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一色還是李白的霜

文／關凱月

月光還是少年的月光，九州一色還是李白的霜。這是余光中在《獨白》中的開篇第一句，讀了會讓人情不自禁地感嘆：千古江山不改色，李白詩酒正輕狂。

李白一直是我最敬佩的詩人，印象中的他是多面的。年少輕狂時，他許下凌云志：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中年失意時，他直抒郁結：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晚年時，他將萬事看空：且樂身前一杯酒，何須身后千載名。

提及李白，繞不開大唐盛世。余光中說李白“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簡簡單單一句，李白的才華、貢獻、影響全在其中了。想象一下，如果沒有李白，《全唐詩》恐怕都會變薄一點，我們可能會少背很多唐詩，少用很多成語，說童年沒有青梅竹馬，說愛情沒有刻骨銘心，說享受沒有天倫之樂，處逆境說不了天生我材必有用，處窘境說不了千金散盡還復來；如果沒有李白，所有唐代詩人的地位可能都會提升一格，李商隱不必再叫小李，杜甫會成為最偉大的詩人沒有之一，王昌齡會成為唐代絕句首席；如果沒有李白，我們印象中的神州大地也可能會變得模糊起來，白帝城、黃鶴樓、洞庭湖不再耳熟能詳，黃河之水哪里來、廬山瀑布有多高也無從想象。

我敬佩李白，因為他意到筆隨的詩情。他的詩想象奇特瑰麗，飄逸出塵，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難怪賀知章要稱李白為“謫仙人”，因為在他的詩里可以與月為友、攜云遨游，輕松開啟一段天上人間的奇妙旅程。

我敬佩李白，因為他驚艷萬世的才情。他“興酣落筆搖五岳，詩成笑傲凌滄洲”，筆下濃墨都化作人間煙火、盛唐詩句、盛世華章，以及屬于他的一世疏狂。我敬佩他，因為就算偷走了他的酒，也偷不走他的才華，寫不出被他稱為酒后胡言的灑脫詩句。他寫美人時，“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他寫憂愁時，“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他寫送別時，“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

我敬佩李白，因為他瀟灑疏狂的性情。在我心目中，他是“仰噴三月雪，橫吞百川水”的鯤鵬，可以扶搖直上九萬里；也是“雙晴曜宿，六翮重云”的大鶚，可以昂首極目觀宇宙。我敬佩他“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自信，敬佩他“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的豁達，敬佩他“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钡臉酚^，也敬佩他“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的灑脫。

我曾一次又一次地夢回大唐，想知道自己最敬佩的李白究竟是何模樣。我見到的可能是個丹鳳眼、佩劍、提著酒葫蘆的男人。他在月下徘徊，高歌吟唱，長風百里吹開他的發帶，長袍飄逸如仙人模樣。他用劍上的寒光下酒，“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