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頌（四首）

程繼龍

蘑菇頌

不應直視，須帶羞慚

最好是孩童于一連串的尖叫聲中

奔跑過去，伸出指尖

又觸電般縮回去

小小的穹窿已經形成

米黃色，表皮配著梅花鹿的斑點

這是給誰的禮物

相應的小矮人哪里去了

所有的童話都從這里起源

天才安靜地經過

放棄了每日的不幸

內心的光焰燃燒，結出了晶體

這是整個大洋邊上的一片草地

鯨群在進行最后的戰爭，挖掘機如林的

長臂，也高高舉起

但并不影響它繼續分裂出菌絲

遲到的人

當席桌全部撤掉，人群已散

他才來到，顯然他走得努力

然而乏力

他坐在無人的宴席上

默默地喝酒、吃菜，用和死者

生前對飲的模樣、姿勢

穿上和死者一起出工、修家電的

制服，如同要給他一支煙

招呼哥們兒坐在副駕上，出門去

他捂著眼睛，當沾有機油的手指挪開

我看到他的眼眶中并沒有淚水

他頗顯急切，眼球上有點血絲

時間足夠長，他才開始說話

話多得不正常，說的全是過去時

他已被囚禁在了過去

剩下的人，開始注意到這一切

來陪陪他，好像又形成了一個小型的

葬禮，為了他又把死者送別一回

退職人員

喝酒的姿態多了起來

開場嚴肅講話，沒飲幾杯

便唱了起來，攬過明媚的月光

如果現在他回到家鄉

圍過來的不一定有兄弟和鄉鄰

入土的父母早已帶走了初心

少年時把頭埋在同齡人中

后背接受歷史過早的曝曬

沉默加深，時間的毒性

在某一段險灘激流

夜半起來仰望星空，想到古人

這種相似的陪伴畢竟遙遠

星光遺留在了思想的

字里行間，引發了暗處目光

這可是白天，氛圍須適合

一次在集市上，饒有興致

觀看藝術家一筆一筆地畫臉譜

買來一只戴在臉上，混跡孩童之中

如站在對岸 你會看到

一群鳥兒飛起來，不停地集會、流血

其實它們是同一只

圜丘壇

我正領受“聲聞于天”的奇妙

耳邊傳來導游的規勸：“即使尊貴如

西太后，也不能踏上這里一步……”

那塊圓形的青石、中心的點

化作深淵，日月東升西落，星眾麇集而來

石制的云朵流動了起來

黑洞胎動

有人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嘹亮的歌聲滴瀝霞彩

柔美的曲線繚繞著極光

有召喚百鳥的魔力

這唯一能和王者抗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