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煜
最近有兩個瞬間,覺得自己忙起來了。
第一個是前兩天的一個中午,在小紅書上看到一個“晚霞預警”,說是今天傍晚會有超級好看的晚霞。想起春天的時候暫停工作,有好幾次在頤和園看落日,坐在昆明湖邊的長椅上,等著太陽走掉、星星出場,漫天的晚霞就是它們之間的過場。如果那時候的我看到這條“晚霞預警”,應該馬上就抓上相機去頤和園了吧。
那天的晚霞的確刷遍了朋友圈。
第二個是前兩天和朋友約在雍和宮見面,從辦公室往外走的時候才意識到整個夏天我都很少到這條大街上來。其實辦公室就在雍和宮旁邊,步行10分鐘就可以到雍和宮大街或簋街。以前中午或晚餐的時候經常會出去吃飯順便散會兒步。現在,中午都不太舍得花時間出去了,因為覺得白天的工作時間過于寶貴,都是外賣解決。一個夏天過去,街上的店已經換掉了不少,甚至還新開了一家星巴克,我都沒有發現。
7月初我們團隊開始恢復工作,決定先動手探索“認真閱讀”和AI的結合,再來看閱覽室如何繼續迭代。過去半年積累了許多和AI相關的產品主意,我們討論了判斷標準,并據此投票挑選出了其中4個主意,計劃制作成產品原型,來感受一下是不是能讓自己“眼前一亮”。現在,我們已經完成了其中兩個產品原型的制作,正在做第三個。
第一個產品原型我們邀請了一些朋友來內測,到現在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在這段時間的內測中,我們確認了這個產品的目標用戶群體,也確認了它是能在這些用戶的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會被日常使用的。所以,我們已經決定要把這個原型開發成可以正式上線的產品并推向市場。現在正在做這個工作。
其他的產品原型,我們也在逐個推進。如上期專欄所介紹的,原型制作在這里是產品設計過程的一部分。我們一邊寫代碼、一邊試用體驗、一邊修改設計,將這些主意逐漸打磨成型。這里面的大部分主意如果能活下來,今后也可以整合進閱覽室,這也是換了個思路在考慮閱覽室的迭代。
我們聚焦在AI的應用,而不是底層技術上。這幾個月仍然不斷看到海外有基于AI的新產品或新功能發布,有一個AI產品的導航站目前已經收錄了近萬個產品。像ChatGPT、Bard、Claude這樣的通用AI也在不斷迭代,增強能力。即使這樣,使用AI來開發新產品的機會仍然很多。如前幾期專欄中所講的,AI在今天已經能在每個人的日常工作和生活中發揮很大作用了,只是使用門檻還有點高。有時候和朋友交流,也會發現他們有一些令我驚訝的想法,但前提都是他們自己對技術有一些了解,也愿意動手設計自己的工作流,而且日常使用中可能還需要手動去完成一些今天的產品還無法自動化的部分。這些對普通人來說都是門檻,那也就隱含了機會。整體而言,在普通用戶的日常生活中找到那些可能被新的AI能力解決的問題,利用今天的AI技術揚長避短,設計出普通用戶不需要學習理解AI的技術原理就馬上可以開始使用、能給他們的日常生活帶來實際價值甚至驚喜的產品—這是我們這幾個主意的共同特點。
這種創新是我們比較擅長的。我們還可以繼續冒出各種新的和AI有關的主意,即使是限定在AI和“認真閱讀”的結合點也是足夠多的。怎么更快地把這些主意通過原型來驗證,然后工程化并推向市場,是我們這個階段的主要挑戰。
與此同時,也有不少內容品牌或創作者對內容和AI的結合感興趣,我們也在和他們一起探索,這是另外一個切入點。
做事情的興奮度和2010年做移動互聯網時的興奮度是類似的。而且,由于AI在能力邊界上更模糊,在日常工作中能經常感受到“噢原來還能做出這個效果”的驚喜,看到自己的創造力被不斷解鎖、搭建出未曾感受過的使用體驗,這個過程本身還是很令人興奮的。
當然,真的要和2010年比,個人的狀態肯定還是有很大區別的,畢竟多長了13歲呢。
那時候我剛畢業沒有兩年,單身,工作是唯一的優先級。顯而易見是一個“工作狂”人設,可以通宵,可以睡在辦公室。那時候行業還不流行“996”,但我堅持團隊應該一周工作6天—如果可以把我們想做的產品提早20%讓用戶用上,為什么不呢?即使到了2016年,我還在明目張膽地說,每個人每周都應該工作70小時。
我現在理解了這其實是我的焦慮,也知道了這種焦慮來源何處,并接受了它。只是到后來變得越來越極端,也并沒有什么好處。比如,到去年之前我每天都會記錄自己不同工作的耗時,精確到分鐘,再根據每個月的統計數據,來檢查自己在工作上的時間是不是足夠多、分配是不是足夠合理。今年上半年暫停工作以后,在考慮如何恢復工作的時候,我也不想回到這種很焦慮的狀態。
7月剛開始恢復工作時,我們對工作時間的預期都不高,而且那個階段本來能專心花在工作上的時間就有限,這和2010年相比顯然是很大的區別,基本下午四五點鐘就需要回家照顧各自的家庭。還是會因為整體的進度感受偏慢而感到焦慮。焦慮之下,一開始我會很直覺地認為還是工作時間不夠長的問題。不免就會想念那個能沉浸在工作中很久很久的自 己。
但后來我意識到,其實本質不是工作時長的變化,而是優先級的競爭。僅僅談論工作時長的話,如果不顧其他任何代價,像之前那樣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并不是不行。我有一些已婚已育的男性朋友依然是凌晨兩點下班回家;大家如果讀了馬斯克的傳記,大概也會對他身上工作和家庭的關系有所體會,這是成為“工作狂”的代價(這個代價并不僅僅由自己承 擔)。
比如說,今年春節后我的確有一陣幾乎是全部時間都在家里陪小孩和做家務,但后來重新請了鐘點工,而且我爸爸有空的時候會來幫忙。現在,如果我想工作到深夜才回家,是有這個自由度的。但我一般還是會六點前到家,因為我認為能陪小孩玩耍學習兩個小時是重要的。這對工作當然會有影響—按我長年累月形成的生物鐘,下午四五點可能正是剛剛進入工作狀態的時候……
現在每天要起身回家的時候也還是會覺得糾結,這也說明我自己目前在優先級的分配上不夠自洽,沒有做到知行合一。工作的優先級,在實際中還是太低了,會輕而易舉被一些相對不重要的事情打斷。我雖然也不覺得應該回到原來那種很緊張、焦慮的狀態,而是應該更從容。但如果工作的優先級無法保證,經常會被打斷,還是會覺得工作節奏過于松弛,甚至有些松垮垮的感覺。
但這些都是自己作的決定。既然知道了問題在這里,就應該知道其本質是自己對兩個優先級的判斷和選擇,而不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被動安排。那么,就應該更認真地看待在自己這里這兩個優先級的競爭,做到更好地平衡。
從容、不焦慮對創造力有好處,但如果時間無法保證,就很難進入到創造力爆棚時那種能量滿滿的狀態,而這對我們現在的工作是很重要的。
說到這里,其實另一個每天要提醒自己的問題是,如何將自己的時間花在更重要的事情 上。
工作資歷和我們類似的同齡人,現在多數從事的都是管理工作。即使是創業,同齡人多數也會選擇資源型的創業方向,畢竟這是工作資歷帶來的更顯性的積累。而我們今天的工作方式,是選擇花更多時間在自己動手做事情 上。
顯然,如果我們的時間都花在剛畢業時就能做好的簡單工作上,是非常浪費的。當然,我今天對此也沒有那么焦慮,因為簡單工作帶來的一些樂趣就像照著說明書拼樂高一樣,可以帶來確定的產出、快樂和成就感。作為恢復工作狀態的一個過程,我暫時對此有一些寬容。
但整體而言,還是需要更有智慧地使用自己的時間。其實最簡單的原則,就是要去解決那些足夠難又足夠有影響力的具體問題。工作資歷帶來的無非是對方法論的積累和堅持,對我們來說,主要就是產品創新和品牌建設的方法論,以及對自己持續多年關注的這個用戶群體的洞察和直覺。放在我們現在的工作中,這就意味著以我們個人的經驗和能力應該能更準確地找到用戶的關鍵問題,探索出和之前的解決方案相比更有效的解決方案—這就是創新本身了。
我對此還是蠻樂觀的。像是在這幾個月對AI的探索上,我們自己當然很難去做一些年輕人社交、美顏之類的產品,但如何找到別人沒有找到過的用戶問題,或者設計出別人沒有做出來過的方案來解決用戶的問題,我對此都是蠻有信心的。這也包括對自己的學習能力的信心,對新方法、新知識的整合和融會貫通,這些都是個人能力會對業務很有幫助的地方。
一旦摸索出方向,就像現在的第一個原型一樣,還是應該盡可能找其他人來幫忙,這樣才能確保整體的進展。
這也是我們現在在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