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瑞芳,賈建平
(中共平定縣委黨校)
2022年黨的二十大報告就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提出“鞏固和完善農村基本經營制度,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深化農村土地制度改革,賦予農民更加充分的財產權益”。與2017年黨的十九大報告就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提出的“深化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保障農民財產權益,壯大集體經濟”,2021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提出的“深化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完善產權權能,將經營性資產量化到集體經濟組織成員,發展壯大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相互銜接、相互貫通、相得益彰,體現了發展農村集體經濟的重要性、階段性、一貫性和系統性。
實踐中,隨著我國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及其成果的不斷鞏固,農村集體經濟正成為新的增長點且呈現總體向好的態勢。農業農村部數據顯示,2021年我國已建有90萬個鄉、村、組三級集體經濟組織,集體賬面資產達7.7萬億元,其中經營性資產3.5萬億元,這為多途徑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提供了堅實的物質基礎。但是,站在我國新的發展階段上對改革指向于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的認識,其理論的豐富和經驗的積累尚需要進一步拓展,且實踐中我國農村發展不充分這一問題與農村集體經濟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互為表征。從城鄉居民收入來看,2022年城鎮居民和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別為49283元、20133元,2.45的收入比凸顯了農民收入仍需持續增長,同時也印證了作為農民共同富裕之根基及物質保障的集體經濟依然相對薄弱。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在農村改革與發展中……哪里的集體經濟強大,哪里經濟社會發展就快。”故此,在當前舉全黨全社會之力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實踐中,如何認識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新”在何處、發展何以可能、“傳統”到“新型”的繼承性與創新性何在等問題,在理論與實踐上都需要作出符合我國新發展階段的時代性解答。
現階段關于農村集體經濟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兩個方面。一是研究村黨組織領辦合作社的價值內涵和規范路徑。多數學者強調村黨組織領導和創辦集體經濟所體現的是馬克思主義集體觀、公有制性質以及“共同富裕”價值指向等經典社會主義的重要觀點,強調集體經濟是公有制基礎之上的有機整體,而非集體資產的小私有者“共同共有”和“按份共有”,強調壯大集體經濟可以完善農村基礎設施、優化公共服務和夯實治理基礎。二是在廣泛分析我國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的基礎上,對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的核心特征和實踐模式、典型經營方式,及其理論內涵、現實作用等方面的研究也在不斷深入。上述研究為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提供了制度化、市場化的理想規劃和典型案例參考。但不足之處體現在:一是對新時代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時代轉換缺乏深入的邏輯透視;二是對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的時代內涵、定位依據的分析不夠系統全面,其內涵界定多局限于產權層面;三是對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的重點任務、發展路徑很少具有系統性、整體性研究,多數局限于理論層面的規劃與個案的零星呈現。鑒于此,本文對橫跨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兩大時空的中國農村集體經濟進行邏輯省思,在此基礎上,立足新實踐新特征,堅持守正創新與系統觀念,在縣域全局上為發展壯大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提供因村制宜的多樣化路徑選擇。
基于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的視角,我們對農村集體經濟的認識基于兩點:一是正確認識農村集體所有制演進邏輯中的變與不變。不變的是——無論是改革開放前合作化運動的探索,還是改革開放新時期雙層經營體制的推行,一以貫之的是始終堅持農村集體所有制特別是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性質。習近平總書記反復強調,農村無論怎么改都不能把土地集體所有制改垮了。變的是——調整了農民與土地的關系,將農村土地集體所有權與農民土地承包經營權分離,在此基礎上形成的農村基本經營制度是我國農村改革的重大制度成果。二是正確認識農村集體經濟發展邏輯中的變與不變。不變的是——農村經濟發展“總的方向是發展集體經濟”。過去搞合作化,搞人民公社,到最后偏離了中國的實際,其根本原因是統一經營的組織化程度與歷史條件脫節,超越了當時的歷史階段。1955年毛澤東在《關于農業合作化問題》的報告中提出,發展農業合作社的同時要開展生產資料所有制的社會革命和農業技術革命,“這兩種革命是結合在一起的”。這一論述蘊含著合作社的發展要與經濟社會與科技進步相契合的思想。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晚年的鄧小平提出了“兩個飛躍論”,深刻指出“適應科學種田和生產社會化的需要,發展適度規模經營,發展集體經濟”是相對于實行家庭聯產承包為主的責任制這一“很大的前進”的又一個“很大的前進”。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發展農業規模經營“三個相適應”的論述,創造性地發展了毛澤東、鄧小平的合作經濟思想,即“發展農業規模經營要與城鎮化進程和農村勞動力轉移規模相適應,與農業科技進步和生產手段改進程度相適應,與農業社會化服務水平提高相適應”。這就深刻指出,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必須立足我國的基本國情農情,立足現實基礎和條件,不斷探索多種形式的適度規模經營,以適應社會生產力發展的客觀要求,這是總的方向。變的是——再次調整了農民與土地的關系。黨中央順應廣大農民的意愿,推行“三權分置”改革,其重點是放活土地的經營權,形成了堅持農村土地集體所有、穩定現有土地承包關系、有序推進土地經營權流轉的格局,這必將為各種生產要素向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合理高效集聚,進而拓展多種實現途徑提供更為廣闊的制度場域。
從我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歷史邏輯與現實邏輯中,可以看到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不是走老路,更不是走私有化的邪路,是以調整農民與土地的關系為主線,牢牢守住農村集體土地所有制性質這一農村改革之“正”,從實踐出發,探索勞動與管理、資本、技術等要素聯合的多種實現形式之“新”,進而形成更加清晰的產權關系、更加科學合理的治理架構、更加多樣化的經營方式等具有現代產權制度性質、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規律的公有制經濟形態。
2018年,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十九屆中央政治局第八次集體學習時強調“要把好鄉村振興戰略的政治方向,堅持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性質,發展新型集體經濟,走共同富裕道路”。2023年中央一號文件強調,通過多樣化途徑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這為廣大農村地區因地制宜、因村制宜發展壯大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提供了根本遵循和實踐指向。
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農村集體經濟,只有將黨的全面領導和“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高度統一于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全過程,這一“集體”才能真正成為保障農民群眾利益的“集體”。要深刻認識和把握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的政治意義和政治優勢,把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放在抓黨建促鄉村振興的核心位置。新型農村集體經濟作為落實黨和國家方針政策與實現農民利益相銜接的重要物質載體,其首要功能是實現鄉村振興戰略下政治正確、經濟發展、社會穩定的高度辯證統一。因此,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好壞首先取決于支部強不強,特別是要打造一支善于用政治眼光謀劃和推動集體經濟組織或專業合作社發展的村黨支部書記隊伍,提高推進經濟社會發展的科學化水平、法治化水平、專業化能力,確保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健康發展。
由于資源稟賦、區位條件的差異,集體經濟發展不充分、不平衡是一種客觀現象。因此,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不能盲目跟風。一是因村制宜探索多途徑發展模式。例如,典型農業村或者集體經濟“空殼村”可積極探索黨建型、服務型集體經濟發展模式,特別是要突出聯村產業發展黨支部推動“強村帶弱村”的發展合力,打破村域界限,將組織、土地、人才、資金等整合起來,構建合理的利益聯結機制,走抱團發展之路。資源豐富、交通便利、集體經濟基礎良好的村,可發展壯大市場定位明晰的經營型、租賃型集體經濟,培育職業經理人、打造集體經濟專業化管理團隊,提升市場競爭優勢。二是因地制宜實現適度規模化經營。例如,可以利用“返租倒包”或“統建分包”的方式,在農民自愿的前提下,將租賃集中到集體的農民承包地和集體所有的土地整合起來,統一規劃,再以市場化運作的方式,將使用權承包給集體組織成員或農業專營公司,這樣既能盤活集體資源,又能激發農民群眾的創造力,實現集體和農民的雙增收。
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是一項系統性任務,要處理好整體與局部、外力與內力的關系,既要立足縣域全局來謀劃推動,又要注重以點帶面,培育壯大特色產業。一是破除體制上的條塊分割和部門之間的各自為政,搭建縣域統籌推進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政策執行平臺,在上下聯動上,壓實縣鄉(鎮)村縱向層級之間政策貫通與政策執行能力;在橫向部門銜接上,集成農業農村、發改、財政、規劃與自然資源等多部門政策資源,給予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專項政策扶持。二是破除空間分割,依據地域條件和資源相近或互補,聯合同質產業成片成帶規模發展,提升鄉村產業能級;推動關聯產業聯動發展,延伸生產線,延長產業鏈,形成不同行業之間的優勢互補,增強市場競爭力。三是突出地域特點,彰顯村域風情,在土特產上發力,注重打造區域品牌,探索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特色路徑。
優化和健全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的治理結構和運行機制,是推進鄉村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支柱。一是以規范村級權力運行為切入點,嚴格落實“四議兩公開”制度,完善集體經濟組織章程,健全集體經濟重大事項民主決策和管理監督機制。二是因地制宜確定集體積累與農民收入之間的比例,完善利益分配制度與利益聯結機制。三是繼續推進集體經濟組織股份合作制改革,研究制定組織法,引導其步入法制化、市場化軌道。四是健全縣鄉(鎮)對集體資產的管理服務與動態監督工作機制,重點防范鄉村債務風險和集體土地流轉風險,注重防范外來資本及其他因素對集體資產的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