,區域間綠色生產方式的協同發展能力仍待提高。下游地區應該通過產業幫扶、技術支持等方式帶動中上游地區綠色發展,發揮城市群在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發展中的引領帶動作用。

表9 長江經濟帶三大區域綠色生產方式的耦合協調度評價結果

表10 長江經濟帶11 省(市)綠色生產方式的耦合協調度評價結果
由表10可知,2015—2020年,長江經濟帶11 省(市)綠色生產方式的耦合協調度呈現波動上升的趨勢,說明協同效應不斷增強,但是協同效應的地區差異明顯。具體來看,2015—2020年,江蘇、浙江、安徽三省綠色生產方式中綠色產業布局、綠色生產過程和綠色制造體系三個維度之間的協同效應提升速度較快,這三省在2018年領先于其他省(市)進入協調發展階段,其中江蘇和浙江兩省在2020年進入良好協調發展階段。相對于上游地區的其他三省,上海的協同效應提升速度相對較慢,在2019年進入勉強協調發展階段,2020年進入初級協調發展階段。湖北、湖南、四川三省綠色生產方式的協同效應提升速度較慢,這三省在2019年才進入過渡調和階段。重慶、貴州、云南、江西四省(市)綠色生產方式的協同效應較弱,2015—2020年始終處于失調階段。中游地區中江西的經濟發展相對較為滯后,其經濟增長方式長期以來以要素投入為主,粗放型的發展方式尚未完全改善,中高端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占比較低,制約了其綠色生產方式中各維度的協同發展。重慶優勢資源過度集聚且要素配置不夠合理,制約了綠色生產方式中各維度的協同發展。
推動形成綠色生產方式是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和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關鍵途徑,科學地測度分析長江經濟帶的綠色生產方式對于推動長江經濟帶建設成為現代產業經濟帶及打造區域綠色發展新樣板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本文以長江經濟帶為研究區域,基于綠色生產方式的內涵從多維度構建評價指標體系,運用定基極差熵權法測度2015—2020年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作為其綠色生產方式的量化指標,并采用核密度估計、空間布局分析及耦合協調度分析,對其時空演化特征和協同效應進行全面分析。
第一,2015—2020年,長江經濟帶11 省(市)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實現了較快的提升,整體上呈現出逐年上升的態勢。但是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存在明顯的區域差異,總體上呈現出“下游>中游>上游”的分布格局。長江經濟帶11 省(市)在綠色生產方式各維度的發展方面,浙江發展最為均衡,8 個維度指標排名均位居前4 位,江蘇和上海發展也較為均衡,大部分維度的指標排名均位居前列。云南、貴州、江西三個省大部分維度的指標排名均處于第8 位至第11 位,整體上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處于較低水平。湖北和四川大部分維度的指標排名均處于中等水平,發展較為均衡。
第二,從全域時間演變趨勢來看,核密度估計再次表明2015—2020年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整體演變趨勢向好,但是在此期間省(市)間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差異逐漸擴大。從局域時間演變趨勢來看,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時間演變特征呈現出區域差異,下游省(市)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提升幅度最大,上游地區省(市)間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差異的擴大最為明顯,中游地區省(市)間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的差異擴大速度最慢。
第三,從空間布局演變趨勢來看,2015—2020年長江經濟帶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呈現空間正相關性,鄰近地區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能夠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省(市)間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在局部空間有高高集聚、低低集聚現象。但是,這種空間相關性2015—2017年逐漸增強,2017—2020年逐漸減弱。高高集聚區主要分布在下游地區,下游的上海、江蘇、安徽、浙江經濟發展迅速,憑借先進的綠色技術支撐,對周邊省(市)的生產方式綠色化起到了明顯的輻射帶動作用,使得下游地區四省(市)的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整體得到了提升。低低集聚區主要分布在上游地區,產業結構引導、開發區集聚、綠色科技、綠色制造建設、循環利用能力、資源消耗等方面的發展不足,是制約上游地區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提升的主要因素。
第四,從協同效應的發展趨勢來看,2015—2020年,整體上長江經濟帶綠色生產方式中綠色產業布局、綠色生產過程和綠色制造體系三個維度的協同效應逐漸增強,但整體水平依舊較低,協同能力仍需提升。從三大地區來看,上中下游地區綠色生產方式中各維度的協同效應在2017年之前呈現“下游>上游>中游”的分布格局,在2017年之后呈現“下游>中游>上游”的分布格局,且下游地區協同效應與中上游地區協同效應之間的差距逐漸擴大。從具體省(市)來看,江蘇、浙江、安徽三省綠色生產方式中各維度的協同效應提升速度較快,在2018年領先于其他省(市)進入協調發展階段。重慶、貴州、云南、江西四省(市)綠色生產方式中各維度的協同效應較弱,始終處于失調階段。
第一,推進綠色生產方式系統內在的協同效應。長江經濟帶大多數省(市)在綠色生產方式各維度的發展方面存在著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未來應該繼續推進長江經濟帶綠色生產方式系統內在的協同效應,著力促進綠色產業布局、綠色生產過程和綠色制造體系各維度之間的耦合協調發展,全力提升產業結構引導、開發區集聚、資源消耗、污染排放、循環利用、綠色科技、綠色物流發展及綠色制造建設等方面的發展水平,實現不同領域間的協同創新與共同發展。
第二,注重差異化發展和區域協同的結合。長江經濟帶省(市)間生產方式綠色化水平差異逐漸擴大,且空間相關性逐漸降低,長江經濟帶橫跨東部、中部、西部,各區域在資源稟賦、經濟發展階段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生態環境保護面臨的問題和發展重點也有所不同。因此,一方面,要充分重視地區差異,在落實整體目標要求的基礎上,鼓勵和支持各區域因地制宜探索符合自身特色的綠色生產方式發展路徑和模式,進一步發揮下游省(市)對其他省(市)的引領作用;另一方面,差異化是區域協同的基礎和條件,區域協同是生產方式綠色化發展的必然要求。推動區域在產業布局、能源結構優化、基礎設施建設、污染物聯防聯控等方面加強合作。實施流域綜合管理,將區域差異與協同治理有機結合,完善生態保護的區域補償機制,統籌協調上下游。
第三,構建多元化生態補償機制。目前長江經濟帶生態補償的機制模式較為單一,生態補償方式主要依賴政府的縱向財政轉移支付、相關稅費政策及生態功能區建設專項資金等,而省級政府間的橫向轉移支付、金融機構貸款、企事業單位投入等渠道的補償方式占比較小。與此同時,水污染治理和水資源開發利用在上中下游地區間缺乏完善協調機制,難以調動各地區的治理積極性。因此,一方面,要探索多元化的補償資金渠道,構建以“橫向財政轉移支付為主、縱向財政轉移支付為輔,其他資金為補充”的體系。推動開發地區和生態保護地區進行橫向生態補償,調動流域地區各級政府的治理積極性。以綠色項目為契機,鼓勵社會資本參與到生態環保建設中,構建政府主導、社會參與的協同治理模式;另一方面,繼續加大“造血式”的生態補償方式,構建合作共贏的流域協作機制。采取投資引導、技術援助及園區共建等方式,鼓勵下游地區將進節能環保產業及清潔節能技術向中上游地區轉移和擴散。
第四,推行環境質量目標管理。增大環境指標在政府績效考核中的比重,充分發揮環境質量政績考核的導向和激勵作用。例如,把空氣質量、水質、綠化率、環境保護投資率、民眾生態滿意度等納入政府綜合效益考核標準之內。在環保目標設定上采取嚴格的硬約束方式,增大環境指標在離任審計中的比重,落實環保終身責任制。此外,環境指標中還需增加環保財政資金投入和綠色技術研發等具體環保措施的考核比重,以防止地方政府為完成年度考核任務,可能會對污染企業采取關停或異地轉移等短期處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