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飄落

馮筱羚

春花飄落

我從春天走過

看一片花瓣靜靜飄落

在無風的傍晚

她靜靜飄落，無聲無息

一樹的花，白色的玉蘭

她們立在枝頭

默默地

看著她慢慢飄落

春天里的第一束花

這是春天里的第一束花

在這個節日的清晨

它們簇擁在精美的包裝紙里

一個小男生把它捧到你的面前

他紅著小臉，

“老師，節日快樂”

還沒說完人已經跑回了座位

這春天的第一束花

被裹在精美的包裝紙里

它們的生命因這個節日而終止

卻也因此有了新的使命

風

長發

在臉上，在嘴角糾纏

沒完沒了不休不止

它又有了親親主人芳澤的機會

纖細的柳枝甩著長長的手臂

像舞者拋出去的水袖不停地抖動

再收回來再拋出去

地上的紙屑打著旋

一會兒飄在半空一會兒躲在墻角

甚至還想撲進行人的懷抱

行人只得裹緊了衣衫捂住了口鼻

佝僂了脊背加快了腳步

只為

逃離這風的領地

告別

——寫給在這個春天逝去的侄女

她迎來了第十八個春天

她對未來滿懷著憧憬

半年前的一場疾病將她拽向深淵

她在枝頭搖搖欲墜

卻依然期待生命的綻放

那一場疾病摧殘著她

也摧殘著這個家

她抓著媽媽的手

她說：媽媽，我痛……

為什么不帶我去做手術

她說：媽媽啊，別拋棄我

春天才來，我不想離開

她的媽媽，腦癱的媽媽

乜斜的嘴角扯不出一個安慰的笑

在這個明媚的春天

她歪過頭掉下了眼淚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這個春日的早晨

她終于放開了手

枯萎的花瓣裹著枯萎的蕊

在微寒的風中墜落

向著黑暗的深淵墜落

媽媽的哀嚎親人的呼喚

再也召不回凋亡的魂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