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春天投擲一枚石子（組詩）

□ 周家琴

九妹的桃園

春風過境，一夜的桃花雨

從故鄉的入口，為你鋪陳一整個春天

異鄉的客，乘思念的風回來

你孤寂的背影拉長目光，九妹落在影子里

輕喚一聲，已是三千里桃紅

再喚一聲，九妹，便窈窕成了

花中妖嬈的小仙子

山河錦繡，只一壺桃花釀

容得下相思與獨醉

空山

空山是空的，盡管三月那么深情地

吐出柳綠與桃紅。

奔波是虛的，哪怕步履碾壓著步履

影子重疊著影子。

見面是遙遠的，雖然我站在你面前

你也看不見我。

只有那片空寂，是滿滿的有聲的

在孔雀湖

在孔雀湖，你的藍像大海

春雨奔赴時，湖水并沒有上漲

你眼里的湖，煙波蕩漾，愛意盈盈

一只翠鳥立在水中央，顧盼生姿

多像昨夜春風起，你衣袂飄飄的樣子

只有你知道

我心中的山水，沒有人能看見

二滿的春天

土地是黑的，桃樹妖嬈成古怪的精靈

懷春的少女羞答答地走過

此刻，蜂蝶隱退，鄭家村的桃花島

正唱著高調

油菜地大張旗鼓地談著戀愛

傻大個二滿，扭著母親鬧著要相親

其然其實說了：

累了，可以和一朵花一本書談戀愛

我想談的是，搖搖晃晃的二滿

拿什么去談這場純白的愛情

注：“其然”是一個詩人的名字。

我向春天投擲一枚石子

老家的山不比你的鄭家山

鄭家山上的桃紅很會勾引人

老家山上只開白色的橘子花

后來，橘子花也看不見了

阿婆說：果子賣不出去，樹被砍了

我是十二歲那年離開老家去高原的

高原上沒有橘子樹，野桃樹卻不少

風越大，桃樹上的花朵越慌張

桃樹下的人步履也慌亂

好多年了，我面黃肌瘦地走在高原上

偶爾也去看看桃花

倒春寒的早晨，我向春天投擲一枚石子

心湖起微瀾，生活被逼到另一面

風卻丟下狠話

有人找不著春天了

三月，有些景致是空的

春天一聲令下，山河草木全都唯唯諾諾

水若飛，必定萬物朗潤

此刻，遠山的落日讓人有些玄幻

若見劉氏莊園里主人家的舊鋼琴旁

依舊坐著水漾年華的女子

仿若有清脆的琴聲穿透高高的院門

博物館陳列品的獵獵風骨，噼啪作響

小巷落寞孤寂，這是人類與病毒的拉鋸戰

這個春天的黃昏被廢掉了

走著走著，發現好多景致是空的

如果心開始逃離，乍泄的不一定是春光

與一塊麥田虛度的時候，覺得生命長得無意義

對于我們握不住的掛在懸崖上的溫存

微風一吹，也是搖搖欲墜的樣子

大邑，這個春天我走得最遠的地方

也是我渴望離你最近的時候

太過張揚的油菜花多像一個人的青春

在麥地里聽秧苗怎樣拔節

聽內心深處無奈的掙扎

聽著聽著，發現好多景致是空的

人間三月，心頭卻被徹骨的寒壓得生疼

老人紅光滿面地告訴我，病魔可能在逆行

這短暫的表象多么像陷阱，誘惑讓我盲目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