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生態與探索

曲建華

呂陽明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呼倫貝爾市作家協會副主席，滿洲里市作家協會副主席，中國海關文體協會理事。至今發表中短篇小說四十篇以上，近一百萬字作品。縱觀呂陽明的小說，具有濃郁的地域特色，字里行間都飽含著對家鄉呼倫貝爾的深情，在他的筆下，家鄉是多面的，是美麗的，是粗獷的，是活潑的；家鄉的人民是善良的、勇敢的，是團結的，是與命運不斷抗爭著砥礪前行的，他的小說像一首首命運交響曲。孫犁曾說過，“故鄉的印象，對于一個作家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它的營養，像母親的乳汁一樣，長久地在作家的血液里流淌，抹也抹不掉。”這一點在呂陽明的小說中，體現得尤為明顯。

呂陽明小說中體現了濃郁的地域特色，反映了呼倫貝爾地區的歷史文化和民俗特色。他創作的小說都是以呼倫貝爾為背景的，如《干枝花》這篇小說，就是以達賚湖打漁為背景，講述了自然災害的年代，一對老夫婦救助了一對從安徽逃難而來的年輕夫婦，年輕夫婦冬天打漁不幸遇難后，老夫婦把他們年僅三歲的幼女撫養長大并送出嫁的故事。干枝花是達賚湖畔的一個小村子，小說中開篇就道出了干枝花的傳說，“據說當初藏地的喇嘛用駱駝馱著甘珠爾經卷來呼倫貝爾草原時，一部甘珠爾經從駱駝背上接連掉下來三次。這個地方就得名‘甘珠爾花。”干枝花又名甘珠爾花，現在呼倫貝爾新巴爾虎左旗境內。小說中作家真實描繪了夏天達賚湖的美景，“綠草如茵的大草原上達賚湖碧波萬頃，湖水清澈見底，無數的水鳥上下翻飛。起風時，波濤滾滾，潔白的浪花像羊群一般奔騰不息，濕潤的風拂過水面，吹向遼闊的草原，吹向星星點點的村落。草原上無數野花爭奇斗艷，小漁村里雞犬之聲相聞，幾條小漁船在湖邊隨著波濤蕩漾”。自然是溫馨美好的，小說中還提到“在那物質匱乏的年代，廣闊的達賚湖養育了無數饑寒交迫背井離鄉的人”，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干枝花》的故事開始了。張大伯以及他的鄰居熱情好客，扶危濟困，幫助安徽的小夫婦通過補漁網和捕魚過上了安穩的生活，生下女兒。小說里的人們盡管生活充滿了困難和艱辛，但是大家互幫互助，積極樂觀，各族人民團結友愛，齊心協力為美好生活努力奮斗，反映了呼倫貝爾人民樂觀積極、團結奮斗、砥礪前行的美好精神品質。文中描繪達賚湖冬捕的場景極為生動壯觀，“四五米見方的出網口里，上千米長的大網熱氣騰騰地從厚厚的冰層下出來拖上冰面。無數的魚活蹦亂跳著在冰面上撲騰，網肚快出來時，出網口如沸騰的大鍋一般擠滿了魚，漁工們用抄撈子把魚撈起拋到遠處冰面上，大大小小的魚在夕陽下劃出美麗的弧線，雪片一般落到遠遠近近的冰面上。”

《百斯篤》以上世紀二十年代起源于滿洲里的鼠疫進而導致東北地區大流行為背景，展現了當時疫情下人們的生活百態。《業余倒爺》則是以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滿洲里和俄羅斯剛剛開始進行互市貿易為背景，由此帶來的“倒爺熱”。作家以生動的故事情節，再現了滿洲里中俄邊境貿易的狂熱給中國人乃至俄羅斯人帶來的心理和生活上的沖擊。《開心套大鵝》則是以新冠疫情為背景，體現了疫情下具有某種象征意味的人們的生活和精神狀態。

在作家的筆下，呼倫貝爾美景美食隨著故事的開展、人物的活動，恰如其分地呈現出來。藝術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從呂陽明的生活經歷和小說中都可以看出他對家鄉呼倫貝爾的熱愛和眷戀，讀他的小說，可以充分感受到呼倫貝爾的自然地貌、歷史文化和人文精神。

呂陽明小說語言風格幽默風趣，粗獷豪放，善用當地的諺語、俗語、方言以及民間傳說烘托小說氛圍。小說中尤其是對方言土語的使用駕輕就熟，如《開心套大鵝》這篇小說中，“沒嗑嘮了”“嘴里叨咕著，這可是膩歪人的活兒”“耳朵都起膙子了”等等都是當地的俗語和方言，這些詼諧幽默的語言，使得故事親切可感。作家善用白描手法和比喻修辭刻畫人物性格，如寫三舅，“三舅個子不高，身材粗壯，臉黑得像梨子，人們背后管它叫‘小地缸”簡單的幾筆，就把三舅的外形活靈活現地勾勒出來。這里“梨子”的比喻運用得十分形象，凍梨是呼倫貝爾冬天的美食之一，梨凍過之后表皮黑紫色，用來形容三舅的膚色就把一個經歷滄桑的小人物形象刻畫出來了。作家還善于運用擬聲詞，如小說中描寫大鵝王“嚓嚓就是幾口”“哏嘎叫著”“發出嚇人的‘哈哈聲”，通過擬聲詞的運用，生動形象地表現了大鵝王在面對危險時的狀態。語言是文化的載體，呂陽明的小說用張力十足的語言，訴說著呼倫貝爾故事。

呂陽明小說體現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生態倫理觀，具有鮮明的鄉土文學、生態文學特點。如小說《生靈界》中，德山大伯打大鳥，反被大鳥啄瞎一只眼；塔木打野豬瘸了腿；德山的兒子救助了奄奄一息的小鹿后，德山媳婦的病不治而愈。小說中寫道，“在興安嶺深處這片原始森林中，兩條腿的人并沒有因為聰明，就在與四條腿的動物的搏斗中占多少便宜。表面上看人是勝利者，打到了很多獵物，可是，生靈界是公平的，每年也有不少獵人成為動物的獵物。”這其實說明了作家的生態倫理觀，批判了人類中心主義，強調敬畏自然，尊重生命的重要性。這在呂陽明其他小說中也有所體現，如《魚王》中鐵柱欺瞞鐵柱娘喂她吃了鯰魚餡兒餃子，結果害死了鐵柱娘，一門心思想殺死大鯰魚反被魚傷淹死；《開心套大鵝》中三舅不顧鵝的死活賺錢，卻落得兩手空空;《百斯篤》中人們滅絕性獵取旱獺的毛皮獲取暴利，使得鼠疫大流行反噬人類。作家通過小說告訴人們：人與自然應該和諧共生，人類應該敬畏自然，尊重自然，保護自然，體現了“天人合一”的思想。

呂陽明的小說自然流露出的鄉情、鄉音、鄉味，粗獷中不失溫情，詼諧中不失質樸，深沉中仍不失一份幽默，具有獨特的風格和魅力。

責任編輯?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