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的成人禮

謝海波

那天晚上7點，我走進教室，同學們在安靜專注地學習，上午的成人禮對他們明顯有激勵作用。然而，乖巧而內斂的晶晶卻埋頭趴在桌面上。我知道她肯定遇到事情了，就示意同桌小霞推了推她。晶晶抬起頭看見我，迅速擦了下眼睛，然后雙手扶額，黯然盯著攤在桌面的書本。盡管晶晶的長發遮擋著臉頰，我還是瞄見她兩眼通紅，臉上有明顯的淚痕。我斷定晶晶不愿讓人看到她此時的難堪，就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我回到辦公室，腦海里浮現晶晶苦楚的模樣，頓覺憐憫。為了迎接當天的成人禮，我早就在家長群里發出邀請函，誠摯期待家長們出席這一盛事。家長們自然是踴躍參與，由于各種原因，還是有包括晶晶在內的6位同學的家長不能來現場觀禮。為了減少遺憾，晶晶爸爸將對女兒的祝福和鼓勵拍成短視頻發給我。舉辦成人禮的前一個晚上，我請晶晶來到辦公室，讓她獨自在電腦上看了視頻。晶晶看完后眼里閃著光。我輕聲告訴她，你爸爸雖然不能來陪你參加成人禮，但他是非常關愛你的……

成人禮當天上午，運動場上紅旗招展、鑼鼓喧天、禮炮齊鳴，成人禮舉辦得很隆重、很成功。我猜測是因為家長缺席，晶晶有些傷心。但是，直覺又告訴我，可能遠不止于此。于是，我私下找來小霞了解到更多細節。

原來，成人禮有個重要環節是行撥穗禮。根據安排，由本班兩位科任老師為家長不在場的同學撥穗。但是，三千多人聚集在運動場上，行禮時人頭攢動，還有椅子鮮花等，所以現場特別擁擠。兩位老師為若干同學撥穗后，間或還受邀合影，大家都沉浸在歡聲笑語中，而兩位老師都沒見著在隊伍中間的晶晶，晶晶也沒有主動找老師。所以，無人為她撥穗！我仿佛看見喧鬧的人群中，一個女孩的臉上寫滿了失落、窘迫、無助。最后，她強忍著淚水，自己悄然撥動頭頂四方帽上的流蘇！我悔恨自己沒有把工作做得更細致些。如果，沒有如果了，時光不會倒流……后來，小霞笑著說將自己媽媽“借”給晶晶“使用”一段時間，小霞媽媽牽著親閨女和晶晶的手從紅地毯上走過“成人門”。

有時候，事情就是那么湊巧。晶晶的姐姐原來想在網上訂一束鮮花送給妹妹，但是晶晶不想讓姐姐花費太多，就要求將鮮花改為一份美味的午餐。快遞員將餐盒提前送到并放在校門邊的桌子上。成人禮結束后，晶晶收拾好東西，滿懷期待地趕到校門時，發現那份愛心午餐已經不翼而飛了，倍受失落的她流下眼淚。

本該開心快樂的成人禮，晶晶卻遭遇此般“厚待”，真是“深刻”的人生一課。因為四天后要進行英語聽說考試，該成績將直接計人高考總分，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自責感涌上我的心頭，我為晶晶的壞情緒可能會影響她的考試感到隱憂。如何不動聲色地降低甚至化解成人禮上的各種“小插曲”給晶晶帶來的負面影響呢？我知道絕對不能給她帶來二次傷害，然后想了一個方法。

晚上8點半，店家送來一個寫有全班同學名字的三層大蛋糕，那是我為同學們慶祝成人禮而訂的。我主持了一個簡短的“開糕”儀式后，便向晶晶大大方方地招手，請她幫忙切蛋糕，要將一個大蛋糕分成60多份可不是容易的事。晶晶小心翼翼地忙活后，緊蹙的雙眉逐漸舒展開了，后面切蛋糕的手法越發嫻熟。當然，切蛋糕過程中，她也和同學有話說了，心情自然也好了起來。我讓班長特別給晶晶送上最大的一塊蛋糕，當晶晶接過那塊大蛋糕時，她開心地笑了……

四天后，晶晶順利地參加了英語聽說考試，想必也正常發揮了她的水平，現在已經投入正常學習中。我也如釋重負，一直沒有跟她提過成人禮當天的事情。我知道她肯定沒有忘卻，但我不想讓她再次憶起。

在孩子們成長中的一些重要節日，我們盡可能陪在他們左右，呵護著他們，給他們滿滿的儀式感。可實際生活總有些因陰差陽錯而引起的遺憾，人生不可能盡善盡美，我們也要學會與自己和解，不能被一些事情糾纏住。其實，孩子也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脆弱，只要給他們以時間和鼓勵，他們終究能接受風雨的洗禮，學會獨立堅強地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