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船調》：來自大山深處的音樂名片

文/田赤 何慶良

正月里是新年（咿喲喂），

妹娃兒去拜年（喲喂），

金哪銀兒梭，

銀哪銀兒梭……

每當《龍船調》熟悉的旋律響起，人們都會情不自禁地跟著哼唱；當歌手唱到“妹娃兒要過河，哪個來推我嘛”時，大家更會高聲喊道：“我就來推你嘛！”

數(shù)十年來，《龍船調》從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利川市的大山深處走出，唱響全國，走向世界。《龍船調》讓人們感受到傳統(tǒng)民歌的優(yōu)美，對它的整理、改編和傳唱，是堅守中華文化立場、傳承中華文化基因、構筑中華文化新氣象、激揚中華文明新活力的生動實踐。

利川《龍船調》民歌會

從《種瓜調》到《龍船調》

鄂西有句俗語，“三十晚上的火，十五晚上的燈”。從清代起，利川的百姓就興起“玩燈”。利川燈歌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全友發(fā)說，利川燈歌起源于清康熙年間，當時柏楊壩鎮(zhèn)上有位叫譚功朝的落第秀才，他家兄弟六人平時喜歡打鑼鼓、唱山歌、玩采蓮船。他們的鑼鼓一響，便吸引四周鄰居涌入他家玩耍，于是譚家兄弟組建了一個燈歌表演班子。利川燈歌的第二代傳人李祖田又把“玩燈”的道具、演員的服裝乃至舞臺燈光作了較大改進。到清朝末年，利川燈歌日益興盛，花燈有“前八出”“后八出”及“雜燈”等多種。一個燈歌班子出燈時不少于60 人，演員們和著打擊樂的節(jié)奏與樂隊的伴唱，圍著龍船車燈飛旋起舞，翩躚進退。

《龍船調》便是在利川燈歌中慢慢孕育的，它的原型是利川燈歌表演時所唱的一首叫《種瓜調》的民歌。

1952 年9 月，從湖北省文工團（隊）短期訓練班畢業(yè)的周敘卿、黃業(yè)威響應組織號召，來到成立剛一年多的利川縣文化館，成為專職館員。他們迅速投身到工作中，積極開展民間文藝調查、組織群眾文化活動。

1955 年夏，利川縣文化館組織文藝會演。演出前一天晚上，原柏楊壩農(nóng)村俱樂部主任丁鴻儒在宿舍門口唱起利川燈歌中的《種瓜調》。一名文化館的干部駐足聆聽，感覺有趣，第二天專門請他將《種瓜調》唱了一遍又一遍，并記錄下初稿。

會演結束后，周敘卿、黃業(yè)威步行幾十里山路，來到柏楊壩鎮(zhèn)。他們與社員同吃同住，一起“玩燈”，并記錄下《種瓜調》等一批利川燈歌。1956 年春節(jié)，利川舉辦文藝骨干訓練班，周敘卿、黃業(yè)威按照傳統(tǒng)燈歌的表演方式，將《種瓜調》改編為《龍船舞》。1956 年2 月，《龍船舞》參加恩施地區(qū)第一屆民間歌舞文藝會演，被評為優(yōu)秀節(jié)目。此后，周敘卿、黃業(yè)威又對其進一步潤色。

一是去掉彩龍船等實物道具，脫離劃地為臺的表演方式，將《龍船調》變?yōu)橐皇转毘枨怪子趥鞒８杳纱搜葑優(yōu)椤洱埓罚?958 年最終定名《龍船調》。

二是對《種瓜調》主歌歌詞進行壓縮。將原來的十段歌詞壓縮為兩段，同時將《種瓜調》的“瓜籽才進園”改成“妹娃兒去拜年”，使主歌脫離農(nóng)事描述，形成新的故事場景。

1958 年，《龍船調》列入湖北群眾藝術巡回輔導演出團演出節(jié)目。1959 年，《長江歌聲》第一期發(fā)表文章，將演出團譽為“民間藝術的鮮花”，盛贊他們在文化建設和普及工作中發(fā)揮的巨大作用，并特別指出：湖北群眾藝術巡回輔導演出團繼承了湖北民間藝術的優(yōu)秀傳統(tǒng)，“合唱和女聲小合唱《龍船調》等，都有著濃重的湖北鄉(xiāng)土氣息”。

演出團的演出，使《龍船調》風靡湖北。該團還將《龍船調》唱到了北京，被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實況錄音并收藏。

1959 年9 月，湖北省舉辦第一屆專業(yè)劇團音樂舞蹈會演，恩施專區(qū)歌舞團作開幕式演出，演唱了《龍船調》。

1960 年出版的《湖北民歌民樂》唱片中，收錄《龍船調》。1962 年出版的《湖北民歌二十首》一書，收錄《龍船曲》曲譜。

從大山走向世界

《龍船調》以《種瓜調》為基礎，積累了當?shù)貏趧尤嗣耖L期的生活經(jīng)驗和智慧，字里行間透露出濃濃的生活氣息，集中體現(xiàn)了鄂西民歌的鮮明特色。

《龍船調》交替演唱歌曲的主歌、副歌，使整首歌曲形成兩大對比性段落的結構形態(tài)。在歌詞文本上，《龍船調》通過對妹娃兒拜年、艄公送行的表述和對踏青、搭船、過河等生活細節(jié)的描寫，表現(xiàn)了當?shù)厍嗄陮ι畹臒釔酆蛯冋鎼矍榈淖非螅哂袧庥舻牡胤教厣８柙~分主歌、副歌，主歌部分表現(xiàn)的是男女之愛，副歌部分則體現(xiàn)其活潑、詼諧之情。

1978 年后，《龍船調》優(yōu)美的曲調，受到全國人民的喜愛。1980 年至1990 年間，《龍船調》被國內眾多知名歌唱家、歌手演唱或錄制唱片、磁帶，其中有劉家宜、王潔實、謝莉斯和郁鈞劍等。

20 世紀80 年代，《龍船調》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評為世界25 首優(yōu)秀民歌之一。1990 年后，眾多音樂家在音樂演唱會和電視節(jié)目中紛紛演唱《龍船調》。2002 年，武漢星海合唱團一行50 余人在韓國釜山參加第二屆奧林匹克國際合唱比賽，演唱的《龍船調》獲得銀獎。2006 年7 月，《龍船調》入選中國探月搭載候選曲目。

利川全景

《龍船調》的保護和傳承

2000 年后，利川市全力挖掘以《龍船調》為代表的民族民間文化資源，推進《龍船調》品牌的保護。

2004 年，利川市政府斥資100 多萬元，申報《龍船調》系列商標45 類，實行整體注冊，授權利川市龍船調民族文化研究會對《龍船調》商標進行統(tǒng)一管理和使用。2009 年10 月，由中國舞蹈家協(xié)會和利川市聯(lián)合主辦的首屆中國“龍船調”藝術節(jié)在利川市舉行。

2011 年5 月，經(jīng)過利川文化工作者的精心準備，利川燈歌被國務院公布為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龍船調》是利川燈歌的代表作，其傳承和保護工作進入新的階段。截至今年5 月，利川市已公布利川燈歌代表性傳承人9 人，收集、整理利川燈歌近百首，建立利川燈歌傳承基地和傳習所3 處，完成對利川燈歌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全友發(fā)傳習歌曲的記錄工程。

文化工作者圍繞《龍船調》的進一步創(chuàng)編從未停止。中央民族大學教授徐小平創(chuàng)作的雙人舞《龍船調》在國內引起較大反響；雷子明作詞、方石作曲的《新龍船調》風靡一時，成為清江兩岸廣場舞的標配；談焱焱、楊軍創(chuàng)作的歌曲《龍船調的家》，由利川市柏楊壩鎮(zhèn)主推，已經(jīng)成為該鎮(zhèn)的“鎮(zhèn)歌”。

國家一級演員、湖北省歌劇舞劇院女高音歌唱家楊娟認為，《龍船調》宛轉悠揚的歌聲中，有對歲足年豐、安定祥和的祝賀和祈禱。其主題有勞動說、愛情說、生育說，還有最重要的一層是和諧說。《龍船調》的意境里，構成多層次的陰陽意象，如天和地、太陽和月亮、山和水、艄公和妹娃兒等。《龍船調》不但歌頌愛情、勞動，也反映了陰陽和諧、天人合一的大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