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農業發展視角的日本地理標志法研究

摘要：日本于2014年出臺的《特定農林水產品等名稱保護法》標志著日本選擇了地理標志專門法保護模式。該部法律有著濃厚的地方振興和產業發展意圖，是日本“地域品牌”戰略的延伸。與地域團體商標不同，日本管理地理標志的部門是農林水產省而非特許廳，而且注重保護地理標志的載體而非使用人，因此將產業鏈下游生產經營者的使用行為作為地理標志限制使用的例外。日本對地理標志管理體制的選擇以及地理標志使用范圍的擴大，對中國地理標志如何在鄉村振興戰略中發揮作用提供了參考。

關鍵詞：地理標志；原產地名稱；知識產權；日本農業；地域品牌

中圖分類號：D93/97 文獻標志碼：A DOI：10.16465/j.gste.cn431252ts.20230409

Study on the geographical indications law of Japa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ural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

Yu Hao

（ 1.Institute of Xi Jinping Thought on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of a New Era， Per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2.Development & Construction Administration Bureau of Daqiuzhuang， Tianjin 301606 ）

Abstract： The "Law on the Protection of Names of Specified Agricultural， Forestry and Fishery Products" promulgated in 2014， which marked that Japans protection of geographical indications has entered the special law protection model. This law has strong intentions for local revitalization and industrial development， and is considered an extension of Japans "Regional Brand" strategy. Different from regional group trademarks， Japans Ministry of Agriculture， Forestry and Fisheries is responsible for the management of geographical indications， not the Japanese Patent Office， and pay attention to protecting the carrier of geographical indication rather than the user. Therefore， the using behavior of downstream producers and operators in the industrial chain is regarded as an exception to the restricted use of geographical indications. Japans choice of the geographical indication management system and the expansion of the scope of geographical indications provide a reference for China take geographical indications to a right position the rural revitalization strategy.

Key words： geographical indications， appellation of origin， intellectual property， Japanese agriculture， regional brand

商標、專利和作品等常見知識產權客體的保護制度在商業、工業、文化等領域發揮的作用，現如今已基本被大眾所熟知并認可，但同樣作為《TRIPs》明確的知識產權客體之一，地理標志還是位“生面孔”[1]，關于地理標志保護制度及其在農業領域的意義，社會普遍對此了解還不夠深入。實際上，地理標志因其適用范圍集中在食品、食材以及其他農林牧漁領域，故而天然地成為發展農業、提升農產品附加值的重要抓手。中國是農業大國，同時也處于由農業大國邁向農業強國的轉型階段。實現這一跨越，需要在農械、農機等“硬條件”上持續發力，也需要注重推動地理標志等“軟條件”齊頭并進。

日本國土狹長、山嶺錯落，適宜耕種的土地面積較少，農業產值總量不高，但卻是世界上公認的農業強國，其原因之一就在于日本注重提升農產品的品質、保護農產品的聲譽，走高凈值的農業出口之路，這一做法的效果從近年來名噪一時的“日本和牛”等日本農產品上可見一斑。

農產品的品質和聲譽固然源自實際生產活動，但從日本的實踐效果來看，制度設計也是重要的助力之一。日本《特定農林水產品等名稱保護法》是2014年通過、2015年實施的地理標志專門法，官方簡稱“地理標志法”或“GI法”，其出臺有著明確的農業發展和地方振興的預期，主要表現在3個方面。

1 日本地理標志法的出臺具有濃厚的產業振興色彩

受近代與歐美交往的影響，日本早早便確立了地理標志保護制度[2]，但起初僅限于歐美具有優勢的蒸餾酒、起泡酒、葡萄酒等酒類產品領域，實際上對歐美相應產品的保護居多、對日本本土相應產品的保護為少，國內的生產者在相關市場處于被動地位。這一狀況于2005年（地域團體商標制度出現的年份）有所改動，追加了薩摩燒酒和白山清酒作為保護對象[3]。由于“清酒超越僅限葡萄酒和蒸餾酒的TRIPs協定范圍”[4]，因而僅在日本國內獨立適用。但總的來說，當時日本的地理標志保護制度仍限于酒類產品，且僅由相當于我國部門規章層級的國稅廳文件作為制度依托，保護范圍和保護層級都不高。但即便如此，日本酒類地理標志保護制度的確立，對日本酒業的發展提供了極大幫助，幫助日本燒酒、清酒樹立品牌，與西洋酒分庭抗禮。

在酒類地理標志保護制度取得成效后，為了提高保護層級、擴大保護對象，日本農林水產省指導并資助的一般社團法人食品產業中心于2004年出臺了“本場の本物”制度（“本場本物”可以意譯為“地道產區的正宗產品”）。日本農林水產政策研究所稱這一制度的目的為“明確以日本及其地方上生產的特色農產品為原材料、經該地方有歷史韻味的傳統制作工藝制成的產品，并提升其品質、規范其標志，進而激活地方農林水產業和地方經濟。”[5]

日本囿于自然條件，農業規模存在明顯上限，與南北美洲、南亞和東南亞等糧食產區國家相比具有明顯劣勢，在價格方面無法與諸如美國、中國等能夠通過大規模農業進行價格競爭的國家抗衡。因此，日本農業的海外戰略關鍵在于品質[6]。而同時地理標志法律保護能夠使傳統生產者憑借“地域”這一因素獲得競爭優勢，使具有地域特色的傳統產品獲得更高的溢價收入，占據更多的市場份額[7]。據調查[8]，擁有農林水產、食品特色的地方具有更高的吸引力。因此，日本單獨對農林水等產品制定了這部“地理標志法”，而該法第1條即表明“促進農林水產業及相關產業的發展”是其目的之一。

2 日本地理標志以農林水產省為主管部門

日本地理標志法并非日本國內首部關于保護地理標志的法律。此前，日本曾于2005年通過修改《商標法》，出臺了地域團體商標制度，明確5類主體可以就具有一定知名度的產品或服務，以“地域名稱+產品或服務名稱”為結構的文字，申請注冊并使用地域團體商標。而這5類主體的共同特征就是非營利性和半開放性，以確保該項制度能夠切實服務于整體事業而非單個企業。

然而，地域團體商標制度在保護地理標志方面面臨兩個問題：一是使用了地域團體商標的商品，其質量并不能得到保證；二是地域團體商標由特許廳管理，而特許廳缺乏對地理標志的行政保護手段。其中，第二個問題也同樣存在于酒類地理標志保護制度中（地域團體商標制度的牽頭部門是日本經濟產業省下設的特許廳，而酒類地理標志保護制度的牽頭部門是日本財務省下設的國稅廳）。兩個問題的原因都可以歸結于商標權的私權利屬性導致其不應被苛以過高的質量要求，也不應過多地接受行政干預。地域團體商標制度說到底是關于商標或者說品牌的制度，使用了該商標品牌的產品，其管理與一般商標一樣，由注冊登記人進行[9]。

日本地理標志法的出臺解決了上述問題：一方面是賦予了具有強制力的、較高的產品質量要求，另一方面則是將具有產品質量監督行政執法能力的農林水產省作為地理標志的主管部門。可以說，相比于地域團體商標制度，地理標志法最大的特點就在于行政權力的強勢介入[10]。與日本商標法中的地域團體商標規則不同，日本地理標志法具有強行性特征，帶有一定的公法色彩，不是一部單純以權利為本位的法律，它對地理標志的申請人——生產者團體——賦予了較高的管理責任，甚至在一定情況下還會觸發刑事罰則。

基于以上原因，該法出臺后，生產者對農產品地理標志注冊的效果寄予厚望[11]，各類地理標志申請數激增。截至2023年3月31日，日本酒類以外的地理標志產品累計注冊申請數為272件[12]，累計注冊數為128件[13]、當前有效數為126件[14-15]，其中包括來自海外的意大利1件、越南2件[16-18]。

3 日本地理標志的使用的限制以產業鏈條延伸為例外

該法第3條第1款從正面規定了特定產品地理標志的使用范圍：對已注冊登記的特定產品進行交易、轉讓和以交易、轉讓為目的的展示和進出口行為的單位和個人，可以在該特定農林水等產品上，以及其物理上和電磁介質上的包裝、容器、廣告、價格表、交易文件上使用該特定產品的地理標志。

緊接著，該法第3條第2款又從反面作出禁止性規定：除上述規定的情形外，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在已注冊的特定產品所屬分類中的產品、以其為主要原材料加工制造而成的產品，以及其包裝、容器、廣告、價格表、交易文件上使用該特定產品地理標志、相似的或可能使人誤認的標志。

在此基礎上，《特定農林水產品等名稱保護法》將4種明確情形、1種兜底情形列為非地理標志權利人不得使用地理標志的例外。其一即“以該法規定的地理標志產品為主要原材料加工制造而成的農林水等產品，在該產品或其包裝、容器、廣告、價格表、交易文件上使用相應地理標志或相似標志的”。

上述例外情形針對的是地理標志產品的下游生產者，當其采購地理標志產品作為原材料加工制造相應產品后，即便后者產品未在某特定地點生產，也沒有品質或聲譽方面的特性，但仍可以使用前者產品的地理標志。例如，日本近畿地區兵庫縣著名地理標志產品“神戶牛肉”，其下游生產商生產的速食牛排就可以在包裝上使用“神戶牛肉”這一地理標志。這一例外規定能夠鼓勵地理標志產品的下游生產者在采購原材料時更傾向于地理標志產品，因為下游生產者買到的不僅是可以制造出更好產品的高品質原材料，還買到了原材料品質背后良好的社會評價，而這種社會評價可以通過地理標志的使用而或多或少地移植到其自身生產的商品上。抽象地說，在該例外情形中，只要是以地理標志產品為主要原材料加工制造而成的農林水等產品，都可以在產品本身或其包裝、宣傳上使用相應地理標志，這項規定是對地理標志產品使用地理標志的權利的延伸和傳遞，而不論使用標志的主體是誰，這使得地理標志的價值不拘泥于初級生產者，可以惠及整個產業鏈條上的生產經營者，進而有助于產業鏈條的發展[19]。

4 結 語

地理標志是對農業具有重要作用的知識產權，對其采取何種保護力度、采用何類保護模式，是非常現實的利益衡量和選擇。這種現實利益首先反映在農業生產和農產品流通領域。地理標志被歐洲大陸國家積極地用來保護與地名相結合的商品，這種做法被日本借鑒并發揮了作用，其農林水產品在海外市場知名度不斷提高，市場評價持續上升，食品產業在向海外市場進軍的過程中不斷發展壯大。具體到我國而言，以高標準、大力度、專門法對地理標志進行促進和保護，是更有利于開發傳統資源、保護名優特產的選擇。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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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地理的表示に関する表示基準の一部を改正する件（國稅庁告示第23號）[EB/OL].[2023-06-25].https：//www.nta.go.jp/ law/kokuji/050928/01.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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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登録申請の事実の公示等情報[EB/OL].[2023-06-25].https：// www.maff.go.jp/j/shokusan/gi_act/notice/index-1.html.

[13]登録産品一覧[EB/OL].（2022-06-29）[2023-06-25].https：//www. maff.go.jp/j/shokusan/gi_act/register/index.html.

[14]登録の消除の公示（登録番號第15號）[EB/OL].[2023-06-25]. https：//www.maff.go.jp/j/shokusan/gi_act/register/220804.html.

[15]登録の消除の公示（登録番號第27號）[EB/OL].[2023-06-25]. https：//www.maff.go.jp/j/shokusan/gi_act/register/r27.html.

[16] 登録産品紹介（登録番號第41號）[EB/OL].[2023-06-25].https：// www.maff.go.jp/j/shokusan/gi_act/register/i41.html.

[17] 登録産品紹介（登録第107號）[EB/OL].[2023-06-25].https：// www.maff.go.jp/j/shokusan/gi_act/register/i107.html.

[18]登録産品紹介（登録第110號）[EB/OL].[2023-06-25].https：// www.maff.go.jp/j/shokusan/gi_act/register/i110.html.

[19]于浩.中日地理標志法律制度比較研究[D].天津：天津大學，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