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機食品是智商稅嗎？

劉可澄

迄今為止，并沒有足夠的科學研究能證明，有機食品確實對健康有益。

很多法國人對“有機食品有益于健康”深信不疑，這讓該食品行業在法國2021年的銷售額直沖140億歐元。如今，法國家庭用于購買有機食品的花費占總花銷的6.6%，較十年前增長了四倍之多。然而實際上，并沒有科學證據能證明，有機食品確實對健康有益。

有機食品按照特定標準種植生產，不含化學肥料與合成農藥。目前法國共有1643種農藥（除草劑、殺蟲劑、殺真菌劑），其中僅有390種可用于有機農業。因此，理論上來說，有機食品中的農藥殘留量少于傳統農業食品。2019年，法國競爭、消費和反欺詐總局在48.8%的傳統農業食品以及15.3%的有機食品中檢測出了農藥殘留。多國臨床研究證明，有機食品消費者飲食中的農藥暴露風險確實相對較低。不過，長期來看，有機食品中殘留的農藥會對健康造成影響嗎？

在這個問題上，科學家們猶豫了。法國抗癌聯盟主席丹尼爾·尼茲利博士說：“在我閱讀的文獻中，還沒有看見哪篇文獻能夠證明有機食品對健康有益。如今有說法認為，有機食品能預防部分癌癥。面對這樣的觀點，我們應該關注最新的科學研究。”美國癌癥研究中心的奈杰爾·布羅克頓博士說：“截至目前，關于‘有機食品能否改善健康這一課題的大規模研究還少之又少。即便有，它們的結果往往也不一致。”

英國2014年的“百萬女性研究”項目是首個關于“有機食品抗癌效果”的大規模研究，九年間追蹤了60萬英國女性的身體狀況，得出結論：攝入有機食品對患癌風險沒有明顯影響。雖然被試者（有機食品的重度愛好者）的非霍奇金淋巴瘤的患病風險似乎大幅降低了，但她們患上乳腺癌的風險卻高出了9%。

2018年，《美國醫學會期刊：內科學》上刊登了一篇流行病學研究報告，該項目由一個法國團隊主導。報告顯示，“經常性”攝入有機食品的消費者的患癌風險降低了25%，尤其是乳腺癌（絕經女性尤為顯著，風險降低了34%）及淋巴癌（風險降低了76%）。這個結果在法國引起了不小轟動。研究團隊邀請了將近6.9萬名參與者填寫調查問卷，詢問他們攝入有機食品的頻率（從不、偶爾、經常）。調查顯示，相較于偶爾攝入有機食品的參與者，經常攝入有機食品的參與者的患癌風險（不分癌癥種類）降低了25%。而且，修正潛在偏差因素（經濟條件、生活方式、家庭遺傳等）后，結果并未改變。

媒體對研究結果夸大其詞，有機食品商家更是將這份報告當作真理。然而，科學界對此卻持謹慎態度。法國國家醫學科學院發布了一則警示：“截至目前，僅就該項研究而言，有機食品與癌癥間的因果關系尚未能證實，請勿輕率地解讀報告結果。”實際上，這項研究存在方法論上的不足：一方面，參與者填寫的信息均為自述，未經核實，而且這些參與者本來就非常關心自身健康，抽煙少、喝酒少，運動頻率高于平均水平；另一方面，該項研究并未檢測農藥殘留量。布羅克頓說：“沒有人真正清楚，患癌風險降低究竟是因為有機食品中不含農藥殘留，還是因為有機食品本身的其他特性，諸如食品等級、采集時間、營養成分等。”

2021年12月，《國際環境》期刊刊登了一篇流行病學報告，該項研究由哈佛大學的知名團隊開展，試圖彌補法國團隊研究的不足。哈佛團隊邀請了16萬名民眾填寫飲食習慣問卷，并將問卷結果與另一數據庫中的問卷信息進行了交叉比對，其中包括2004年美國農業部針對部分有機產品匯編的問卷結果。這份報告中，有機的水果與蔬菜被分為五個等級，按照農藥殘留量作了排序。

研究結果顯示，每日攝入四份以上農藥殘留量較低的蔬果的參與者，死亡率要低36%。但這并沒有什么可驚訝的，畢竟多年來，人們早已知道果蔬是健康的守衛者。然而，研究團隊在大量攝入高農藥殘留量的有機蔬果的消費者身上，并未觀察到死亡率有所降低。研究報告寫道：“這一點表明，即便有機蔬果能夠降低死亡率，但若其中的農藥含量高，該益處也會因此被抵消。”

魯汶天主教大學的阿爾弗雷德·貝爾納教授對這項研究的結果作出了自己的解讀：“原始數據顯示，即便是高農藥殘留量的有機蔬果對健康也是有益的。高農藥殘留量食品與低農藥殘留量食品的農藥殘留量差異其實微乎其微。如此微小的差異是不會讓死亡率飆升的。”

塞浦路斯的一個研究團隊對六所學校中的孩子（部分孩子攝入的餐食全為有機食品）進行了為期40天的跟蹤研究，觀察他們體內的代謝物。流行病學家蒂博·菲奧萊解釋道：“食物能為我們帶來超過10萬種代謝物。研究團隊在孩子體內發現了42種與有機食品相關的代謝物，其中部分代謝物能減少氧化應激。這說明有機膳食能夠幫助人體增強代謝功能。但要說有機食品對健康有益，那還為時尚早。”

有機食品更有營養嗎？研究發現，有機奶與有機肉的歐米伽3含量更高。歐米伽3是一種不飽和脂肪酸，人體生理機能的正常運轉離不開它。有機肉的飽和脂肪含量較低，但低得不多，因此，這類肉是否會對健康產生有益影響仍要打個問號。

目前，法國衛生部門擔心，媒體的夸大宣傳會讓人們不愿再食用非有機蔬果。對此，尼茲利表示，“如果窮人因為擔心中毒而拒絕攝入普通蔬果，那么后果不堪設想。我們應該做的是，盡可能地食用農藥殘留量少的蔬果，此外還應控制糖、鹽、精加工食品的攝入量，多吃新鮮的水果和蔬菜。每周紅肉攝入量應控制在500克以內，精加工肉制品控制在150克以內。如果非要說有機食品有什么優點，那就是對環境有益，這一點確實不容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