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青春之力筑溝通之橋

清華大學“中美新聲”赴美社會實踐小隊

經過過去幾年中美關系的持續下行，美國專家學者和青年一代如何看待中國和中美關系？三年新冠疫情之后，美國的社會民情又處在何種狀態？帶著這些疑問，清華大學“中美新聲”社會實踐小隊于今年7月26日至8月9日訪問了美國東部多州。小隊由來自清華大學不同專業的13名本科生、1名博士生助教和1名教師組成，在美停留11天，乘大巴一路南下，訪問了波士頓、紐約、費城、華盛頓等七座城市，走訪了六所頂尖高校、十家一流智庫，組織了30余場座談，從多角度觀察美國社會。同學們的最大發現是，在中美關系持續下行的今天，兩國民間交流的基礎和需求仍在，人民友好情誼尚存，人文交流仍有可為。

“成長”是兩國青年的共同話題

美國高校是“中美新聲”小隊此次調研行的重點。小隊先后走訪了哈佛大學、耶魯大學、賓夕法尼亞大學、喬治·華盛頓大學、紐約大學、弗吉尼亞大學等高校。這是小隊大多數同學與真實美國的第一次“相遇”，在美國碰到的絕大多數美國師生也說，這是他們三年多來接待的第一個中國大學生團組。

出發前，帶隊老師曾擔心同學們到了美國，語言能力是否足夠，交流會否冷場，氣氛會否緊張……然而到了美國，才發現這些擔心都是多余的。在每所高校的每場交流中，氣氛都相當熱烈而友善。兩國學生積極發言踴躍提問，有時為了按時結束，老師不得不“按住”同學們。在喬治·華盛頓大學，中美兩國的老師決定離開會場，將交流完全交給同學。等他們回到會場時，聽到的是笑聲和掌聲。來自蘇州的清華大學中文系本科生康吉贏同學給美國同學表演了中國昆曲，悠婉的唱腔與獨特的藝術風格贏得熱烈掌聲，有的美國同學現場開始學習演唱。

中美兩國大學生在成長背景、思維方式等方面存在差異，但是當談到校園生活、學業壓力和未來人生規劃時，大家又有著不少共同語言。哈佛大學本科生尹美琪表示，美國青年在修習課程之余，也花大量時間參加各種小組討論、社團活動和學術會議，日程安排得非常滿，每天吃飯也總是邊吃邊學。說到這里，美琪從包里拿出兩片用保鮮膜包著的切片面包，朝桌上“啪”地一扔，“瞧，今天就只能吃這玩意兒了。”哈哈大笑之余，清華大學物理學系本科生尹子涵向對方分享了自己平衡校內專業學習與校外實習的經驗。

從高考中闖過來的清華學子們對哈佛大學的錄取條件很感興趣。哈佛的同學們回應說，除了學習成績好之外，哈佛希望你“是個人物”，在申請學校時一定要體現自己以“改變世界為己任”，學校的氛圍也不斷激發學生思考“我能為世界做些什么”“通過我的努力能向多少人提供幫助”。中美兩國高等教育的相似與不同之處，是同學們在美國各高校交流過程中的“永恒話題”。

“情感”是國際關系的堅韌力量

國際關系似乎是個“高冷”話題。國家利益、價值觀念的分歧常讓國家間關系無法調和。然而，“中美新聲”小隊此次在美國期間的很多經歷又提示大家，國際關系歸根到底是由人構成的關系，我們歸根結底都是有感情的人。情感的力量似乎是最柔軟的，常常只存在于短暫的瞬間，但實際上，情感的力量又是最有力且經久不息、深入人心的。

清華大學“中美新聲”實踐小隊成員訪問美國耶魯大學法學院。

伍迪·戈德伯格夫婦是“中美新聲”實踐小隊指導教師達巍教授的多年好友，曾擔任已故美國國務卿黑格的幕僚長，幾十年來一直致力于促進中美民間和兩軍交流。夫人蘇珊曾幫助中國音樂家郎朗等在美學習。伍迪夫婦聽說清華學生來美，特意在費城一家餐廳為大家舉辦了歡迎晚宴。同學們從清華大學帶來兩件印有清華校徽和校訓的衛衣送給“伍迪爺爺”夫婦，雖然尺碼有點小，但伍迪還是整晚穿著衛衣發表了感人的祝酒詞。他在席間的話情真意切，感動了現場所有同學，讓大家看到，即便在美國國內反華聲音甚囂塵上的今天，也總有一群“伍迪爺爺”堅持不懈地為維護建設性的中美關系而努力。

訪美期間，這樣的瞬間還有很多。美國前駐東盟大使坎貝爾女士聽說清華學生來訪，邀請大家到家里與她和她的女兒聚會。暑氣消散的傍晚，大家坐在草坪上吃披薩，清華經管學院的幺達一同學表演了魔術節目，同學們也在大使家中的小黑板上留下來訪感言。在紐約，美中關系全國委員會副會長白莉娟給同學們展示并講解了她收集的中美人文交流老照片，回憶起自己1973年隨團訪華期間，與周恩來總理合影時，周總理出題考她身后屏風上的“迎客松”是什么寓意。加拿大籍的哈佛大學教授江憶恩向同學們介紹，1970年中加建交引發了他對中國的興趣，雖然當時他只是個中學生，仍主動敲開中國駐加使館的大門，受到中國外交官的熱情接待，從此開啟了對中國50多年的研究歷程。在曼哈頓街頭，出租車司機熱情地向清華大學英語系朱彥同學分享了他在中國游故宮、爬長城的經歷，還從自己錢包中拿出他保存的人民幣給朱彥看……一個個鮮活的人，一段段令人溫暖或莞爾的故事，拉近了兩國普通人的心靈距離。

人文交流是中美關系的“低枝果實”

在“中美新聲”小隊美國之行的第一站哈佛大學，該校負責國際交流的副教務長歐立德教授在開場時說，你們是疫情后哈佛大學接待的第一個外國大學生代表團，我要向你們傳遞的核心信息是：“哈佛大學歡迎中國學生，政府間關系的緊張不應影響民間交流。”

無論是高校、智庫、政府機構、非政府組織還是國際組織，在小隊此行走訪的每一站，大家都能聽到歐立德教授觀點的回響。美國國務院官員在與小隊交流時，也提出不少中美可以共同努力擴展人文交流的事項，包括糾正一些特朗普時期的錯誤做法。中美關系有很多矛盾是結構性的，短期內難以得到根本性的緩解。在支撐中美關系的三根“支柱”——戰略安全對話、經貿合作、人文交流中，短期內最可能有所作為并顯示效果的就是人文交流。在這一領域，兩國都有需求，很多問題也是相對容易解決的，就好比一棵果樹上“掛于低枝的果實”（low-hung fruits）更容易摘取。

當前中美人文交流面臨的一大挑戰是能否“進得來、出得去”。經過三年疫情，中美兩國之間的直航航班數量盡管在逐漸恢復，目前每周仍只有24班，即使到2023年底按計劃增加到48班，與疫情前每周300多班相比仍差得很遠。“中美新聲”小隊此次赴美單程花在天上的飛行時間超過24小時，機票也相當昂貴。中國公民申請訪美簽證排隊很長，美國方面也有朋友反映申請中國簽證“填表繁瑣”。好在，中國外交部領事司剛剛出臺了便利外國人申請簽證的新舉措。此外，中國公民抵美后常在機場受到不必要的盤問查詢，實踐小隊的不少同學也受到了“特殊禮遇”。需要探討給予更多旅行便利化措施的問題，讓雙方公民在太平洋兩岸之間可以便捷且有尊嚴地旅行，這也是擴展人文交流的必要條件。

哈佛大學教授江憶恩在與“中美新聲”實踐小隊座談時回憶起學習中文的往事。

白莉娟向“中美新聲”實踐小隊成員介紹中美人文交流老照片。

清華大學“中美新聲”實踐小隊成員與美國喬治·華盛頓大學師生合影。

中國需要吸引更多的美國學生來華留學。此次調研，不少美國大學教師告訴同學們，美國學生對了解中國、學習中文的興趣近年明顯下降。近年來，區域國別研究在美國高校和學界遇冷，由于中美關系緊張，中國研究的降溫則更明顯。在奧巴馬擔任總統時，美國政府曾發起“十萬強”計劃，也就是用四年時間送10萬名美國學生赴中國留學訪問。而2023年上半年，按照美國駐華大使伯恩斯的說法，美國在華留學生只有350人。訪美期間，很多美國師生表示，美國中小學開設中文課程的數量大幅下降，大學里的“孔子學院”被關閉，美國年輕人也認為學習中文并不能幫助他們實現更好的就業。此外，一些學習中文的美國學生轉到中國臺灣省學習。美國的“中國通”們對這一趨勢憂心忡忡，希望兩國政府出手加以扭轉。一些美國學者還介紹說，現在美國年輕人中“韓流”勁吹，韓國K-Pop在美國十分流行，雖然美國的區域國別研究普遍衰落，但學習韓語和從事韓國研究的美國青年人卻在快速增多。

2023年6月以來，習近平主席先后接見蓋茨、基辛格等美國非官方人士，并且四次給美國友人復信，強調中美兩國人文交流的重要性。正如習近平主席在接見蓋茨時所說，“中美關系的基礎在民間”，“世界正在走出疫情，人們應該多走動，多交流”。青年代表著未來，應積極致力于促進中外正常交流。中美兩國青年更應著眼長遠，對如何保持中美關系穩定有自己的觀察和思考，區分兩國關系中的矛盾面與合作面，縮小分歧，擴展合作，以實現習近平主席的囑托，“讓中美人民友誼像鼓嶺上的千年柳杉一樣，茁壯成長，生生不息”。

（執筆人黃瑛、蔣雅珺、付藝嬈，均為清華大學學生。2023年暑期，清華大學組織了多支社會實踐小隊，分赴全球多國開展實踐交流。）

資料鏈接：鼓嶺的故事

鼓嶺，位于中國福建省福州市東郊，海拔800余米，風景優美，氣候宜人，曾與江西廬山、河南雞公山、浙江莫干山一起，被近代西方并稱為“中國四大避暑勝地”。當時嶺上建有外國人的別墅300余棟，每到夏季，一些工作、生活在福州的外國人都會到嶺上避暑。

1992年4月8日，《人民日報》發表一篇題為《啊，鼓嶺！》的文章，講述了一個動人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密爾頓·加德納生前是美國加州大學物理學教授，1901年在襁褓之中隨父母來到福州，1911年全家遷回美國加州。此后幾十年里，加德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回到兒時的中國故園看一看，但直到去世也未能如愿。臨終前，他仍不斷念叨著“KULIANG，KULIANG”。加德納的夫人不知“KULIANG”在什么地方，為了實現丈夫的夙愿，多次到中國尋訪，都無果而返。后來，她在丈夫的遺物中發現了11枚發黃的郵票，上面印有“福州鼓嶺”字樣，在一位中國留美學生的幫助下，終于弄清楚“KULIANG”就是“鼓嶺”。

時任福州市委書記習近平看完《人民日報》上的這篇文章，立即通過有關部門與加德納夫人取得聯系，邀她訪問鼓嶺。1992年8月21日，加德納夫人乘飛機從舊金山轉道北京抵達福州。當晚，習近平在福州溫泉大飯店歡迎加德納夫人的到來，與她進行了親切的交談。

2012年2月，時任國家副主席習近平訪美時，在美國友好團體舉行的歡迎午宴上講述鼓嶺故事，引發兩國各界強烈反響。他說：“我相信，像這樣感人至深的故事，在中美兩國人民中間還有很多很多。我們應該進一步加強中美兩國人民的交流，厚植中美互利合作最堅實的民意基礎。”

2023年6月28日，習近平主席向在福州市舉辦的“鼓嶺緣”中美民間友好論壇致賀信指出，“國之交在于民相親”，“希望大家把鼓嶺故事和鼓嶺情緣傳承下去、發揚光大，讓中美人民友誼像鼓嶺上的千年柳杉一樣，茁壯成長，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