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關聚與劉秀

丁進興

昆陽大戰之前，劉秀與王莽軍在潁水兩岸的陽關聚對峙。這個被寫入史書的古地名究竟在哪里？

《水經注》載：潁水東南流經陽關聚，聚夾水相對，俗謂之東西二土城也。隋開皇間《造像記》載：在州西北，今為土城寺，內有土城寺。西土城在羅集南寨門內，俗呼老寨，中隔羅河。

這個被標識為潁水岸邊夯筑土城的地方，在西漢末年成為著名古戰場。據《后漢書·光武帝紀》載：更始元年，光武將數千兵，徼之于陽關。王莽遣大司徒王尋、大司空王邑將兵百萬，五月到潁川，長人巨無霸驅逐猛獸以助威武。

李賢注：陽關，聚名也，在洛州陽翟縣西北。其實，王莽軍號稱的百萬，具體指甲士四十二萬。這個四十二萬大軍的說法，是《漢書》中出來的：定會者四十二萬人。

《資治通鑒》雖然也提了四十萬人，與《后漢書》記載“時莽軍到城下者且十萬”，到了昆陽城下的莽軍有十萬人左右。

一

陽關聚這個地方，大約在今天的賈漫、下毋一帶。禹州人基本上不記得陽關聚這個名字，更沒有人聽說這里有百萬雄兵對峙，有一觸即發之勢。明洪武年間，賈姓自山西洪洞遷此，分居兩處，曾稱南賈莊和北賈莊，后統稱賈莊。清末，潁河泛濫，洪水漫過村莊，后村稱賈漫。位處潁河與書堂河之間，明屬逍遙里；清屬鈞陽里二甲；民國屬康城鎮；1948年解放屬第四區；1958年屬五四人民公社；1961年設大隊，屬順店區羅集。此地史料中記載，俗謂東西二土城，內有隋開皇間造像記。二土城涵蓋賈漫，還有稍稍往東的村子下毋，在北宋時期，楊景屯兵之所。明初，毋姓自山西洪洞遷此，住地低洼，故名下毋。因鄰近河流，河灘面積大，土地肥沃，村民有種蔬菜、瓜果傳統。

據史書記載，王莽特任命大司空王邑和大司徒王尋為統帥，征調當時所謂精通63家兵法的人，充當軍中的類似參謀的官吏。并任用長人巨毋霸為壘尉，專門負責構筑營壘，將虎、豹、犀牛、象等兇猛野獸圈至軍內飼養，以便在作戰時震懾敵人。各州郡均自選精兵，由郡和牧守親自率領，各地到洛陽的兵力達42萬多人，號稱百萬大軍，逶迤上百里，向潁川進發。

《后漢書·光武帝記》：復與潁川嚴尤、陳茂合。

這之前有個八卦：因劉秀是漢高祖劉邦的九世孫，其祖上被分封于南陽，到父親這一代，是個縣令，因病早逝，劉秀弟兄三個家居南陽，就一邊讀書，一邊耕作。在赤眉軍、綠林軍未起兵之前，劉秀、劉縯、鄧晨等有一次在宛城和蔡少公聊天。蔡少公對圖讖之學非常有研究，飯桌之上，他突然說出“劉秀當為天子”這句話。當時王莽的國師劉歆很巧也叫劉秀，因此就有人說：“你說的人是國師劉秀嗎”？劉秀便說：“你怎么就知道說的人不是我呢”？劉秀雖然在據理力爭這個名分，但是，那個國師劉歆卻替他丟掉了腦袋。

西漢建平元年（公元前5年），劉秀出生于陳留郡濟陽宮，漢景帝之子長沙定王劉發的后裔。有譜載：劉秀出生時，赤光映室，一禾九穗。自幼好讀書，有志向，多歷磨難，刻苦耐勞。8歲喪父，由叔父劉良撫養。20歲時入長安太學。后回南陽，因受牽連曾一度入獄，出獄后仍回南陽故鄉。

新莽政權建立之后，各地烽煙四起，曾經在長安讀《論語》的劉秀，面對王莽篡立新朝，倒行逆施，天下大亂，隨兄劉縯起兵于南陽，號稱“舂陵軍”。舂陵兵與新市、平林、下江這三支綠林軍中的最大的主力進行了聯合，從而擴大了相互的力量，并先后于沘水、育陽等地與新莽的征討大軍激戰，大破莽軍，并擊殺了新莽大將甄阜、梁丘賜等人。更始元年（23年），西漢宗室劉玄被綠林軍的主要將領擁立為帝，建元“更始”，是為更始帝。

陽關聚雙方兵馬對峙正是發生在這個時期。

而就在這千鈞一發時刻，戰爭并沒有像想象中如期爆發，年輕的劉秀虛晃一槍，溜之大吉。決定雙方成敗的重要戰役昆陽之戰發生在南陽，那么，這個時期，劉秀去了哪里？

循著禹州古地名，尋找一代帝王劉秀的蹤跡。

二

陽關聚往南，分別是神林店、駕龍溝、跑馬泉、捂雞泉、白峪、杜溝、鄧禹寨、馬武寨、扈陽、犁蜒溝、擂鼓石、壓妹臺、一步兩眼井等。

讓我們跟著地名走。

王莽軍與潁川嚴尤、陳茂會合之后，戰事似乎并沒有那么緊張。原來，劉秀曾經在嚴尤家干過短工，尤見而奇之。這個時候，城中很多人出來投降嚴尤，多說劉秀不取錢財，只是會兵研究對策。尤笑著說：“是那個須發眉毛清秀的小伙子嗎？為什么要起兵呢？”

劉秀去了哪里？當王尋、王邑大軍壓境之時，他知道根本不是對手，于是很快渡過潁水，抵達南岸。這時，天色已晚，發現前面還有一條河流阻擋去路。他命軍士涉水而過，看見茂密的森林里燈火通明，店鋪林立，原來是一家客棧。劉秀讓大家安頓下來，待天亮再出發。翌日清晨，劉秀等早早收拾行裝繼續逃奔，待走上高崗山坡往下望時，只見昨晚休整的地方一片樹林，并沒有什么旅店，才知道是神靈佑護，驚呼一聲“此乃神林店也”，繼續上路。此時，追兵快馬加鞭，遠遠聽見戰馬的嘶鳴聲，劉秀一行一路奔波，盡力甩掉追兵。越過方山，到達鳩山地界。追兵緊追不舍，相距不過一里路的距離。此地雖然是山區，但是，小麥剛剛收割完畢，到處一覽無余，連個躲身的地方都沒有，劉秀忽然看見一位老農正在田間犁地，遂急中生智，懇請把剛才犁過的地再深犁一遍，自己側身藏進土層下躲過一劫。待追兵大隊人馬過去，劉秀拍拍身上的土，幽默地對老農說：“犁蜒溝真管用。”于是，尋回戰馬，繼續狂奔。前面一個深溝，劉秀猛加一鞭，白馬嘶鳴一聲，留下深深的馬蹄坑。

走散的兵士相繼匯攏，繼續前行，很快抵達云蓋山，只見山高路險，云霧飄渺，陡峭的山勢阻擋住了去路。軍士們抱頭嘆息，左右無奈。劉秀情急之下，大吼一聲：“開。”只見山峰從中炸開，形成一道深溝，劉秀率眾躍馬狂奔，馳騁在山澗溝壑之中。在大山之中慌不擇路，臨近中午，饑渴難耐，劉秀看到半山腰一股清泉汩汩流淌，似乎還冒著熱氣。他看見不遠處一只山雞正在覓食，就手搭弓箭，將山雞射落，把山雞捂在泉水出口處。由于泉水溫度高，不大工夫，雞子就煮熟了，劉秀一行飽餐后向后山進發，這條古代著名的河流叫“烏江”，后來叫“烏雞泉”或“捂雞泉”。渴了，他的戰馬用蹄子往下刨，就會挖出泉水，人稱“跑馬泉”或“馬刨泉”。到了大劉山巔，追兵正急，劉秀的妹妹一路跟隨，此時緊跟身后，眼見就要被追兵抓到，劉秀怕妹妹被俘虜后受辱，腳下用力，把妹妹壓在石臺之下，人稱“壓妹臺”，他為了讓失散的兵士找到自己，對著半山腰的石頭猛力地擊打，巨石發出石鼓一樣的聲音，人稱“擂鼓石”。從大劉山趕到三峰山，看見井中的水很深，怎么也喝不到，就說：“這井要是能扳倒就好了。”說著，扳著井口就喝，井水很快上涌，劉秀俯下身子一口氣喝個痛快，人稱“扳倒井”。

今天的三峰山西峰，有一個與王莽攆劉秀故事傳說有關的廟宇“羅李呂三娘廟”，這個位置在今天的呂溝董家口，山的豁口處有“一步兩眼井”。劉秀到達此處時又饑又渴，忽然見一女子到山中為其兄送飯，劉秀饑渴難耐，懇請姑娘道：“我吃了你的飯，將來做了皇帝，一定回來報答。”幾年后，漢光武帝到潁川巡狩，順道答謝當年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恩人，當到了三峰山西峰時，找不到當年給自己飯吃的女子，一問才知道，因為其兄沒有吃到飯，責備妹妹私會他人。女子為了自證清白，自盡身亡。因為找不到當事人，當地羅家說是自家姑娘，李家說是他家姑娘，呂家說是呂家姑娘，萬般無奈之下，劉秀令官府建了一座羅李呂三娘廟以作紀念。廟前有五通碑，文革時期被毀。據現在守廟的當地呂姓、董姓人介紹，舊社會出現非常奇特的現象，只要碑刻一倒，住在山前村落里的大閨女就會跟人私奔，村里人趕緊把碑扶起。

三

“拜御”“鄧禹寨”“杜溝”等地名，就發生在劉秀與王莽間一場生死大戰之后。這是劉秀第二次回到潁川陽翟。

《后漢書·鄧晨傳》：以鄧晨為偏將軍，徇陽翟。鄧晨與光武略地潁川，俱夜出昆陽城，擊破王尋、王邑。又別徇陽翟以東至京密，皆下之。

劉秀軍一路南下至昆陽，歷史上著名的昆陽之戰爆發。

《后漢書·光武帝紀》記載：戰前一夜，有流星墜營中，晝有云如壞山，當營而隕，不及地尺而散，吏士皆厭伏，新軍大亂。意思就是這天晚上居然下起了流星雨。

《東觀漢紀》中的說法是“二公兵已五六萬到”。

《論衡》中的說法是“光武將五千人，王莽遣二公將三萬人戰于昆陽”。

劉秀面對的大軍是王邑自潁川會合諸將后南下的42萬部隊，無論是3萬，五六萬，或者42萬，反正，王莽手下的王尋、王邑兵力絕對占了上風。莽軍至昆陽，隨即下令圍城。

這流星雨還正砸向了王莽新軍的大營，許多將士被鋪天蓋地的隕石都給嚇蒙了。與此同時，劉秀率領數千精銳戰騎直取王莽軍隊主將王邑、王尋并且斬殺王尋，王莽幾十萬大軍瞬間大亂，相繼逃跑。碰巧又遇上大風和大雷雨，屋瓦被大風刮走，大雨傾盆而下水暴漲，王邑軍隨隊的虎豹都嚇得發抖，紛紛亂走，又被沖散。

昆陽之戰是歷史上著名的以少勝多的重要戰役。戰爭結束之后，劉秀帶著軍隊打回潁川進攻了父城。這個父城，就是當年張良祖上做韓國宰相時的封地。應該是城墻堅固，兵精糧豐，所以沒有攻打成功，劉秀率軍在巾車鄉駐扎下來。這個巾車鄉在什么地方不得而知，大家從劉秀故事傳說里看看他這時候在做什么？

《通鑒博覽》載：光武徇潁川，潁川郡掾馮異以五縣降。馮異監五縣，為漢兵所獲。異曰：異有老母在父城，愿歸據五城以報德。光武許之，異歸，遂與苗萌率五縣以降。至此，以往在戰斗中四處逃散的群臣聞訊前往拜見，當地人稱此為“拜御”，因此地河流發源于大劉山，自東向西流，位處溝谷之中，后建村以諧音稱白峪。

關爺廟寨溝鄧禹寨：王莽攆劉秀時期，鄧禹護駕于此，在高地用紅石建寨，稱鄧禹寨。

楊嶺外杜溝、里杜溝：西漢末新莽篡權，劉秀起兵。鄧禹在附近駐軍，劉秀經常由此訪鄧禹，稱度溝，演繹為杜溝，內部稱里杜溝，處于出口處，稱外杜溝。

扈陽：西漢末年，王莽篡權。劉秀起兵南陽，其手下名將馬武率軍在此地屯守演練，因馬武原籍南陽唐河湖陽人，故取村名湖陽，后演化為扈陽。

從這些地名來看，在昆陽之戰結束后，劉秀率大軍再次回兵潁川陽翟，大將鄧禹、馬武等隨軍征戰。第一個進攻目標就是父城，這個地方戰國時期稱韓里，唐宋稱三峰鄉，也就是今天的張得鎮。由于久攻不下，劉秀的駐軍駐扎在張得鎮西邊十多里地巾車鄉，估計在今天的神垕、磨街一帶。后來，劉秀軍俘虜了父城縣等五縣首領馮異。

馮異說：“我的母親住在父城。我愿意回去，并且獻上這五座縣城，這樣來報答恩德。”劉秀允許了，馮異回去之后，他對父城的縣長說：“劉玄所帶領的將領們大部分都兇殘蠻橫，但是劉秀將軍帶領的人所去的地方，從來都不搶劫任何財物。從他的言談舉止中可以看出，他不是一個平庸的人。于是，與苗萌等率五縣軍隊歸附劉秀。

劉秀表面無所舉動，暗中卻窺測時機，積蓄力量，于公元25年光復漢室，定都于洛陽，史稱東漢，開創了中國歷史上“風化最美、儒學最盛”的“光武中興”時代。

但是，文章至此，并未結束。因為此后多年，恢復了漢室江山的劉秀一個是因為平叛，另一個是因為對潁川神靈之地的感恩兩次臨幸潁川。這也是此后“潁汝之間多豪杰”的重要佐證。如：司馬徽、郭嘉、徐庶、荀彧、寇恂、鐘繇等。

東漢建立之后，政權并未穩定。潁川因臨近京師，物阜民豐，民間多豪猾，經常出現盜寇、匪禍。如光武定都前一年，劉茂率軍略潁川，光武帝建武元年即公元25年，派驃騎大將軍景丹等攻之，劉茂投降；第二年，盜賊嚴終、趙敦再次反叛，劉秀派潁川太守寇恂擊之，郡中平定，執金吾賈復部將在潁川殺人，寇恂將之繩之于法，戮之于市。寇恂因此在民間落下好名聲，百姓兩次挽留寇恂，寇恂成為清官廉吏的代表。

這一次，輪到光武帝親自出征了。建武八年即公元32年，潁川盜賊再起，河東守兵也跟隨嘩變，劉秀于9月親自掛帥連夜出征予以討平，盜賊聞風披靡，紛紛投降。建武十二年（公元36年），劉秀登基后用了12年的時間終于克定天下，使得自新莽末年以來四分五裂、戰火連年的古老中國再次歸于一統。

第二次，是建武十七年，（公元41年）夏四月乙卯，漢光武帝劉秀南巡，幸潁川。劉秀于公元前5年出生，公元25年稱帝，建立東漢政權，共在位32年，公元56年4月駕崩。第二次臨幸潁川，劉秀46歲，他廢掉郭圣通皇后，立陰麗華為皇后，帶著皇太子及右翊公輔、楚公英、東海公陽、濟南公康、東平公蒼從幸潁川，規模浩大，儀仗威嚴。他先到祭祀大禹的濯龍宮進行祭拜，之后，命禮官在他與王莽軍對峙的禹州西部山區云蓋山上刻下了神靈符咒，當地百姓呼之曰“劉秀馬”。其實，是在石頭上畫神靈符號和神鬼塑像，昭告天下，朕的江山靠神靈護佑，人民支持，祈愿祖祖輩輩太平如初，綿延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