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田野（組詩）

劉益善

啊，田野

窄小縱橫的田塍

老父親臉上的皺紋

根根綿長無盡的線啊

拴住了我的一顆思念的心

啊，田野，我的搖籃

母親把我綁在背上

麥草帽遮一小片涼蔭

一根棍子撐住身子

雙腳給稻秧中耕

我在母親背上睡去

直到饑餓把我驚醒

我趴在母親的后頸上

把咸澀的汗粒舔吮

啊，田野，我的課堂

當我從噩夢中明白過來

毅然從迷茫中走出

你張開雙臂把我歡迎

三月，赤著腳下田

八月，烈日烤著光脊梁

誰也顧不上直直腰身

你使我懂得了啊

平凡，崇高

淳樸，艱辛！

我放下了挽起的褲腿

穿雙解放鞋

父親挑床粗布被送我起程

望著遼闊無邊的一片

田野啊，我的雙腳

怎么變得這般的沒勁？

稻秧、犁耙、水車、老牛

啊，一切都顯得這么可親！

就這樣告別了嗎？

我一步一回頭

淚水濕了衣襟

啊，田野

月月年年，你在我的心中

吃著家鄉帶來的糍粑糯米

蓋著那床粗布被子

我仿佛看到你那明凈的面龐

聽到你深切的叮嚀

啊，田野——

故鄉的河

金水河啊，故鄉的河

長江的一條支流

長長的青羅帶，

在故鄉的腰間繞系；

深秋的田野

袒露著黝黑的軀體，

你是樸素原野的裝飾。

金水河啊，故鄉的河，

你流進我童年的夢里。

我拾來一把瓦片

在水面打水漂，

串起一河的漣漪；

我童稚的心

曾隨著那水面連綿的圈圈，

飄過了千里萬里……

金水河啊，故鄉的河，

你流著我兒時的記憶。

農閑，父親蕩著小船，

槳聲咿呀。

我盤腳坐在船頭

往水里放著釣絲；

父親抽著煙卷

以槳作舵

悠閑自如。

一個金色的傍晚，

我用釣絲扯起

一串豐收的詩句，

父親的嘴邊留著笑意……

金水河啊，故鄉的河，

你哺育了千千萬萬的兒女。

我是你浪中的一縷！

我是你流水的一滴！

你永遠在我心里流著，

流淌的不是水，

是永久的懷念！

是不盡的情思！

分界線

漢水長江匯合處

清濁分明，壁壘森嚴

呼吼從浪底升起

陷阱遍布江面

漢水欲用自己的碧綠

把大江浸染

大江想讓自己的渾黃

把漢水霸占

力量在這里抗衡

意志在這里交戰

虎視眈眈，胸脯相抵

兩不相讓，月月年年

最后，只好達成協議

劃定一條筆直的分界線

清濁各在分界線一邊

瞪著警惕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