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吉的奶茶

吳香蓮

清晨，“滴答”雨聲闖入夢境，好像奶茶煮開時的翻騰聲，我的心不禁又飛回了科爾沁草原，想起了額吉（蒙古語：母親）煮的奶茶……

2018年12月，我離開家鄉，穿上“孔雀藍”到部隊工作。偶爾外出路過蒙餐店，我都會不由自主走進去，點上一小壺奶茶和一份果條。奶茶咸鮮不膩，酥酥的果條入口即化。不過，那奶茶與額吉熬煮的相比，總感覺少了些什么。雖說熬制的方法大致一樣，可我依舊認為，只有額吉熬煮的奶茶才是最好喝的。

蒙古族人酷愛飲茶，特別喜歡喝用磚茶熬煮的奶茶。每逢有賓客到來，第一件事就是端上一碗熱乎乎的奶茶，茶與奶混合熬煮出來的醇香味道，即使是從未到過草原的客人，聞著也忍不住要嘗一嘗。

小時候，每天清晨，當我還沉浸在睡夢中時，額吉早已攜著第一縷晨光，在廚房里忙碌起來。其實，市場上就有奶茶粉，買來一沖即可飲用，既省時又方便。可額吉固執地認為，那樣的奶茶沒有草原的味道！于是，我經常會被額吉熬奶茶的聲音叫醒，那“滴滴答答”的聲音輕輕柔柔、歡快悅耳。

記得我第一次休假，阿爸在接我回家的路上，說額吉一直忙著給我收拾房間，還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一進院子，我放下行李直奔廚房。額吉正在煮奶茶，見到我高興地說：“蓮兒回來了喲，先去坐著吧，奶茶快煮好了，咱們馬上開飯！”

爐灶上，銅鍋里的磚茶翻著紫紅色的浪花，額吉往鍋里放入炒米、奶豆腐、奶皮子、黃油、小塊牛肉干、鮮牛奶倒進去時，鍋里的茶水平靜了片刻，忽地，奶黃色的泡沫就蕩漾開，香醇綿厚的味道瞬間彌漫起來……

“額吉，我來幫你吧。”我嘴上雖說著幫忙，手卻迫不及待地拿起湯匙，舀起一勺奶茶，小心地用嘴吸溜著，細細品味，“嗯，還是這樣好喝。”

“你這丫頭，還跟個小孩似的，也不怕燙著。”見我舔著湯匙，額吉嗔笑著。

“您教我這樣喝的呀，我一直記著呢。額吉，我想您啦。”

“你是想奶茶了吧，哪里是想我？”

“額吉熬的奶茶是天底下最好喝的，看到奶茶我就想額吉了。”

那天，我跟阿爸、額吉一邊喝著奶茶，一邊聊自己這一年在部隊的經歷。他們認真聽著，偶爾笑著回應，生怕錯過什么，那一大鍋奶茶，很快就喝完了。

很快到了我歸隊的日子，額吉顯得心事重重，她拿著我的背包，裝些這、放些那，像是要把家里的東西都塞進去，直到我說“額吉，背包就要被你撐破了”，她才不舍地放下背包。

額吉嘆了口氣，紅著眼圈走向臥室……

準備出發時，額吉才從臥室出來：“能晚一會兒再走嗎？我給你煮點奶茶喝吧。”

額吉的目光躲躲閃閃的，似乎怕我發現她的憂傷和不舍。見我點頭，她的臉上又有了笑意。

額吉快步走進廚房，將鍋放在爐子上，拿出青磚茶、炒米、嚼口、黃油和鮮奶，動作雖然熟練，卻很緩慢……

額吉把煮好的奶茶端出來放在我面前。她強忍著淚水，輕聲對我說：“慢慢喝，別急。等你下次休假，額吉再給你煮。”看著眼前熱騰騰的奶茶，我也不禁紅了眼眶……

雨不知何時停了。我拿起手機，撥通額吉的電話：“額吉，我想喝您煮的奶茶了……”

（作者單位：火箭軍某部）

編輯/李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