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老頭

李葉婷

父親是出了名的“倔老頭”。說他倔，可不是因為脾氣，而是他身上的那股子韌勁。

一

我的爺爺是一名志愿軍老兵。1979年，父親在爺爺的鼓勵下參軍入伍，成為一名汽車兵。父親來自農村，他非常珍惜這個難得的機會。父親說，當他第一次手握方向盤時，心里別提有多自豪與激動了。

當兵第三年，父親光榮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他迫不及待地寫信把好消息告訴爺爺，并向爺爺保證一定好好鉆研專業。

父親的業務能力很突出。多年后，他的一個老戰友來家里做客，講起年輕時的父親，依然非常佩服：“他這個人，對專業就是有一股子倔勁。只要有不懂的地方，哪怕不吃不喝不睡覺，也要把問題弄清楚、搞明白。”老戰友說，當年部隊去大興安嶺修路，父親負責帶隊，僅憑一本地圖冊和一張嘴就圓滿完成了任務。

母親也說父親倔。1985年夏，她第一次隨父親回黑龍江老家見公婆。當時交通不便，坐了近24個小時的火車后，一路又乘汽車、坐船……好不容易到了家，還沒說上幾句話，父親就接到部隊的電報：速回，參與盤錦抗洪任務！

父親二話沒說，拿起行李就要走。一旁的奶奶急了：“你這是干啥，剛到家就走，連口水都不喝了嗎？人家姑娘還沒和我說上幾句話，你就要回去。有啥急事，非你不可了？”

父親當兵時留影。

父親一時不知說什么好。這時，爺爺從廚房里拿出剛攤好的煎餅，一邊裝袋一邊對奶奶說：“這是命令！軍人不服從命令，還是軍人了？孩子必須馬上走，等完成任務了，再回來！”

就這樣，父親又帶著母親踏上了歸途。母親說，那次盤錦抗洪，父親和戰友們足足在水里泡了20多天……

二

在部隊，父親是不怕苦、不怕累的倔小伙；轉業到地方后，也是同事口中倔勁十足的“大李”。

父親業務能力強，工作期間多次被評為優秀共產黨員和先進生產者。

父親為人和善、待人熱情。同事平時有什么需要，他總是隨叫隨到；年輕人想學技能，他也毫無保留地傾囊相授，根本不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大家覺得父親實在，都喜歡叫他“大李”。

我上小學的時候，學校離得遠。那時，父親正好在單位的小車班。我想著這下好了，再也不用坐母親的“二等座”（自行車后座）了。沒想到，向來疼我的父親卻第一次嚴厲批評了我。我委屈地問父親：“為什么不能坐你的車上學？”

“你不要有這種想法，車是單位的，不是個人的，公車絕不能私用。坐我的車上學，你想都不要想。”父親說，“學校放假后，你趕緊學騎自行車，以后自己騎車上學。”

那個暑假，我只好乖乖地學騎自行車。開學前，父親給我買了一輛自行車，并對我說：“你要記住，公家的東西除了愛護和珍惜，絕不能有其他任何想法。”

父親獲得的榮譽，都是用一股倔勁拼來的。在單位開車時，他因為節省能源開銷，受到過表揚；下到生產車間后，他及時發現并排除了安全隱患，得到過表彰……

父親在生產車間工作時留影。

父親退休前，從單位拿回來一些個人物品，我幫著整理時才知道，他曾獲得過那么多榮譽證書，甚至還無償捐款資助許多人。

三

2021年9月，父親退休了。他退休后辦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黨組織關系轉到社區黨支部。他說，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

關系辦好后，父親又特意叮囑社區黨建專干：“雖然我是老黨員，但組織關系剛轉過來，支部活動千萬別把我這個‘新人給忘了，一定要通知到！”

從那以后，參加支部活動就成父親的頭等大事，每次不僅早早到場，還會認真做筆記。

有一段時間，父親生病，錯過了幾次支部活動。等身體好轉后，父親便讓母親陪著第一時間去社區，說要把沒學的內容補上。

工作人員勸父親先養好身體再說，可他說啥也不同意。一旁的母親說：“我家這位是出了名的‘老倔頭，倔一輩子了，他認準的事就必須認真去做，你就聽他的吧。”

前些日子，我兒子從幼兒園回來，手里拿著黨旗和國旗，興奮地給父親看：“姥爺，您知道黨旗和國旗是由什么圖案組成的嗎？”

“我當然知道了，國旗由一顆大星星、四顆小星星組成，黨旗由鐮刀和錘頭組成……”

聽著父親認真講解關于國旗、黨旗的知識，我不禁感慨萬千：這個倔老頭雖說上了年紀，可永遠滿懷激情……

（作者為軍嫂）

編輯/李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