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強世功(北京大學社會科學部部長,法學院教授、博導)
大學提倡通識教育,其目的是尊重每個同學的天性,鼓勵同學們將自己的個性差異展現(xiàn)出來。在這種自由探索的氛圍中,每個人都邁向探尋自我的歷程。
有的同學在文學和藝術(shù)中感受到心靈顫動的巨大喜悅;有的同學在研讀經(jīng)典中心智不斷被打開,因通透頓悟而驚嘆叫絕;而有的同學在交叉學科的無盡探索中,在黑暗隧道的最后突然看到光亮,體會科學發(fā)現(xiàn)的獨特魅力。
人類幾千年文明中所有高貴靈魂、非凡智慧和偉大成就,最終濃縮成各種文字符號,形成各種書本知識。然而,當同學們迫不及待地打開書本,所經(jīng)歷的并非像中學作文所說的“遨游在知識的海洋”那么美妙,你可能一不小心就會迷失在黑暗森林。
我們通常把讀書看作美德,然而,唯有在大學教育中你們才會明白,分別真假、善惡和美丑是一項艱難痛苦的挑戰(zhàn)。眼前的知識是相互矛盾的,書本與書本之間正在展開搏斗。自以為增長了知識,可一不小心卻成為某種偏見的奴隸。自由教育鼓勵發(fā)現(xiàn)自我,可你既能發(fā)現(xiàn)善,也能看到惡,既有知識會護佑著善的成長,也有知識會為惡念喝彩壯膽。
中國人講“學以成人”,這個學不僅僅是一個知識的學,還學道德,學怎么做人,怎么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這個意義上,我們一定要理解孔子的一句話,“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孔子說的古和今,是在他那個時代說的,其實和時間沒有關(guān)系。
孔子其實說的是兩類人,一類人讀書是為了別人,服務于社會,我們要找一份工作,這個工作沒了,你學的知識就沒有任何意義;另一類人是為了自己人格的養(yǎng)成,讓自己的心靈變得很開闊,理解這個大千世界的秘密,知道何為真,何為善,何為美。從而把自己的人格和境界不斷地提高,和宇宙大千的普遍的法則,或者說“道”,融合在一起。
我想可以稱之為“心靈的生態(tài)”。我們自然環(huán)境的好壞,是由生態(tài)來決定的。我們的人格,“學以成人”的養(yǎng)成,乃至于我們?nèi)松木秤觯彩怯晌覀儍?nèi)在“心靈的生態(tài)”所養(yǎng)成的。
我們的所讀所寫,所思所念,所期所盼,會像陽光和雨水一樣,一點一滴滋養(yǎng)我們的“心靈的生態(tài)”。
有的人的“心靈的生態(tài)”,可能是鳥語花香,陽光藍天,非常美好;有的人可能就寸草不生,像荒漠一樣,因為他沒有什么期盼。還有的人呢,他可能一直思考著國家、人類未來的事情,他的“心靈的生態(tài)”可能就像高山、大海一樣遼闊。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希望同學們把自己的人格養(yǎng)成,放在每天的讀書、寫作、交朋友、社會實踐、寫論文等這些事情當中,每做一件事就把它想象成我們是在構(gòu)筑自己的“心靈的生態(tài)”。
大學的教育究竟是什么樣子,把學生培養(yǎng)成什么樣的人,學生學到的是什么樣子,只有在同學們的一生中,通過你們的工作、成長展現(xiàn)出來,我們才知道大學是什么樣子。
我們說大學好,不是說大學校園有多好,而是你們在大學學習了以后,畢業(yè)以后,在你們?nèi)松姓宫F(xiàn)出來的美好的品德、偉大的情懷、創(chuàng)造力,才使我們覺得大學好。
從某種意義上講,大學教育和大學生活的印記就活在我們每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