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隆·馬斯克：超級英雄還是超級惡棍？

康慨

世界上最富有的人熱衷于制造：造火箭、造汽車、造人。埃隆·馬斯克造出了可重復發(fā)射的獵鷹火箭和龍飛船，以私人企業(yè)的一己之力，重啟了美國的載人航天事業(yè)。他領(lǐng)導的特斯拉汽車公司市值一度超過一萬億美元，超過五大競爭對手——豐田、大眾、戴姆勒、福特和通用市值的總和；他與妻子、女友和女員工合作，用多種方式生下11個兒女，其中一個兒子叫X（“未知變量”），一個女兒叫Y（又名Why，“為啥”）。

他也常常制造混亂，屢次與合伙人或投資者開戰(zhàn)，有時落敗，被趕出董事會，有時得勝，一夜之間解雇整個管理層。他在生產(chǎn)線上急躁冒進，在會議室里搞一言堂。他在沖動下出價440億美元，收購社交媒體推特，隨即變卦，又在法庭的壓力下屈服。他喜歡急風暴雨，渴望風險和沖突，偏愛性格戲劇化的女人，當著全公司的面與胞弟大打出手，被咬下一大塊肉后，不得不去醫(yī)院打破傷風疫苗，又屢次因為口出戲言或惡言（例如毫無根據(jù)地指控別人是戀童癖）而陷入法律險境。他向一位女員工自薦捐精，當后者因妊娠并發(fā)癥入院時，同院另一間產(chǎn)科病房里還有一位代孕母親，正懷著馬斯克及其加拿大前女友的鳳胎。雙料父親只好找了個借口飛到外地，將相互之間并不知情的女員工、前女友和代孕者留在了醫(yī)院。

暢銷傳記作家沃爾特·艾薩克森對這樣的人感興趣并不奇怪。他曾為愛因斯坦、達·芬奇、本杰明·富蘭克林和史蒂夫·喬布斯作傳，此前的一本書寫的是“破解密碼的人”——因開發(fā)出簡便高效的基因組編輯技術(shù)而獲諾貝爾獎的生物化學家珍妮弗·杜德納。在他眼里，馬斯克是另一個創(chuàng)新者和挑戰(zhàn)極限的人，正在對“最重要和最困難”的領(lǐng)域發(fā)起挑戰(zhàn)：電動汽車、太陽能、可持續(xù)能源、太空旅行，以及機器人和人體計算機的神經(jīng)連接界面。

艾薩克森發(fā)現(xiàn)，馬斯克記仇、沖動、粗俗和反復無常的根源在于童年留下的陰影。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南非是個弱肉強食、暴力橫行、充滿了不公不義的社會。弟弟回憶小馬斯克有一次遭到其他男生的圍攻：“他們騎在他身上，不停地毆打他，踢他的頭。打完以后，我甚至認不出他的臉。那就是個腫脹的肉球，幾乎看不到他的眼睛。”但男孩所受意義重大的傷害往往來自父親——虐待成性的父親。馬父也不例外。他經(jīng)常毫無來由地失控，變得勃然大怒。由此造成的精神影響在成年后的馬斯克身上不斷顯現(xiàn)。“他的情緒會在晴空萬里和暗無天日之間、在激情四射和麻木愚鈍之間、在冷漠疏遠和真情流露之間循環(huán)往復，偶爾還會陷入那種雙重人格的‘惡魔模式’，讓他身邊的人感到害怕。”

在與丈夫吵架時，馬斯克的第一個妻子會不時地發(fā)出警告：你越來越像你爸了。他本人卻缺乏自省，只用自我診斷的阿斯伯格綜合征和雙向情感障礙來為性格上的缺陷開脫，因此也就無意作出改變——世界首富有什么必要改變自我呢？艾薩克森的記述甚至會給讀者留下這樣的印象：這些缺陷可能正是馬斯克取得成功的一部分原因所在。

埃隆·馬斯克眼界高遠，“當其他企業(yè)家還在努力形成世界觀時，他已經(jīng)形成了宇宙觀”。他對作為個體的人即使不是殘忍，也是缺乏同情心，卻時刻掛念著全人類的命運和地球的未來，因此致力于推廣清潔能源，籌劃殖民火星。然而，僅憑這些宏大的構(gòu)想并不能讓他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企業(yè)家。艾薩克森不厭其詳?shù)孛枋隽双C鷹火箭和特斯拉汽車的設(shè)計與生產(chǎn)流程，尤其是鼓勵打破常規(guī)、強調(diào)刪繁就簡以大幅降低成本的馬氏五步工作法。一個身先士卒的工作狂，一個一手抓生產(chǎn)、一手抓經(jīng)營的新世紀首席技術(shù)官兼首席執(zhí)行官的形象躍然紙上。

他與亞馬遜的杰夫·貝佐斯在太空領(lǐng)域展開競爭，對微軟的比爾·蓋茨做空特斯拉股票耿耿于懷，懷疑谷歌的拉里·佩奇會用人工智能毀滅世界。但在科學原理、生產(chǎn)經(jīng)營和募集資金方面，馬斯克體現(xiàn)出過人的才華。他從小酷愛讀書，自學計算機語言，13歲就以500美元賣出了自己寫的第一個電子游戲，而后到加拿大和美國學習計算機編程和物理學。他尤其熱愛材料科學，這一點對他后來大力改進火箭和汽車的生產(chǎn)流程極為關(guān)鍵。

在大學期間，馬斯克就立志不為任何人打工，成為老板之后，對打工者也不厚道。他總是強調(diào)干勁和奉獻，以人類命運和火星使命來提升集體緊迫感，為新產(chǎn)品的推出設(shè)定一個看似絕不可能的最后期限，對沒能放棄生日聚會和家庭假期、做不到吃住在工地和生產(chǎn)線上的工程師則施以斥責和恐嚇，甚至全員開除。

他有過人的毅力，抗壓能力超強，但也曾處在崩潰的邊緣。2008年，火箭和汽車事業(yè)雙雙瀕臨破產(chǎn)，他常在睡夢中尖叫，時而不由自主地開始嘔吐。2017年，他與約翰尼·德普的前妻分手，他的父親又與繼女生了孩子，讓他度過了人生中最接近地獄的一年半——“無休無止的精神錯亂”。兒子澤維爾反對資本主義：“我恨你和你所代表的一切。”即使馬斯克賣掉房產(chǎn)也無法挽救父子關(guān)系。2020年，當16歲的兒子決定變性后，馬斯克開始日益公開地發(fā)表令人不安的言論，攻擊他所謂的“進步主義洗腦”和“覺醒病毒”。

這是一本厚逾600頁的快餐式讀物，卻分作96章，所以每章都不長，大體上在“馬斯克又成功了/發(fā)怒/進入惡棍狀態(tài)”和“馬斯克的新女友/新小孩”之間交替進行。這些大同小異的故事沒有什么文采和深度可言，你無須為了欣賞或思考而減慢閱讀的速度。在與馬斯克朝夕相處了很多日子之后，艾薩克森仍與評論謹慎地保持著距離。我們慣用一分為二和三七開來對復雜的人生作出評價，只是馬斯克正值壯年，遠沒有到蓋棺論定的時候。他是超級英雄還是超級惡棍，恐怕還要等上幾十年再看。舉目四望，在對成功者滔滔不絕的贊美聲中，他的獨裁手段、他對徹底打碎一個舊世界的熱情、他在處理推特和合作關(guān)系時暴露出的自我毀滅傾向，還遠未引起足夠的警惕。但愿他有朝一日飛向火星時，不會同時滅除我們這些懶惰而無用的人類留守者。

從一個無名家族，到他們的鄰里親友，再到地方社會和整個法國，作者把微觀、中觀和宏觀的歷史聯(lián)系起來，普通人的婚姻、職業(yè)選擇、階層流動、跨區(qū)域與跨國移民等日常生活與戰(zhàn)爭、經(jīng)濟危機、政治和社會革命的關(guān)系自然而然地顯露出來。

《劍橋世界暴力史（第三卷）：公元1500—1800年》

暴力往往牽涉到許多重要議題，如社會禮儀、政治主權(quán)與政府權(quán)力的性質(zhì)、征服與鎮(zhèn)壓的合法性、民眾抗議的可能性，以及民族與種族問題引發(fā)的動蕩等。本卷檢視了早期近代的帝國鞏固與擴張、跨洋交流和復雜的全球貿(mào)易系統(tǒng)，呈現(xiàn)了一幅暴力且殘酷的歷史畫卷。

以色列不能沒有本-古里安，猶太民族將烏托邦式的復國夢變?yōu)楝F(xiàn)實，與這個名字緊密相聯(lián)。在歷史學家塞格夫筆下，本-古里安既承載著同國家榮辱與共的非凡故事，又隱藏著殺伐決斷、憂郁多情的矛盾人性。作者用鴻篇巨制展現(xiàn)了這位現(xiàn)代以色列之父一生的起伏沉淪。

本書入圍2020年普利策獎短名單，是理解當代美國社會與文化的必讀書。小說透過書寫辯論賽選手和他的心理學家父母的生活，描繪了40年來美國民眾的日常生活和精神狀況，揭示了中產(chǎn)階級虛假脆弱的優(yōu)越感和根深蒂固的焦慮，以及保守和自由之間的巨大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