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婷俊
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明確了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中國式現代化是一項系統工程,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深入實施區域協調發展戰略、區域重大戰略、主體功能區戰略、新型城鎮化戰略,優化重大生產力布局,構建優勢互補、高質量發展的區域經濟布局和國土空間體系”[1],足以說明在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目標下,區域協調發展是不可或缺的關鍵環節。
一方面,區域協調發展是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內容,體現了中國式現代化的內在要求。2018 年,《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建立更加有效的區域協調發展新機制的意見》中就提出“到2020 年,建立與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相適應的區域協調發展新機制”“到2035 年,建立與基本實現現代化相適應的區域協調發展新機制”“到本世紀中葉,建立與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相適應的區域協調發展新機制”的區域協調發展目標。對于經濟發達地區而言,應當通過結構轉型實現高質量發展,并在區域協調發展戰略的支撐下帶動經濟相對落后地區實現經濟騰飛,最終順利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宏偉目標。
另一方面,中國式現代化的顯著特征包括了“人口規模巨大的現代化”,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2]。2023 年4 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廣東考察時強調,“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特征,區域協調發展是實現共同富裕的必然要求”。結合習近平總書記在《扎實推動共同富裕》一文提到共同富裕就是要“提高發展的平衡性、協調性、包容性”“要增強區域發展的平衡性,實施區域重大戰略和區域協調發展戰略,健全轉移支付制度,縮小區域人均財政支出差異,加大對欠發達地區的支持力度”[3],可以看出,要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在本質上就要求全體人民共建現代化社會、共享現代化成果,并最終實現人的現代化,而不是少數地區或特定群體獨有的現代化,而這同樣離不開區域協調發展。因此,要使我國現代化進程得以順利進行,處理好區域不平衡發展與區域協調發展之間的關系就顯得至關重要。基于這一出發點,本文在回顧與分析了我國區域協調發展的進程之后,通過區域協調發展水平綜合評價指標體系的構建與測度,對我國三大城市群2017 年以來的協調發展程度進行測算,并在測算的基礎上進一步分析當前影響區域協調發展的因素,以期根據研究結論提出中國式現代化視域下區域協調發展的可行路徑。
研究我國區域協調發展問題,首先要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的區域協調發展歷程進行回顧,理解黨中央和地方政府在區域發展過程中從制度到政策的發展思路。本文參考劉秉鐮等[4]和石碧華[5]的研究,將這期間的區域發展分為五個階段。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伊始,面臨著嚴重的資源短缺和經濟發展落后困境,發展重工業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迅速崛起的立國之基[6]。基于此,中央政府充分考慮了區域均衡發展、資源分布及國防安全因素[7],這一階段的區域發展戰略呈現出三個重要特征:一是重工業的空間布局向內地傾斜,沿海地區的重工業占比較低,僅占全國約21%的比重①;二是區域間的協調以大區制為主;三是城鄉二元化結構逐漸形成。
這一時期的區域發展戰略立足戰備需求,將我國各地區分為一、二、三線,并開展了大規模“三線”建設。經過近30 年的工業建設,中國工業大國的基礎得以奠定,經濟發展落后的局面逐步改善。但同時,由于計劃經濟體制下的效率缺失與市場缺位弊端逐步顯露,產業間、區域間非均衡發展帶來了傳統重工業發展區域后勁不足、市場活力缺乏等問題,亟須通過體制機制改革激發市場主體活力、提升經濟發展效率。
隨著國際國內環境發生變化,改革開放戰略應運而生。這一時期,以鄧小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提出“兩個大局”戰略構想,區域發展戰略開始向東傾斜。第一個大局的著力點在于讓有條件的區域率先致富,一些特定區域得以率先引入市場機制[8]。第二個大局的著力點是要縮小地區差距,最終實現共同富裕[9]。這一時期,勞動力要素開始逐步擺脫空間約束,農業剩余勞動力在聯產承包責任制和改革開放的雙重政策紅利下,開始向東部沿海城市大量流入。同時,東部沿海城市的對外開放進一步在體制機制上推動了我國市場化改革的進程,助力改革開放格局的形成,區域發展戰略正式邁入區域差異化增長的新時代。
自“第八個五年計劃”以來,我國就將促進地區經濟協調發展作為重要的區域發展戰略,區域協調發展戰略開始進入全面啟動階段。1992 年,鄧小平先后赴武昌、深圳、珠海、廈門和上海等地視察,沿途發表了重要談話,對改革開放以來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進行了深刻總結,推動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進入新階段。隨著東部沿海地區的迅速崛起,東中西部的經濟發展差距不斷擴大,這讓政府進一步意識到區域協調發展的重要性。如何讓更多的區域享受經濟發展和改革開放的紅利成為政府關注的重點。伴隨著現代企業制度的逐步建立,市場微觀主體的活力日益得到激發,鄉鎮企業成為區域經濟發展的新動力,諸如“星期日工程師”等形式的跨區合作也為鄉鎮帶來了創新與技術溢出。
這一時期的區域發展模式解決了地方政府融資與建設困境,為地方經濟增長奠定了基礎。然而,這一階段在分稅制改革的推進下,地方財力差距得到緩解的同時,也帶來了區域錦標賽式的競爭,為地方政府債務問題埋下了隱患。
進入2000 年之后,區域間、行業間、城鄉間的收入差距不斷擴大,區域之間的發展差距開始成為高水平發展的制約因素。基于此,這一階段我國提出了西部大開發、東北老工業基地振興、中部崛起以及東部加快發展的區域協調發展戰略目標,區域發展從效率優先向協調發展轉變,如何促進國內區域間、行業間和城鄉間更加平等和均衡地發展成為關注重點。
這一階段,由于區域協調成為區域發展戰略的首要目標,中西部地區抓住發展機遇,開始以招商引資、產業梯度轉移、“筑巢引鳳”等方式吸引東部沿海地區、周邊相對發達城市的產業和人才入駐,使得全國經濟保持著穩步增長的態勢。
黨的十八大以來,在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堅強領導下,各地區經濟總量不斷攀升,發展均衡性逐步增強,人民生活水平顯著提高,呈現出分工合理、優勢互補、相得益彰的區域協調發展嶄新局面。圍繞進一步促進區域協調發展,黨的十九大報告首次明確提出要堅定實施區域協調發展戰略,黨的二十大報告對區域協調發展戰略的實施做出了進一步明確指示。經過幾十年的發展,以長三角、珠三角、京津冀為代表的三大城市群的集聚作用和輻射能力都顯著增強,同時涌現出以長江中游城市群、皖江城市帶、成渝城市群、南京都市圈等為代表的新興區域增長極,這些重要的區域成為帶動區域經濟增長的重要支撐,也為區域內合作與協同機制提供了更多實踐空間。
綜上所述,我國自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區域發展戰略為了適應不同時期的經濟發展需求,由工業迅速發展階段的重內地城市,到改革開放之后的東部沿海地區迅速發展,再到區域差異化增長向區域協調發展逐步過渡,不斷促進我國區域經濟走向更平穩、更健康、更均衡的發展。但由于地方競爭機制一直以來被認為是中國經濟高速增長的重要動力[10],地方保護主義導致的要素市場分割格局在短期內還難以完全改變,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尚未能充分發揮,區域協調發展仍然面臨著諸多矛盾和困境。因此,促進區域協調發展仍然是我國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區域發展戰略重心。
關于區域協調發展的相關研究已有不少的積累。歸納起來,主要涵蓋了概念認知、內在機制和實現路徑三個方面。
首先,從區域協調發展概念認知的相關研究來看,大部分學者從宏觀意義上的“經濟”層面來理解和研究區域協調發展。區域發展的理論源于區位理論,如馮·杜能(Von Thunen)的農業區位論、阿爾弗雷德·韋伯(Alfred Weber)的工業區位論等。其研究內容主要遵循古典經濟學范式,強調市場“看不見的手”在區域協調發展中的作用[11]。克魯格曼(Paul R. Krugman)[12]引入多重均衡思想,研究了在報酬遞增的前提下,空間集聚與擴散對區域經濟增長的影響。這些研究受到了國內學者的極大關注。比如,孫久文[13]認為,區域協調發展就是要充分發揮各區域之間的要素比較優勢和潛力, 使每個發展要素均滿足其他發展要素的要求,從而實現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這一觀點同時強調了區域內部與區域之間的生產要素互動與協調。隨著經濟增長本身的內容逐漸從傳統層面轉向現代層面,一些學者開始思考區域協調內涵的現代意義,即區域協調發展不僅體現在發展結果的協調上,也應體現在發展能力和發展機會的協調上[14]。
其次,從區域協調發展內在機制的相關研究來看,資源稟賦和經濟政策的互動共同驅動了區域協調發展過程。特定地區的資源條件構成了地區經濟發展基礎,同時也形成了區域之間的發展差異[15]。對資源稟賦究竟是促進還是阻礙區域協調發展,學術界存在兩種相反的看法:一種觀點認為資源豐裕是特定區域經濟發展的比較優勢所在[16],另一種觀點則認為區域經濟發展中存在“資源詛咒”效應[17]。為了調和二者的矛盾,有為政府下的經濟政策干預就順理成章地引入到研究中來。史晉川等[18]認為,在經濟體制轉型的過程中,政府在區域經濟發展中的作用,一是政府對微觀經濟主體在資源配置活動中有關空間決策的干預不斷減少,更多地發揮市場機制的作用;二是在擴大地方政府在區域經濟發展中作用的同時,注重限制地方政府行政權力可能造成的區域分割影響;三是中央政府對國家層面和跨區域層面的區域規劃的作用不斷增強。
最后,從區域協調發展實現路徑的相關研究來看,主要圍繞政府與市場關系開展對區域協調發展路徑的探討,形成了若干比較具有代表性的觀點。一是城市間協作。比如,冷觀[19]提出,在我國可以試點由發達地區對欠發達地區城市的合作式兼并,形成更緊密聯動關系和共贏機制,借助先發城市的各方面優勢,拉動欠發達城市經濟社會的整體起飛。二是法制協調。比如,何淵[20]從法制角度分析了區域協調發展的必要條件,即協調一致的區域法制。三是產業組織協同分工。比如,劉志彪[21]認為,需要在中央產業升級政策的鼓勵下, 把努力攀升全球價值鏈的高端環節作為結構調整的主攻目標,在這個過程中,把自己原本在全球價值鏈中屬于相對低端的環節按照梯度產業轉移的規律,逐步轉移到中西部地區。
綜上可以看到,區域協調發展的相關研究隨著實踐的發展而不斷豐富,但基本上都是從宏觀意義上的經濟層面切入進行研究的,鮮有將研究視角拓展到經濟層面之外的社會和生態層面。在中國式現代化視域下,社會和生態層面的區域發展則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內容。雖然也有少數研究注意到了這一點,將社會和生態層面的相關內容納入到區域協調發展的研究中來,但遺憾的是,這些研究主要是定性層面的分析。鑒于此,本文構建了包含經濟、社會和生態內容在內的區域協調發展綜合測度指標體系,并選取我國長三角、珠三角和京津冀三大城市群,利用相應數據對這些重要經濟區域的協調發展特征及影響因素進行了定量研究。因此可以說,本文一方面在理論上對我國區域協調發展研究做出了一定的理論補充貢獻,另一方面也在實踐上能夠為我國更好地推進中國式現代化下的區域協調發展提供有益的政策參考。
為了更好地對我國自2017年以來的區域協調發展水平進行量化分析,本文構建了區域協調發展水平的測度指標體系,并挑選了我國具有代表性的主要經濟區域進行協調發展水平的測算,以期對我國目前區域協調發展的現狀提供更加直觀的分析。
本文主要參考了李紅錦等學者[22-24]在測算區域協調度時選取的指標,構建了如表1所示的指標體系。

表1 區域協調發展水平綜合評價指標體系
第一,經濟發展協調是衡量一個地區發展水平的基本指標,體現在經濟總量、經濟增速、產業升級、科技發展、經濟開放等方面。本文選取了衡量經濟實力的人均GDP、財政收入占GDP 比重、地區生產總值增長率、第三產業增加值占比、專利授權數、進出口占GDP 比重等指標來測度。
第二,社會發展協調更加聚焦于民生相關指標水平,體現在就業水平、收入水平、人口結構、教育水平、社會保障等方面。本文選取了衡量社會民生的登記失業率、城鎮居民家庭可支配收入、農村居民家庭純收入、城鎮人口占比、教育支出占財政支出比重、醫療衛生支出占財政支出比重等指標來測度。
第三,生態環境協調通過衡量污染治理、綠化環境和空氣質量情況來判斷一個地區是否滿足綠色發展要求。本文選取了城鎮生活污水集中處理率、人均公園綠地面積、PM2.5年平均濃度等指標來測度。
基于前述對我國區域發展歷程的回顧與分析,區域協調發展在2017 年高質量發展戰略提出以來有了新的內涵,且由于長三角、珠三角和京津冀是全國重要的三大區域,因此,本文從城市維度針對這三個區域2017—2020年的區域協調發展水平逐年進行測算。相關指標數據來源于國家統計局網站、《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各省市統計年鑒和萬得資訊數據庫。
指標測算步驟如下:首先,對數據進行KMO檢驗和Bartlett 球度檢驗,結果表明指標體系適用于因子分析;其次,選擇最大方差法作為旋轉方法,得出3個公共因子分別代表經濟發展協調度F1、社會發展協調度F2、生態環境協調度F3;最后,根據各年度成分得分系數和旋轉載荷平方和計算區域經濟發展協調度、社會發展協調度以及生態環境協調度指標得分,最終得到區域總體的協調發展水平,并對各區域內城市按照區域協調水平進行排序②。
1.長三角區域協調水平
通過因子分析,得到了長三角地區27 個城市的經濟發展協調度、社會發展協調度以及生態環境協調度指標得分,如表2所示。

表2 長三角區域協調發展水平得分
從表2可以看出,在長三角區域內,上海、江蘇和浙江的各城市區域協調發展水平相對較高,而安徽各城市的區域協調發展水平相對較弱。其中,經濟發展協調度方面,2017 年排名前三的城市依次為上海、蘇州和杭州,2020 年排名前三的城市依次為蘇州、南京和舟山;社會發展協調度方面,2017 年排名前三的城市依次為蘇州、南通和湖州,2020 年排名前三的城市依次為滁州、池州和銅陵;生態環境協調度方面,2017年排名前三的城市依次為溫州、臺州和杭州,2020 年排名前三的城市依次為上海、杭州和寧波。
進一步地,測算出各城市的區域協調發展水平并進行排名,得到如表3所示結果。

表3 長三角區域協調發展水平排名
從表3 可見,2017 年區域協調發展水平排在前五的城市分別為蘇州、杭州、溫州、無錫和紹興,2018 年排在前五的城市分別為蘇州、上海、無錫、杭州、金華,2019 年排在前五的城市分別為上海、蘇州、杭州、無錫、寧波,2020 年排在前五的城市分別為上海、蘇州、杭州、寧波、南京。可以看出,上海、蘇州和杭州是其中區域協調發展水平最高的城市,與此同時,安徽省的銅陵、安慶、池州和宣城是區域協調發展水平較低的城市。
2.珠三角區域協調水平
同樣通過因子分析,可以得到珠三角地區9個地級市的經濟發展協調度、社會發展協調度以及生態環境協調度指標得分,如表4所示。

表4 珠三角區域協調發展水平得分
從表4 可以看出,在珠三角區域內,廣州和深圳的區域協調發展水平相對較高,而肇慶和江門的區域協調發展水平則較弱。其中,經濟發展協調度方面,2017 年排名前三的城市依次為深圳、廣州、珠海,2020 年排名前三的城市依次為深圳、東莞、廣州;社會發展協調度方面,2017 年排名前三的城市依次為東莞、惠州、珠海,2020 年排名前三的城市依次為廣州、江門、惠州;生態環境協調度方面,2017 年排名前三的城市依次為惠州、江門、廣州,2020 年排名前三的城市依次為深圳、廣州、中山。
進一步地,測算出各城市的區域協調發展水平并進行排名,得到如表5所示結果。

表5 珠三角區域協調發展水平排名
從表5 可以看出,2017—2020 年區域協調發展水平排在前三的城市始終是深圳、廣州和東莞,而排在末尾的三個城市則為肇慶、惠州和江門。
3.京津冀區域協調水平
同樣通過因子分析,可以得到京津冀地區14 個地級市的經濟發展協調度、社會發展協調度以及生態環境協調度指標得分,如表6所示。

表6 京津冀區域協調發展水平得分
從表6 可以看出,在京津冀區域內,北京和天津是區域協調發展水平相對較高的城市,而其他城市的區域協調發展水平相對較弱。其中,經濟發展協調度方面,2017—2020 年排名前三的城市均為北京、天津、廊坊;社會發展協調度方面,2017 年排名前三的城市依次為唐山、承德、秦皇島,2020 年排名前三的城市依次為安陽、石家莊和保定;生態環境協調度方面,2017年排名前三的城市依次為邢臺、滄州、廊坊,2020 年排名前三的城市依次為天津、北京、石家莊。
進一步地,測算出各城市的區域協調發展水平并進行排名得到如表7所示結果。

表7 京津冀區域協調發展水平排名
從表7 可以看出,區域協調發展水平方面,2017 年排在前五的城市分別為北京、廊坊、滄州、邢臺、秦皇島,2018 年排在前五的城市分別為北京、天津、石家莊、滄州、廊坊,2019 年排在前五的城市分別為北京、天津、廊坊、石家莊、唐山,2020 年排在前五的城市分別為唐山、天津、廊坊、保定、秦皇島。可以看出,相對而言,北京、天津和廊坊的區域協調發展水平較高,而衡水、安陽的區域協調發展水平則相對較弱。
4.三大區域間協調水平的對比
在對三大主要區域內各城市協調發展水平進行測度之后,文章在此基礎上對比分析了三大區域間的協調發展水平。
首先利用公式(1)計算區域內各城市區域協調水平之間的變異系數CV,其中σi表示區域i內各城市協調發展水平的標準差,μi表示區域i內各城市協調發展水平的均值,并將該值作為區域協調發展程度的衡量指標。
根據測算得到如表8的結果。

表8 三大區域協調發展水平的對比
從表8 的結果可以看出,總體而言,區域協調發展水平的離散程度自2017年以來有增加的趨勢,這說明了區域協調發展水平在各地呈現出日益增大的差異,并且京津冀的區域協調發展水平的城市間差異要高于長三角和珠三角地區。
為了更進一步地探討經濟協調度、社會協調度和環境協調度對城市區域協調發展水平的影響程度,構建了如式(2)的實證分析模型。
其中,Yit為被解釋變量,代表i地區t時間的區域協調發展水平;F1it為i地區t時間的經濟協調度指標,F2it為i地區t時間的社會協調度指標,F3it為i地區t時間的環境協調度指標,上述指標均由前文測算求得;zit為控制變量,根據張超和鐘昌標[25]等的控制變量指標選取經驗,本文選擇包括人均GDP、財政收入占GDP 比重、專利授權數、教育支出占財政支出比重、PM2.5年平均濃度等指標作為控制變量;uit為隨機誤差項。
為了確定本文回歸模型的選取,依次選擇了混合面板回歸模型、固定效應模型和隨機效應模型,分別對應如表9 中的列(1)至列(3),并通過豪斯曼檢驗,確定本文應根據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影響因素的分析。

表9 區域協調發展的影響因素回歸結果
通過表9 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列(1)至列(3)的結果表明,經濟發展協調度F1、社會發展協調度F2和生態環境協調度F3這三個核心解釋變量的指標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經濟發展協調度、社會發展協調度和生態環境協調度均對區域協調發展有著重要的正向影響,并且其中經濟發展協調度的影響程度最大。從固定效應模型看,經濟發展協調度每增加1個單位,可以使區域協調發展程度提高0.316 個單位,而社會發展協調度和生態環境協調度每增加1個單位,分別可以使區域協調發展程度提高0.137 和0.103 個單位。此外,從固定效應模型還可以看出,人均GDP 增長率、財政收入占GDP比重、專利授權數增長率、教育支出占財政支出比重等指標對區域協調發展具有顯著正向效應,PM2.5年平均濃度對區域協調發展具有顯著負向效應。具體來看,人均GDP 增長率每增加1%,區域協調發展程度提高0.01%;財政收入占GDP 比重每增加1%,區域協調發展程度提高0.001 個單位;專利授權數增長率每增加1%,區域協調發展程度提高0.01%;教育支出占財政支出比重每增加1%,區域協調發展程度提高0.0002 個單位;PM2.5污染指數每增加1 個單位,區域協調發展程度將下降0.001 個單位。而人均GDP 增長率、財政收入占GDP 比重、專利授權數增長率是影響經濟發展協調度的重要指標,教育支出占財政支出比重是影響社會發展協調度的重要指標,PM2.5則是影響生態環境協調度的重要指標,因此會進一步加強三個核心解釋變量對區域發展協調水平的影響。
綜上所述,在中國式現代化的進程中,京津冀、長三角和珠三角作為三個重要的經濟發展區域,其內部仍然存在著區域發展不平衡的問題,尤其是京津冀的區域協調發展水平的城市間差異要遠高于長三角和珠三角地區。經濟發展、社會穩定與生態文明對區域協調發展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因此,要進一步實現區域協調發展,本文基于前文的研究結論提出三個方面的可行路徑。
第一,促進區域內要素流動,推進區域內的經濟協調發展。從研究的結論不難看出,盡管長三角、珠三角和京津冀三大城市群內各個城市都享受著區域一體化戰略的政策紅利,經歷了快速發展,但區域內合作與協同機制越完善,區域內城市間的發展差異就會越小。例如,2021 年9 月廣東省出臺了《廣東省勞動力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行動方案》,指出要通過落戶政策的完善和公共服務均等化的推進對戶籍制度進行深化改革,對高層次人才和具備專業技能的勞動力創造社會性流動的渠道,對緊缺人才加大引進力度、優化引進機制,對職業技能評價體系不斷地完善。又如江蘇省以“飛地經濟”模式積累了大量南北共建園區的實踐經驗,并基于此提出了創新完善南北發展幫扶合作機制,支持蘇南、蘇中、蘇北圍繞全產業鏈分工協作、優勢互補、協同發展。2023 年7 月,浙江省公布《推動落實常住地提供基本公共服務制度有序推進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實施方案》,要求進一步暢通農業轉移人口融入城市渠道,全省(杭州市區除外)全面取消落戶限制政策。這些政策的出臺和實施,都從頂層設計環節為促進人才、技術、創新要素的跨區域自由流動創造了政策優勢。因此,無論是區域間、區域內還是城鄉之間,都要避免同質化競爭,而應當從頂層設計角度因地制宜對產業進行有序引導,為要素自由流動創造便利,以提高區域協調發展的效率。
第二,完善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推進區域內城鄉協調發展。城鄉協調發展是區域協調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促進城鄉協調發展也是社會穩定的重要保障。從本文實證分析的結果不難發現,教育、醫療等方面的公共服務均等化對區域協調發展的影響至關重要,然而,當前城鄉融合發展在這方面仍然面臨著重要挑戰。公共服務均等化的核心在于促進機會均等,重點是保障人民群眾得到基本公共服務的機會,而不是簡單的平均化,這就需要持續不斷以體制機制改革破除城鄉融合發展的二元經濟現象。例如,在教育資源均等化方面,長三角的江蘇和上海、珠三角的廣州和深圳、京津冀的北京都擁有豐富的科教資源,地區高校云集,基于此可以圍繞區域內各個城市產業特色配套相應的職業教育提質培優政策,建設市域產教聯合體和行業產教融合體。在醫療衛生領域合作上,上海、廣州、北京也是全國的醫療高地,通過加強當地三甲醫院與周邊城市縣級人民醫院的合作,建立專家坐診制度、設立專家工作流動站等,讓醫療專家團隊深入縣域城市,進一步縮小城鄉醫療差距。這一方面可以帶動核心城市與周邊城市的協調發展,另一方面也可以在區域內培育次中心城市,進一步實現城鄉協調發展、區域聯動發展。
第三,以城市主導產業發展方向為基礎,構建區域間生態協調機制。在“碳達峰、碳中和”的“雙碳目標”之下,生態環境對未來區域發展而言至關重要。從實證分析的結論同樣可以發現,環境污染對于區域協調發展有著顯著的負向影響。而在現實的區域發展過程中,區域內各城市的資源稟賦不同帶來了主導和優勢產業的差異,也決定了其發展路徑的不同,因而要避免“一刀切”的政策誤區。從區域協調發展角度看,未來在生態環境建設中,對于區域內經濟較發達的城市或以制造業為主要產業的城市,要堅持將節能減排作為產業發展的重要考核目標;對于區域內生態資源稟賦較好或以服務業、生態旅游業為主要產業的城市,要發揮生態資源優勢,堅持將“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作為發展之基,放大優質文化旅游資源的協同效應,將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作為區域協調的重要發展目標;對于區域內仍然以農業為主要產業的縣域地區,要積極探索涉農技術創新市場導向機制,推動省內涉農高校、科研單位與農業龍頭企業在農業產業主導地區共建產業技術中心、農業科技試驗田等創新創業平臺,完善創新激勵與利益分享機制,鼓勵科研人員離崗下鄉,促進涉農科研成果轉化應用。
注釋:
①該比重按照蘇聯援助中國重工業發展“156 項工程”在沿海地區分布的數量占比進行計算得出。
②限于文章篇幅,本文未列出因子分析中間計算過程的表格數據,而是直接將測算出的指標得分和排序情況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