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日游，出現“退單潮”？

李明子

8月23日，抵達日本東京機場的中國游客。圖/視覺中國

“首發團還沒報滿就取消了。”北京一家主做日韓游的旅行社負責人陸遠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近兩周，赴日游市場經歷了大起大落。8月10日，文旅部發布《關于恢復旅行社經營中國公民赴有關國家和地區（第三批）出境團隊旅游業務的通知》，日韓英美及澳大利亞等78個國家位列其中，日本成為這批名單中受關注度最高的國家。

此前一天，日本媒體已經開始報道，中國政府可能在周內解禁赴日團體旅游，中國旅行社正在進行準備中，日本各地對中國人赴日游“爆買”的期待高漲。

“國慶前后日本旅游原本有望迎來爆發期。”一家旅游平臺團隊游日本負責人介紹，8月中旬，日本團隊游產品預訂量環比上月同期增長近九成，預訂國慶出發的赴日團隊游產品量環比增長超5倍。

然而，隨著日本排放核污染水入海事件發酵，陸續有游客提出退團。有的旅行社擔心后期收客壓力大、無法收回成本，直接下線了赴日游產品。雖然目前還沒出現大面積退單情況，但多位受訪者表示，“長遠影響如何，還要看年底赴日游旺季時的情況。”

恢復出境團隊游第三批國家名單發布后，陸遠公司接收到的咨詢量翻倍上漲。

主業停滯已久，陸遠和同事都準備大干一場，馬上對接航空公司預訂機位，聯系地接旅行社。8月20日產品上線，不到兩天，日本政府宣布日本福島第一核電站核污染水將于24日起開始排海，首發團還差一半報滿，已經有游客開始咨詢退團了。

“機位需提前一個月鎖定，收客人數不足一半，肯定賠錢。”陸遠解釋說，赴日旅游成本較高，該公司“東京-大阪6日游”報價在六七千元，成團一般在30人，才能保證收益。擔心后續收客壓力大，陸遠和同事決定暫時取消赴日游產品，及時止損，已經報名的顧客可轉做自由行或改為其他目的地，游客也接受了新方案。

“退團情況與收客進度有關。”北京一家國際旅行社的經理章平表示，該公司在日本經營一家專門接收中國團隊游的旅行社，8月10日第三批名單公布前一周，眾信、凱撒等國內出境游批發龍頭企業已經開始聯絡海外供應鏈，名單一公布，馬上鎖定機票，聯系日本地接社報價，下單接待計劃。

到8月20日之前，章平所在公司的日本地接社已經開始接到國內旅行社訂單。截至目前，已接收近千名國內游客，出行時間集中在9月和“十一”黃金周。

日本排放核污染水入海消息發布后，部分游客開始向國內旅行社咨詢退單。但據章平所知，日本地接社所受影響并不大，他所在公司退團人數不到總數的3％，“不存在大面積退單情況”。

“跟團游受到的影響比自由行更明顯。”章平對比說，國內公司每天新簽自由行訂單一直比較平穩，暫時沒有退訂情況。他所在的國內旅行社主營赴日游，除了出境團，也單獨做簽證、包車、酒店預定、自由行定制等業務。今年5月，該旅行社迎來簽證小高峰，較上月翻了兩倍多，這批簽證游客集中在暑期旺季出行。目前簽證數量有所回落。

原本咨詢在“十一”前后赴日游的客戶，很多轉為觀望態度，遲遲沒有下單。“根據航司政策，非自然災害或不可抗力，預定團票不能取消，這筆交通支出就要一兩萬元，游客自己也在權衡損失和風險。”章平說。

另一方面，因擔心收客壓力大，不少旅游企業減少日本游推廣，赴日機票價格暴跌，從往返過萬元，跌至兩三千元。記者從攜程查詢9月、10月票價，從南寧出發至大阪的機票已經降到三位數。“機票降價又刺激了自由行的需求。”章平說。

全球第二大郵輪運營商皇家加勒比郵輪，于今年6月底開始銷售2024年4月從上海出發前往日本的國際郵輪航線，距離明年的出行還有八個月時間。皇家加勒比稱，已經預訂的客人們暫時還沒有呈現出明顯退訂的需求。皇家加勒比對媒體表示，公司陸續收到游客表達關切，咨詢一些相關問題，游客得到回復后表示能夠理解。該公司也會在未來一段時間內持續關注事態的進展再做判斷，將以游客和船員的健康安全為第一考慮。

途牛旅游網表示，由愛達郵輪運營的9月30日從天津國際郵輪母港出發前往日本福岡、八代和佐世保的7天6晚的行程已有少量游客退訂。途牛稱，目前沒有接到郵輪變更或取消的通知，將會密切關注后續動態。

在攜程、同程、途牛和驢媽媽等在線旅游平臺上，盡管日本旅游產品還在銷售，但并未放置在顯眼位置。

8月初剛放開日本出境團隊游時，赴日旅游市場曾被寄予厚望，以致出現了赴日旅游量價齊升的現象。根據旅游平臺統計的跟團搜索量，前一段時間日本搜索量已超過東南亞的泰國、新加坡，位居出境游第一。

“中國赴日旅游市場即將企穩回升的勢頭或被攔腰斬斷。”靠譜旅業CEO張致寧回復《中國新聞周刊》，受日本核污水排海影響，國慶黃金周期間，中國游客赴日旅游的預期或大幅降低，一旦中國游客在國慶期間“用腳投票”，那么在未來相當長的時期內，日本的泛旅游經濟，或將因為中國游客的減少而出現萎縮的可能。

今年暑期也進一步推高了出境游的熱度。根據攜程數據，從中國內地用戶預訂來看，7月出境游訂單環比6月增長44％，暑期出境游跟團訂單量環比前兩個月增長近六成。

“跟團游國家的規模擴大將直接推動旅企加快產品研發和布局，進一步豐富消費者出游的選擇，并由此促進供需兩端加速復蘇。國慶黃金周將成為市場表現的重點觀測期。”攜程研究院高級研究員謝曉青表示。第三批出境團隊游國家名單公布后，出境跟團游國家由60個擴展至138個。

政策發布后，攜程上線了近千條產品，包含跟團游、半自助游、私家團以及自由行打包產品等多種類型。在出境跟團游產品價格上，攜程跟團游相關負責人介紹，隨著跟團游產品覆蓋地區增長、產品豐富度提升，各項成本也將有一定攤薄，“價格也有望變得更加劃算”。

“不過，出境游供應鏈還沒完全恢復。”陸遠表示，大量旅行社在疫情期間倒閉，從業人員流失，收客渠道已經發生變化，傳統門店收客減少，紛紛轉到線上，最近開始流行旅游直播等新形式，渠道重建還需時間；另一方面，地接社、目的地交通、住宿等供應鏈也在修復；最重要的是航班還沒完全恢復到疫情前水平。“旅行社現在的效益肯定比疫情期間好，但也只恢復到2019年的三四成。”

攜程數據顯示，截至8月23日，暑期跨境航班量較2019年同期已恢復接近五成，暑期出境機票均價同比降低66％，高于2019年同期15％。同時，從需求側來看，用戶跨境航班搜索熱度已經超過2019年同期。

“目前來看，航班運力和簽證等都存在資源恢復分布不均、供小于需的情況，隨著跨境旅行政策的進一步優化，供給端的復蘇節奏有望加快。”攜程機票相關負責人表示。

在簽證方面，不同的領區辦理赴日旅游簽證的要求各不相同。北京新橋出境商務服務有限公司負責人梁振明介紹，以北京領區為例，在其辦理簽證的難點在于納稅或者存款證明。

辦理赴日本單次旅游簽證，個人年納稅建議1萬元以上，納稅不足或無納稅證明者，需提供大額存款證明原件，一般建議20萬元起；辦理個人赴日本旅游三年多次簽證，需提供個人年納稅3.5萬元以上證明或60萬元以上存款證明；赴日本旅游五年多次簽證，最多可停留90天，但需要提供近一年納稅8萬元以上證明，或至少100萬元存款證明。

“上述要求已經有所放寬。”章平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去年剛放開簽證時，只能提供納稅證明，今年5月政策放寬，沒有納稅證明，還可提供存款證明，赴日簽證人數驟增，直到最近才有所回落。

陸遠解釋說，暑假和國慶出境游簽證基本都已提前遞簽，等“十一”小長假的出行高峰結束，將正式進入赴日游淡季，簽證和咨詢量自然下降。但受近期一系列事件影響，現在送簽量不到今年旺季的1/10，“比往年淡季更慘淡一些”。

至于赴日游市場是否會受到更長遠的影響，受訪從業者表示，“還要再觀望一兩個月。”張致寧也認為，“失去中國游客的日本旅游市場，其復蘇的上升曲線還能維持多久，復蘇的質量和成色是否會大打折扣，預計將在今年年底得到一個更直觀的體現。”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陸遠、章平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