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

□ 梁柱生

唐德是個奇葩人物，從小喜歡騎動物。他三歲的時候，突然跨騎到大黃狗身上。大黃狗一驚，汪汪一叫，把他掀翻在地，并本能地扭頭咬了他一口。唐德痛得哇哇大哭。他娘罵道：“狗你也敢騎，你膽子也忒大！”

幸好那狗沒有狂犬病，不然就沒有唐德以后的故事了。

四歲的時候，唐德看到自家那頭半大的架子豬在秋收后的田野里拱食，就悄悄跟上去，出其不意地騎到豬背上。那豬一驚，怪叫著往前竄去。唐德差點兒往后仰倒，但他很快俯下身來，兩手緊緊揪住豬耳朵，豬就驚叫著在田野上狂跑。干活的人見狀都驚呆了，正要上前去攔豬，那豬卻跑進爛泥里一滾，把背上的包袱甩脫，唐德便成了泥孩兒。

五歲時，唐德跟哥哥去放黃牛，又想騎牛。哥哥警告他說，黃牛不能騎。唐德不信，黃牛能拉車，為什么不能騎？他趁黃牛在田坎下吃草，就從田埂上跨騎到牛背上。黃牛果然不喜歡背上有東西，頓時狂奔起來，把唐德摔到路上，昏死過去。

第二年，唐家嫌黃牛力弱，賣掉了，再添些錢買了頭水牛，唐德這才騎成牛。那時哥哥已上學，他就負責放牛。他放牛時就騎到牛背上。水牛雖然允許他騎，但不負責他的安全。一次，水牛看到高高的田坎下的草很好，就下去吃。下田坎時，唐德失去平衡，落到地上，差點兒被牛踩一腳。

上學后，唐德突發奇想，想騎鳥兒，因為他買了一本小人書《騎鵝旅行記》。我說：“那是童話，能信嗎？”他說：“只要努力，童話也會變成現實。”“那你騎你家的鵝試試？把鵝壓死了，你娘不揍扁你！”

有個小伙伴買了本連環畫《堂·吉訶德》，覺得唐德的行為很像堂·吉訶德，就給他起了兩個外號：“堂·吉訶德”“騎士”。但最終“騎士”的外號流傳了下來，因為村民們都不知道“糖劑喝得”是啥意思。糖劑難道喝不得嗎？

小學畢業，我到鎮上讀書，騎士留在村里讀初中，見面的時候少了。后來我考上大學，跟他通了幾回信。他初中畢業后，就到北方去打工了，為的是見見馬、驢、騾、駱駝這些華南沒有的動物，每封信里都附有他騎馬、騎驢、騎騾、騎駱駝的照片。我在信中打趣說：“你騎了這么多動物，完全可以申報吉尼斯世界紀錄。”他在回信中說：“可我還沒有騎鳥兒呢！” 我說：“你做夢去吧。”

大學畢業，我到外省工作，跟騎士的聯系漸少，以至中斷。前不久，騎士突然給我打電話，號碼是從我父母那兒問來的。多年不見的老同學寒暄過后說：“我現在終于騎成鳥兒啦！”

我笑道：“不就坐了趟飛機嗎，看把你給樂的。”騎士說：“我騎的可不是鐵鳥，是真正的鳥兒。”我一愣：“那咱們加個微信，你把照片傳過來給我看看。”騎士故意賣關子道：“看照片有啥意思？春節回來，我帶你去騎鳥兒。”

鳥兒真的能騎？那他騎的是什么鳥？騎士人到中年，體重肯定也跟我差不多了，什么鳥兒馱得起他？我百思不得其解。也許他哄我哩！不過老家已有幾年沒回去過了，春節我決定回去看看。

騎士開車來接我，七彎八拐在一家農家樂前停了下來。“肚子餓了吧，咱們先吃飯。服務員，上菜！”騎士說。

一盤盤菜端了上來。我一嘗，味道還真不錯，但我不知道是用什么食材做成的。騎士笑道：“沒吃過吧？今天請你吃的這桌菜，名字就叫鴕鳥宴。這是麻辣鴕鳥肉，這是紅燒鴕鳥肉，這是煎鴕鳥蛋……”

“什么？鴕鳥，非洲的鴕鳥？那多金貴呀。”我驚訝道。騎士笑說：“不貴不貴，你放開吃。”

吃完飯，騎士帶我往前面的竹林走。走了一陣兒，那里竟有一塊圈了圍欄足有半個足球場那么大的空地，里面有十幾只兩米多高的鴕鳥走來走去，它們不時把細長的頭頸伸出圍欄，吃游客喂給它們的東西。

騎士走進圍欄，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翻身騎到一只戴了黑眼套的鴕鳥身上。鴕鳥就在沙地上走了起來。一些游客紛紛拍照錄視頻。

騎士朝我揮揮手：“老同學，怎么樣？我騎了真正的鳥兒了吧。”

騎士騎了一圈后，跳下鴕鳥，非要拉我也騎一圈，說騎鴕鳥跟騎馬、騎驢、騎牛的感覺完全不同，你體驗一下。我說：“不會把鴕鳥壓壞吧？”騎士笑說：“不會，鴕鳥300 多斤，馱你這100 多斤，輕松得很。”我問為什么要把鴕鳥的眼睛蒙上，騎士說：“不蒙的話，它跑得飛快。鴕鳥一步可跨三米，能跳躍兩米半，最快速度可達80 公里/小時，能輕易趕上快馬，堪稱鳥類中的‘法拉利’。”

座鞍安在鴕鳥背上稍靠后的地方，我在騎士的幫助上，坐到了座鞍上。嗨，騎鴕鳥的感覺，那真叫一個爽！

見到我們騎鴕鳥，游客們也紛紛購票騎鴕鳥。騎士卻沒有購票，拉我往旁邊的一間屋子走。我說：“我們還沒買票哩。”騎士說：“買什么票，這鴕鳥基地是我開的。”

我一下子愣住了：“騎士，真有你的！”

騎士說：“養殖場有鴕鳥五十多只，剛才那十幾只供人騎的鴕鳥是雄鳥，雌鳥在那邊的欄舍里養著。”

我問：“你當初為什么要養鴕鳥？”

騎士說：“就是想圓騎鳥夢唄。我查了一下資料，鳥類中唯一能騎的只有鴕鳥。這里的氣候環境適合鴕鳥生長，于是就把它引進來養，物以稀為貴嘛。”

進到一個屋子，里面的架子上擺著很多大蛋，一些小朋友正在大蛋上彩繪雕刻。“這是鴕鳥蛋，是世界上最大最硬的蛋，一個重三斤多。一個蛋賣260 元，供不應求。在鴕鳥蛋上繪畫雕刻，做成鴕鳥蛋工藝品，具有很高的觀賞和收藏價值。鼠年馬上就要到了，我送你一個‘數（鼠）一數（鼠）二’。”騎士說著，把一個畫有兩只老鼠圖案的鴕鳥蛋送給我。

出來時，騎士說：“我現在依托鴕鳥養殖場建起了集餐飲、休閑、觀光為一體的生態產業。附近不少村民見狀，也紛紛養起了鴕鳥，我免費給他們提供養殖技術。今天下午，我們還要成立鴕鳥養殖合作社哩。走，看看去。”

我慨嘆：“人貴有夢想。有了夢想，才會努力，才會好夢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